神之眼1 他不是循著我的妖氣認出我的……(1 / 1)

風沙吹過的地方落了一地的煙塵,煙灰在這片無人踏足的土地上越積越厚,唯有星光照耀在這片大地。

突然有一天,這片無人問津的大地上出現了兩行腳印,仿佛踩過曆史的洪流,到達這片神居住的領地。

老人和小孩拄著拐杖,像兩個負重前行的苦行僧,一步一步,踩過倒地的雕像屍骸,對著藏在地底下的神明祈願。

“尊敬的神啊!我們徒步越過大荒,走過戈壁,見過戰場,染過風霜!死亡在我們身旁飛過,我們聽見過亡靈的吟唱,曆儘千辛,方才抵達到您的跟前!我們跪服在您的麵前,請聆聽我們的祈禱!”

蒼老的聲音回蕩在虛空之中,湮滅在時間裡。

地麵震動起來,巨大的雕像頂破頭頂覆蓋的厚土,鍍上了一層金光,出現在世人麵前。

老人和小孩對它頂禮膜拜,直呼“神明在上”。

然而他們的神雙目緊閉,仿佛失明失聰,然而閉著的右眼眼角流下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從石像內部滲出,滾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坑。緊接著,神的左眼睜開了,瞳仁是暗金色的,輕輕眨了下眼睛。

老人嚇得跌倒在地,指著雕像:“魔!是魔之左眼!”

那一年,災荒四起,生靈塗炭,浮屍百裡。

*

“所以,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是神嶺嗎?不過阿雪,你說這種傳說中的地方真的存在嗎?”

說話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她坐在條凳上,頭發綰的歪歪的,衣服也不好好穿著,係在腰間,單手托著酒壺,沒過一會兒往嘴裡灌上一口,歎了聲“好酒”。這個青年,正是溫行止。

“來,二位,開飯了,寒舍簡陋,委屈二位了,還請不要嫌棄。”一個剛及弱冠的男人端著盤子放在桌子上。

原本靠在窗子上觀望天空的紅衣男子嗅覺靈敏,立刻跑了過來,“好香的雞湯!”

蘇邪雪毫不客氣,徒手撕扯下大腿,大口咀嚼,看的男人目瞪口呆,溫行止也是無顏麵對,喊了幾句:“喂,阿雪,你先彆忙著吃了,快回答我的問題啊。”

蘇邪雪嘴裡含著雞肉,言語含糊不清:“不用擔心,跟著我就好。”

眼見的盤子裡的雞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而蘇邪雪麵前也多了一堆啃的乾淨利落的骨架,溫行止朝著男人尷尬地笑了笑,“阿杭,他一直都這樣,咳……吃相不太好,看見雞就……”

“沒事沒事,蘇公子也是真性情。”阿杭連連擺手,坦誠地笑了笑,“何況也是我請你們來幫忙,招待你們是應該的。”

溫行止也跟著笑了笑,心底確實詫異,跟蘇邪雪相處了一些時日,她多少也了解,蘇邪雪此人麵熱心冷,表麵上與你笑容明豔,實際上心底冷靜的不似常人,如今卻主動帶著她來這破村莊,實屬稀罕。

“那你先跟我們說說具體發生了什麼,神嶺又是什麼地方?”溫行止托著腮,問他。蘇邪雪此時也吃完了雞,變出一條手帕,慢條斯理地擦著嘴角。

提到神嶺,阿杭的臉色微變。

“我上一次去神嶺還是十幾年前的事,當時和我爺爺一起翻越了高山野嶺,到達了一處被聖光籠罩的地方。在那裡,我見到了……魔的眼睛!爺爺在不久前故去了,臨走之前一直跟我說,要等一個穿著紅衣的貴人,就是蘇公子,隻有蘇公子能救我了!”

溫行止看向蘇邪雪,“阿雪,你怎麼看?”

蘇邪雪微眯著眼睛,低聲:“魔之左眼麼?”

他起身,甩了袖子,“我已經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了。”

阿杭誠惶誠恐:"蘇公子已經有辦法解決了嗎?”

蘇邪雪冷笑一聲,“按你所說,神之右眼沒有睜開,反而流了淚,因為神在悲憫蒼生,而魔之左眼睜開了,讓他重新閉上就好了。”

“重新……閉上?”不知為何,溫行止看蘇邪雪的目光帶上了幾分崇敬。

次日,他們告彆阿杭,正式出發了。

實際上也沒走幾步,就被蘇邪雪叫住了,溫行止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呆呆望著他。

“行止,你知道為何很少人提到神嶺嗎?”蘇邪雪故意賣關子。

“為什麼?”溫行止很給力地溜須拍馬,“阿雪你最聰明了,快告訴我吧。”

蘇邪雪微微一笑,“因為神嶺本就不存於世,凡人是無法抵達的,除非,靈魂出竅。”

“啊……啊?”溫行止被他說糊塗了,“所以阿杭說他去過神嶺,是在騙我們?”

“未必。”蘇邪雪執扇在虛空中畫了個圈,圈落在地上變成了實體。

“我在這裡臨時開辟了個安全空間,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蘇邪雪拉著她進了那個圈,一腳剛踏進去,兩人都出現在了一片青蔥的原野裡。

“這是哪兒?”溫行止四處張望,看到這裡栽了各種各樣的果樹,還搭建了豪華的二層房屋,屋前開辟了池塘,漂亮的錦鯉在裡麵遊泳,好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我無聊時候喜歡來這兒睡覺,這算是我的私人空間吧。”蘇邪雪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就知道沒事不能來這兒,一進來就困了。”

他從袖子裡變出了一根紅線,兩端分彆係在溫行止和自己的無名指上,溫行止好奇的問:“這又是什麼?”

蘇邪雪頭也不抬,“我以前從月老廟裡求來的姻緣線,這根上麵存著某種念力,兩端係在一起就代表確認了姻緣關係,待會兒入了夢,你就不會走丟了。”

溫行止嘴角抽了抽,感覺他們二人係這個不太好,一時又沒有其他法子,心底有些不自然,目光亂掃著,隨意問道:“那你的麵具呢?也有這個效用嗎?我看你成天戴著,一直舍不得摘下。”

係繩子的動作一頓,蘇邪雪輕笑,“不是,這個麵具是隔絕妖氣用的,戴上之後,就不會被道士發現了。”

“上次你不是被青城山的靳楊認出來了嗎?”溫行止小聲嘀咕。

蘇邪雪耳靈敏,自然聽到了,於是笑道:“他不是循著我的妖氣認出我的,而是看見容貌認出來的。何況,我也不是為了躲他。”

係好了身子,二人進了木屋,在床榻上一起睡下,蘇邪雪側過頭,“準備好了嗎?”

看著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顏,溫行止突然心跳加快,暗道以前怎麼不覺得,阿雪竟長得這般美。

她點了下頭,瞬時間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出了身體,漂浮在□□之上,而身體還躺在床上,與阿雪十指相扣,自己卻無法回頭去看,緊接著,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走,意識逐漸眩暈。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隻覺得陽光刺目,自己躺在地上,身下的石板很硬,而且粗糙,帶著被歲月磋磨的痕跡。

她慢慢站直了身體,發現天地之間隻有她一人,入目之處皆是一片古銅色的雕像和塵土,這些雕像或多或少都有殘缺,半截身子被埋在沙土裡,姿態各異,無不長了一張慈悲的臉。

她站在一個殘破的雕像的頭上,正好是缺了眼睛的部位,感覺到自己宛如天地間的蜉蝣那般渺小,就像是滄海一粟,茫茫大海裡的一顆沙礫,心胸是前所未有過的寬廣和震撼。

思量半晌,默默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麵一根斷了線頭的紅線在風中搖曳。

“阿雪?”她輕輕喊了一聲,聲音很快被風卷走。

“阿雪在嗎?”還不死心,溫行止又朝著各個方向喊了一遍。回應她的是無邊的寂靜,天地間唯有沙沙的風聲。

眺望遠處,她以為很容易在一片蒼茫的昏黃色中看到那一襲耀眼的紅衣,然而,望眼欲穿,什麼都沒有,隻有沙子,石像和無邊的戈壁。

溫行止找到一塊能夠借力的地方,踩著凸起的石塊爬下的雕像,然而沒走幾步就後悔的,地麵的沙子太過柔軟,每走一步腳就陷下去半尺,抬上來時鞋子裡全是沙子,讓人十分難受。

她在看過的野史異聞裡看到過,沙漠裡有一種可怕的陷阱叫流沙,傳說人一腳踩進去,會越陷越深,最後活活悶死在裡麵,她很害怕自己踩到流沙,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而且下麵也不知道有沒有野獸,還是呆在雕像上麵安全一些。

但是轉念一想,一直在上麵也不是辦法,她現在和阿雪走散了,阿雪一定也很著急,說不定正在找她,她不能坐以待斃。

不知走了多久,溫行止累的精疲力儘,不過他也發現了,自從來這裡開始,太陽的高度就沒變過,這裡似乎沒有黑夜,時間停滯在此刻。

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按在沙子裡,金黃色的沙子很細,而且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溫行止不禁擔心,阿雪不會在這裡睡著了吧?

然而,她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手指,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係在指上的繩子自己動了,仿佛一個人在隔空拽著。

溫行止重新找回了希望,站了起來,朝著繩子指引的方向跑過去,中途不知跌了多少個跟頭,終於一抬頭,看到了那襲紅衣。

即使在荒漠中,仍是那麼的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