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如玉兄所言。……哎,什麼事?”他扭頭問身旁的人。
“什麼什麼事?”身旁的人一臉懵。
“你剛才不是扯了下我的衣服嗎?”
“我什麼時候扯你的衣服了?誰稀罕啊。”
“……”
他們自己腳底下的陰影也變得有些詭異,像極了手腳被換成長木棍的稻草人。
二人頓時感到不妙,對視一眼,慢慢嘴角沒了笑容。
“行止,行止……”他們當中一人扯了扯靠的最近的溫行止,露出僵硬的笑。
“怎麼了?”溫行止回頭,然後,瞳孔驟縮,迅速拉著二人一起往後退,撞在後麵人的身上,好幾個人抱團摔倒在地。
“哢噠、哢噠……”
木棍敲擊地麵的清脆聲從麵前不遠處傳來。
“什麼人?裝,裝神弄鬼!”一個人壯膽子的喊了一句。眾人都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哢噠、哢噠”的聲音還在四周遊蕩,明顯頻繁了許多,變得密密麻麻,但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是在什麼地方。
“如玉兄……我看,我們要不還是先走……”有人提議道。
方如玉臉色鐵青,固執的不肯動,“我今日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妖物,敢在我幻雪宮眼皮子底下撒野!”
“生命誠可貴,你不走,我們還是惜命的。”溫行止幽幽歎了口氣。
“是啊,行止說的沒錯,再不走,說不定就……”
有人出言附和,然而聲音卻被一道蒼老的嘶啞聲蓋住:“你們今天誰也彆想離開這裡!”
眾人目色一凜,是那個老人!
“我就說他有問題吧。”方如玉冷笑一聲。
那些藏在暗處的木偶顯出了輪廓,一個個比人高大,雙手雙腳是很長的木棍,擊打在地麵上發出“哢噠”的聲音。
這些木偶人臉上都畫著各種各樣怪異的險惡的笑容,或是殘缺了隻眼睛,或是臉上有道疤,忽明忽暗,看起來十分瘮人。
“不好了,大門口跑不出去,那裡好像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怎麼都穿不過去!”
一個人急匆匆地從外麵跑來。
“莫非是遇上了鬼打牆?!”
“如玉兄,怎麼辦啊?”
看著愈來愈集中包圍過來的木偶人,方如玉冷冷的吐出一句話來。
“分開跑。”
一聲令下,眾人皆作鳥獸狀散。
唯一的燈籠在不斷碰撞中熄滅了,眾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門!快去門口!”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好幾人與溫行止摩肩擦踵而過,因不能夜裡視物而撞作一團,跌倒在地。
溫行止被擠到牆角落裡,一不留神被摔進了剛才另一個房間裡。
“彆撞我……”她皺眉揉了揉發麻的手肘,儘管無人理會她的訴求。
門外的亮光影影綽綽,溫行止無力伸出手掙紮一番,不知又被哪個倒黴鬼給關上了。
溫行止此刻的表情甚是無語。
數不清有多少木偶人,在整個院子裡四處遊蕩。到處都是“哢噠哢噠”的撞擊聲,場麵一度混亂。
又有人進來了,憑著溫行止靈敏的嗅覺和獨到的感覺,僅一瞬間便發現了來人是方如玉。本是雀躍的心情瞬間熄滅,心中暗誹道:隻來了個沒啥用的。
倒也不是故意菲薄方如玉,但除了虛張聲勢,方如玉難堪重任。溫行止誠心這般認為。
方如玉閃身進來後,半日才發現大大咧咧坐在門板上的溫行止,一皺眉,厲聲問道:“那個木偶匠呢?”
溫行止:“……”何其不幸。
溫行止連忙搖頭擺手,暗示他噤聲。
方如玉:“你搞什麼幺蛾子?”
溫行止:“……”得,救不了。
她不再答方如玉的話,自己往角落陰影處縮了縮,將自己偽裝成一座木雕。
已經晚了,方如玉身後出現了木偶人詭異的笑臉。
看不清它是怎樣動的手,隻見方如玉直愣愣地倒下,哼都沒哼一聲。
“……死了?”若非此時境況,溫行止很想出去探探他鼻息。
溫行止看呆了,她不自覺往門板後縮了縮,偏偏時運不濟,踩到了一截枯木,“哢嚓”的細微聲響在窄小的屋子裡顯得格外醒目。
“……”時運不濟啊。
似乎被察覺到了。木偶人走過來的“哢噠”聲越來越大,一下一下,溫行止的呼吸愈發急促。
事態緊急,聽聲音是無路可逃了。她下意識四處摸索著,腳邊似乎橫著一根木棍。
溫行止在心中默默數數,三……二……一!
她一把撈起地上的木棍,幾步衝了出去,狠狠砸了下去。
然而,木棍似乎穿過了空氣,沒有絲毫觸感。
誒?
溫行止匆忙睜開眼睛,她似乎看到了黑暗中一閃而過的紅色。零星的鈴鐺碎響拂過耳邊。心下大駭。
她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紅衣的高大身影,溫行止從後麵隻能看到他黑色的飄逸長發,一身深淺交錯的紅衣。
好像……是個人?
隻見男子單手提著木偶人的喉嚨,手指曲起,微微用力,高大的木偶人已經屍首分離,斷成兩截,零散的部件散落一地,最關鍵的頭顱被男子一腳踩裂,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你……”溫行止不禁出聲,她記得自己同事中沒這號人物。那他,是誰?
男人回眸一瞥,眸子裡似有一閃而過的碧色。
溫行止感覺自己在那一刹那好像在與一雙野獸般的豎瞳對視,心頭一顫。然而下一刻撞上的卻是一雙漆黑明亮的人類眼睛。
溫行止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心道,是看花了眼?
男人隻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去翻找起牆角的木材。
溫行止也不耽擱,跑過去看了下方如玉,發現人還活著,應該隻是暈過去了。
溫行止看男子行動怪異,不敢妄自行動,仍是躲在一旁遠遠看著,也不敢出聲打擾。隻是一會兒過後,還是難耐好奇心,湊了過去。
好在男子並不在意她,依舊在自顧自的尋找。
“你在找什麼?”溫行止好奇難耐的問。
男子並未回答。溫行止摸了摸鼻子,不再出聲。
片刻後,男子在牆角找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地板,輕車熟路的掀開地板,裡麵竟是一條黑洞洞的通道。
“此處還有密道?”溫行止驚奇不已。
隻見男子朝著通道裡隨手一撒,頓時一群璀璨的碧綠色熒光物體分散開,貼附在通道兩側,照亮了整條路徑。
好吧,是她大驚小怪了。溫行止眨眼。
男子片刻沒有耽擱,就跳了下去,溫行止看了眼外麵如鬼魅般的黑影,又看著麵前地道,覺得待在外麵還不如跟在這個神秘男人身邊安全,便也跟著跳了進來。
腳步聲驚動男子,男子看了她眼,眸子裡閃過不明意味的輕佻的笑。
溫行止知趣的遠遠跟著,也衝著他尷尬一笑。
驚鴻一瞥下,她發現這個男子竟出奇的有些好看。
隨著深入,隧道兩端的石階倒是契合平整,想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一直望到儘頭,溫行止發現這裡今日有一個地下室,四周垂著胭脂色的床帷,靠在牆邊的梳妝台,用了一半的胭脂,朝著通道的銅鏡……,看裝扮,好像女子的閨房。
不由細思極恐,這裡……竟還有人住著?
不對,梳妝台上布滿灰塵,床上被子折疊整齊,不似有人久居。
卻在此時,聽到低沉嘶啞的哼唱:“挖去眼睛,挖去鼻子,挖去心臟,裝上木頭,披上人皮,變成人偶……挖去鼻子,挖去心臟……”
剛才視野受限,走近幾步後,透過薄薄的床紗,溫行止看到一個古怪的場景。
那個本該風燭殘年的老人抱著一個木偶娃娃,低頭哼唱著一首奇怪詭異的兒歌,臉上出現了近乎癲狂的笑,嘴角快要咧到耳根。那雙眼睛是混濁無神的,臉上的笑臉像被人拿刀刻上去的。
“大晚上的嚇唬人……不好吧?”溫行止瞠目結舌道。
隻見那紅衣男子一言不發,徑直走過去,手心驀的竄起一把火燎了簾子。
裡麵的老人未曾想到他會這麼粗暴,再不情願也是慢慢抬起了頭,他懷中的木偶竟隨著他的動作一起看過來,然後,咧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溫行止起了一身汗毛。
“閨女啊閨女,你看啊,有活人來陪你了……”老人顫抖的嗓音如同彈匣發出奇異的聲音,似在呢喃自語,臉上慢慢出現了獰笑。
溫行止的臉色不好看了,因為那個老人是朝著她笑的。
她就站在一旁沒動也能被惦記?!
感受到老人不懷好意的目光,溫行止有些憤憤不平。
然而下一刻,溫行止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身體竟不受操控地抬起兩個手臂,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慢慢收緊,力道之大,如溺水般將要窒息。
紅衣男子察覺異常,抬眸望過來,瞬息之間出現在溫行止麵前,伸手覆蓋在她的天靈蓋上。
然後,溫行止感到全身一輕,像什麼東西被從體內拽了出來。
一個踉蹌,頭撞在紅衣男子的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溫行止連連道歉。
離得這麼近,方才發現這個男子竟比自己想象中要高上許多。
男子手裡抓著的,是一團不斷扭動的紅色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