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怕什麼?等仗打完,我……(1 / 1)

歸故裡 有烏托邦呀 2383 字 2024-05-01

正值時秋,夜裡月上中天。

邊城荒蠻,晝夜溫度相差極大,懨懨黃草上的士兵圍坐成團,相互取暖,呼呼寒風,卷起大帳簾幕,羌笛陣陣,調子悠揚,卻並不悲愴。

唐庚端了一碟小菜,一個粗瓷碗盛的白飯,掀開其中一座帳篷的幕布。

帳內,暗黃的燭光下,照出半張臉略顯粗糙,有些飽經風霜之感,他正一手拿著大刀,大刀明晃如鏡,映出了他專注的雙目,一手拿著粗布舊衣一遍遍輕試刀口,見到入帳的唐庚,才三兩步順坐在案前木凳上,將亮晃晃的大刀往案上一放,正襟危坐。

唐庚在案前伏下身,將托盤放在大刀另一側,擺好小菜,手再去端飯時摸到了碗邊有缺,便調了個方向,將缺口順到了自己這邊,又將木筷遞到他麵前,恭恭敬敬的道:“將軍,請用膳。”

他接過木筷,唐庚收手,誰知手剛伸回了一半,就感覺被一團溫熱包裹,還有厚繭摩擦著手背,唐庚微怔。

顧九裡調笑道:“來邊關這麼久了,就阿庚的手還是又白又嫩。”

唐庚的手以往都是提筆寫字,到了軍營做雜活已經粗糙不少,還長出了繭子,隻是相比顧九裡那經常握大刀,在戰場上腥風血雨出來,遍是刀痕的手實在好了太多。

唐庚起了雞皮疙瘩,好歹他也是七尺男兒,竟被人調戲了,他不免氣惱,趕緊收回手,“將軍,逾矩了。”

顧九裡收回手,拍了右側的桌沿,“阿庚,你站近點,這邊來。”

唐庚餘火未消,竟然難得硬氣起來,拒絕著,“不要。”

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本以為他會有所收斂,誰知他一手拍案,將飯菜推到大刀一邊,腿垮過來,另一隻手扯過唐庚的衣襟,在唐庾惶恐慌張的臉上啵唧了一口。

“……”唐庚害得愣住了,雙眼瞪得像銅鈴,圓溜溜的眼珠飛快輕了兩圈,木愣之餘後,手一把將他掀在案上,目光又在他身上掃了兩圈,一陣陣怪異感漸漸爬心頭,用袖子擦掉了臉上的口水。

顧九裡手撐著木案,已經翻坐了回去,單手撐著下額,雙目微闔,一臉回味無窮,意猶未儘,“怕什麼?等仗打完,我就娶阿庚做媳婦。”

唐庚不滿道:“我是男人。”

他將飯菜移了回來,用筷子夾了菜塞進嘴裡,細嚼了兩下,才有理有據的回答:“我知道你是男人,也沒那條律令規定男人不能娶男人。”

對牛彈琴,唐庚隻當他又在玩笑了,男子與男子成親有違倫理綱常,曆來隻有禁臠,皆是惡名遠播,遺臭萬年。

端見唐庚這副神情,他隻覺心口頓悶,激言道:“不信?把你家住處告訴我,我先托人去提親。”

唐庚有點難堪,他若真敢上門去提親,母親還不得被氣死,沒好氣的道:“將軍再這樣,我下次可就不送飯了。”

“彆…彆…彆,阿庚彆生氣,我不說這個便是。”顧九裡連連認錯,知道他犟脾氣,又讀了好些年迂腐老頭寫出來的書,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反正日子還長,他可以慢慢等著。

唐庚想了想,選擇不和他再計較,畢竟他這人就是有一陣沒一陣的發神經。

顧九裡接著往嘴裡夾菜,明明是一個寡淡的小菜,他也如食珍饈,邊吃邊說:“阿庚手藝真好,等戰事結束後,可以在鎮上開個酒樓,肯定能賺不少錢,到時候啊!我也不是將軍了,我除了耍大刀啥也不會,又窮,就隻能每天去阿庚的酒樓裡蹭吃蹭喝,等那天阿庚嫌棄我了,我就去給阿庚刷碗,不過我做這些活都是笨手笨腳的,興許一不小心就會摔幾個碗,我還可以用我的大刀給阿庚劈柴,這個我拿手,肯定能做得好……”

顧九裡以前是真的窮他知道,據說顧七裡以前隻是鄉野武夫,胡人進攻邊境,守邊將軍被胡人一刀砍死,群龍無首,節節敗退,天子不得以下旨招賢納士,設武試挑選將士,最後顧九裡以武第一參加殿士,封為前鋒將軍,隨安國元帥出征,不過他如今是將軍,肯定是可以拿俸祿的,以後即使不是將軍了,手裡攢下來那些俸銀,節節儉儉怎麼也夠吃大半輩子了,還用去蹭?唐庚才不信他鬼扯。

他越扯越遠,越扯越偏,唐庚往下接也引不回來,乾脆說了句:“將軍現在臉皮越發厚了。”

顧九裡坦然道:“阿庚過獎了。”

“……”接的順口,話說得也是無賴至極,讓平日愛講著文皺皺道理的唐庚一時啞口無言,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見過臉皮比他更厚的人。

見小呆板的唐庚講不上道理,一副糾結欲言又止說不出的橫養,顧九裡莞爾一笑,扒了幾口米飯,又拐了個彎繼續問:“阿庚,你是不是嫌棄我?”

唐庚納悶了,“我嫌棄你什麼?”

顧九裡義正嚴辭的說:“我窮,以後養不起阿庚。”

“……”唐庚覺得自己又被調戲了,心裡有些發述,便不想多留。

目視到他案上已見底的碗,和空空蕩蕩的盤子,唐庚彎腰手腳麻利的將碗盤收到托盤裡,端著托盤說:“既然將軍用好膳了,我就先回去了。”

顧九裡也沒有再挽留,總歸他們來日方長,燭光暈在他臉上上,踱上了一層彆樣的溫柔,他囑咐道:“黑燈瞎火,阿庚慢些走,彆摔著。”

滿腔溫柔讓唐庚微怔,不過也隻是片刻,他便端著托盤出了帳篷,外麵月黑風高,零稀有幾個火堆,士兵困倦靠著休憩,羌笛聲停了,少了廝殺呐喊,長夜顯得異常寂靜。

這幾個月來荊軍和胡人交戰了幾十次,不是無儘的廝殺,就是金鼓接天,短兵相接,戰局漸漸拉平,荊軍由守轉攻,而胡人也感吃力,開始歇戰修養了一陣,但這幾日以來,胡人又在暗中蠢蠢欲動,似有備水一戰的趨勢,山雨欲來風滿樓,不知道這樣安寧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唐庚將盤子洗好之後,才回棚裡,在乾草堆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