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沈賜參觀旭日的時候,薑寧有點心不在焉。
一方麵是因為見著了沈賜,心中實在是有好多話想問;另一方麵是因為餓得胃裡緊著疼和頭暈,越發讓她難以忽視。
而沈賜這個王八蛋,一直都是用一種冷漠而又高高在上的神情聽她彙報工作。
雖然薑寧捫心自問是一個極其理性的人,心裡還是覺得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心臟一樣生疼。
從走近公司的大門開始,沈賜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隻默不作聲地聽著薑寧的一一介紹。
她站在沈賜的右手邊,喉頭發緊但仍儘量用平常的聲音向他介紹:“這邊是我們市場部同事的辦公區,主要負責前期市場調研和後期的廣告效果評定等……”
“薑小姐,”沈賜本來默不作聲聽著,突然停了步子,轉過身俯視她,語調冷冷清清,“旭日的人就是以這副精神麵貌來接待的嗎?”
薑寧現下餓得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聞言隻是愣住,她已經裝作若無其事隻當他是視察工作的太子爺對待了,怎麼他還是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輕輕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不好意思,小沈總……我會注意的。”
薑寧現在的狀態實在算不上好,額角滲出些許的冷汗,心裡發慌,腳步也有點虛浮。
而她埋著頭,沈賜沒有發現她蒼白異常的臉色,語氣中的責備更甚幾分:“沈氏給你開出百萬年薪,不是讓你……”
沈賜的話還沒說完,薑寧心頭那陣眩暈已經將她完全淹沒,她失神瞬間腳下一軟,軟綿綿地朝著麵前的男人倒去。
她真不是故意的。
昨晚應酬喝了許多酒,飯是幾乎沒吃上一點,到現在為止也隻是喝了一杯咖啡,她能還活著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薑寧暈得突然,幸而沈賜扶住了她的肩膀,讓薑寧不至於真的摔個狗吃粑粑。
待到眼前的一片濃黑慢慢褪去,薑寧意識回籠睜開眼的時候正好與沈賜四目相對,鼻尖還有他身上若有似無的男士香水味。
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眼睛花了,她好像看到剛剛沈賜眼中似乎還是有些擔憂的。
“我……”薑寧想要解釋。
但他們這邊參觀工作聲勢浩大,周圍的同事麵上看著在工作,實則已經往他們這看了無數次。
沈賜注意到周遭看戲般的眼神,很快抽回了手,不太自在地鬆了鬆有些緊的領帶,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怎麼回事?”他皺眉,語氣又比剛剛冷了幾分。
薑寧覺得他的語氣很熟悉,和她今天開會時訓斥事情沒做好的下屬一模一樣。
嘖,果然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昨晚喝了酒……”薑寧嘟囔,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兒像是在撒嬌,又很快地清了清嗓子公式化地解釋道,“勞小沈總掛心,昨天晚上陪著萬象的王總應酬,今天白天事忙,又沒吃什麼東西,所以剛剛應該是有些低血糖。”
“東西還是要吃的,”沈賜聽著薑寧的話那雙好看的眉就沒有解開過,“你以為自己拚命工作是為了公司好,可要真是死在了工位上,集團得賠不少錢。”
……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讓薑寧聽得更是頭重腳輕,這說的是人話嗎?
薑寧在這個公司還沒這麼丟人過,隻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尷尬地垂下了眼瞼。
“寧姐——”
這邊氣氛僵持著,那邊卻有人邊喊著薑寧,邊從工位站起身來。
薑寧先是聽到了一陣小跑過來的腳步聲,然後便看到了一塊巧克力被遞到了自己的麵前,抬起頭就看到程緒站定在她的麵前,臉上神情關切。
薑寧來到旭日工作這兩年十分拚命,一旦忙起來就總是以犧牲身體為代價,要麼熬幾個通宵改方案,要麼忙起來一天都吃不上一頓飯。
加上再沒有像當年的沈賜一樣在身邊照看著她的人,薑寧這幾年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落下不少。
前幾天她又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忙起來的時候還不覺得餓,誰知道走到地下室的時候卻直接是低血糖暈了下去,被同樣走得很晚的程緒發現。
“寧姐,你是不是又低血糖了?我身上隻有這個,你先吃點。”一把將手中的巧克力塞到了薑寧手中,程緒又湊近同薑寧說了兩句話。
社交距離被驟然打破,薑寧默默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回他:“謝謝。”
將巧克力金色的糖紙扒開後塞進口中,薑寧才慢慢覺得那陣心慌和頭暈被稍微壓下去些許,她總算有精力察覺到沈賜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神。
一種審視考量的目光。
薑寧恍惚了一下,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沈賜的占有欲就特彆強,特彆愛吃飛醋,她當時還開玩笑把給沈賜的備注改成了——古希臘掌管醋壇子的神。
而眼下,這個神正在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薑寧回看著他,本來還期待著沈賜能說出什麼話來,誰知道沈賜也隻是似笑非笑地拖著目光,在她和小程的身上轉了兩圈,長腿一邁先走了。
走出兩步發現她沒有跟上來,沈賜頭也沒回:“還站在那兒做什麼?”
薑寧在心中暗罵他一陣,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在後麵的視察中,薑寧對沈賜倒是有些士彆三日刮目相待。
本來以為沈賜來這裡視察參觀和以前的人一樣,就是來下麵的公司走個過場露個臉,薑寧倒是真沒想到過程中沈賜顯得很是嚴謹專業,行事作風穩重,提出的問題也是一刀見血。
是真的能看出來對旭日的商務運作以及未來發展有較為全麵且正確的看法。
這樣的沈賜讓薑寧有些陌生。
從打理得當的頭發絲到腳下鋥亮的高定手工皮鞋無一不體現出男人的社會地位和精英氣質,總之就是和當初那個在她身邊吃軟飯又不告而彆的沈賜有著雲泥之彆。
薑寧默默想著,以前雖然窮但溫柔體貼的沈賜是雲,現在的資本家沈賜才是泥……
她現在的心境就好像一本十萬個為什麼,本想等著視察工作結束後和沈賜好好談談,問清楚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結果她好不容易挨到參觀接近尾聲的時候,沈賜的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
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沈賜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手機聽了一陣,最後隻是嗯了一聲就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我送送您。”薑寧上前一步攔住準備離開的沈賜,眼中冒出求知若渴的精光。
但沈賜拒絕得很乾脆,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麵寡淡得很:“薑小姐工作還忙,就不勞煩了。”
說完也不等薑寧反應,沒有任何遲疑地邁著長腿走了,像是後麵有什麼洪水猛獸。
薑寧腦子還懵懵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出於基本的禮儀,就算是這個人不是沈賜,她這個接待的也是應該去送送,怎麼沈賜倒是一副好怕和她扯上關係的樣子。
琢磨一陣,趁著沈賜還沒有走遠,薑寧還是抬腿朝著他剛剛離開的地下室方向跟去。
她步子走得極快,甚至背上都出了一層薄汗,本來想著應該是能追上沈賜,結果在地下停車場卻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薑寧有些頭疼,要是沈賜想和她在工作之外的場合見麵,那必然是會想儘一切辦法。
現在就算她追了出來也沒能見到他一麵,隻能說明……
這個結論讓她感到十分挫敗。
正準備準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身後傳來的一聲熟悉的聲音。
“薑寧。”
她聞聲急切切地轉過身朝著聲音來源看去,卻不是沈賜。
是程緒,應該是剛剛跟著她下來的。
“你怎麼來了?”薑寧閉了閉眼,藏好了眼底的情緒,語調聽不出什麼起伏。
程緒確實是一路跟著薑寧來到地下室,雖然也注意到了她剛剛瞬間巨大的情緒轉變,但他還是走近一步,準備將想了一個中午的話說了出來。
“寧姐,你上午說的問題我仔細地想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特彆認真,讓薑寧瞬間生出一陣不好的預感。
“什麼?”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麵前的男生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般:“我現在雖然不會做飯,但是我可以為你學,寧寧……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果然是表白。
始料未及地被年下實習生表白了,饒是薑寧自詡心智成熟,此刻也被嚇得麵上的表情崩塌。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很不恰當的時機,地下停車場的空氣有些不流通,積壓在薑寧肺部的沉悶因為這句讓人尷尬的話堵得更厲害了。
老實說,程緒和當年的沈賜真的還挺像的,都有那種不顧一切也不管人死活的主動大膽,熱情奔放,熱烈到讓她雖然現在年僅27但就已經很想高呼年輕真好的那種程度。
當年沈賜賴在她身邊,糖衣炮彈,軟磨硬泡,用全世界最真摯熱烈的的真心去敲打她的真心,薑寧被他的溫柔體貼,花言巧語騙得不輕。
結果顯而易見十分慘烈。
今天的事情應該算是薑寧的錯,通過這樣一點相似之處就在程緒身上找沈賜的影子,說出的話也是不清不楚,給了他錯覺和不該有的希望。
薑寧愣神整理思緒的片刻,就聽到麵前的實習生語氣堅定:“薑寧,我喜歡你,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