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宮道兩旁擺上了顏色喜慶的紅梅，簷下也掛上了紅燈籠。
走出宴會，陳山罡東瞧瞧西望望，仿佛一磚一瓦都格外新奇，不由得感歎：“白天來一趟走的急，晚上才來的及細看，這皇宮可真是大啊！你們瞧房簷邊掛的紅燈籠、還有這紅梅多喜慶！”
“你個傻大憨粗，這才哪到哪啊，等白天我領你到天鼓樓上去看看，正好趁著雪沒化，紅牆雪頂那才叫美。”清晏嘚瑟地給他介紹。
“那宮外呢？宮外有什麼好玩兒的？我頭一次進京，清晏姐姐多帶我逛逛唄。”陳山罡狗腿地晃著清晏的胳膊。
清晏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陳山罡嘴巴一甜她是無有不應的：“京城裡好玩的可多了，快過年了街上更是熱鬨，等明天我就陪你去。”
“那等上了街拿我的俸祿給你買新衣裳，你肯定穿什麼都好看。”陳山罡比樂昭雲和清晏都小上幾歲，但少年時就魁梧異於常人，從軍後更是戰功不斷，小小年紀就封了將軍，俸祿還是有的。
清晏被哄得笑開了花。
“陳山罡快彆抬她了，再過一會她飄上天你可得拽著點。”樂昭雲說著注意到一旁敦默寡言的穀霖，“正好你們去逛的時候把穀霖帶上，叫她管教著你們點。”
“那我也給穀霖姐姐買新衣裳！”陳山罡在清晏跟前待得久了，一張嘴巧的很。
“快省省吧！買東西錢從府裡支，你那點子俸祿還是留著將來娶媳婦的好。”
一聽“娶媳婦”三個字陳山罡支吾著不說話了，臉紅的像燈籠。
幾人對著他又是一陣起哄。
紅梅倚紅牆，紅燈映紅臉，倒還真有幾分過年的熱鬨勁兒。
笑鬨著，不一會兒幾人就到了鳳梧宮。
宮中的一草一木映入樂昭雲的眼裡，院裡的幾口大缸還放著，那時母親最愛在裡麵養上幾條金魚，如今正值寒冬，缸裡結了厚厚一層冰。
進了屋內，屏風、字畫都一如往昔——這座宮殿還留在十年前靜靜等著它的主人。
一樣守在這宮裡的還有季嬤嬤，她剛從小廚房出來，見宮女太監都跪在門口就知道是樂昭雲她們到了。
“殿下。”
樂昭雲正在給母親的牌位上香磕頭，循聲回頭，季嬤嬤就站在門口。
“給殿下請安。”說著季嬤嬤就要行禮。
樂昭雲快步上前扶住：“季嬤嬤，您這是乾什麼，咱們之間何曾有過這樣的禮數？”
季嬤嬤一邊仔細端詳樂昭雲，一邊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感受著手心裡粗糲的觸感和貼心的溫度，這雙手小時候無數次抱起她。
清晏走上前，問道：“季嬤嬤，您身體怎麼樣？”
她們二人都是季嬤嬤從小照顧到大的，感情自然也是親厚得很。
“小縣主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季嬤嬤擦擦淚，接著說道，“我的身體好著呢，不過有時犯些老毛病，都不礙事的。”
“內間已經燒熱了，你們快進去暖和暖和吧。”季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把幾人送進內間。
殿內果然溫暖如春，幾人剛脫下鬥篷，席風這小豆子蹦蹦跳跳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席溫。
“這逆徒回來時看見一隻花貓，非吵著要抱回來，適才耽擱了功夫。”席溫一邊說著一邊先給席風解下外袍。
外袍下果然是一隻縮成一團的狸花貓。
“小貓在外麵很冷的，你看它多乖，咱們養它吧！好不好嘛？”席風眼巴巴看著自家師父。
大家都被兩個小家夥吸引了目光，並沒有注意到季嬤嬤看見席溫時有一刹的怔愣。
“這二位是？”季嬤嬤問道。
“哦，這是我新請的先生席溫，還有他的小徒弟席風。”樂昭雲回答道。
剛說完，季嬤嬤已經走到席風旁邊，和藹的笑容掛在臉上，問道：“你喜歡小貓是嗎？不如跟嬤嬤去廚房看看，給小貓找點吃的好不好？”
席風雖然偶爾愛跟師父撒嬌，但還是知禮數的，先扭頭看看自家師父，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才朝著季嬤嬤點點頭應下。
季嬤嬤朝他伸出手，軟軟嫩嫩的小手牽上來那一刻她都笑得合不攏嘴了。
“這季嬤嬤年紀大了，看見小娃娃親切的很。”樂昭雲笑道。
“可不是嘛！”清晏也發覺季嬤嬤格外喜歡席風。
席溫在一旁並不接話，隻是笑笑。
不一會宮女就陸陸續續進來把酒菜備齊了。
祁吾則這才風塵仆仆趕來：“怎麼選在宮裡吃酒，吃完肯定夜半了，留宿宮中可不合規矩。”
“屬你來得晚還囉裡囉唆，可得罰酒一杯！”清晏笑鬨他，自小二人就沒少拌嘴吵架，打打鬨鬨就長大了。
樂昭雲見人都到齊了，向祁吾則挨個介紹了一遍在坐的人。
“你的朋友自然都是翹楚。”祁吾則挨個見禮過後環視一周，又問道：“在宮裡待到這麼晚你可請示陛下了？”
對於滿嘴規矩的祁吾則，樂昭雲不得不說道：“早就請示過了，父皇還準我們留宿一夜呢！放心好了，門外有龍驤衛守著，宮裡出了什麼事也怪不到你頭上。”
在大理寺當值的難免得罪人，所以他向來謹慎，更何況張貴妃一黨向來與他不和，今天到了人家的地盤上更是憂心，即使樂昭雲如此說了，他還是嘟囔了一句：“人多眼雜，還是小心為好。”
在一旁的烤肉的小宮女將剛烤好的肉放在盤子裡呈上。
清晏夾起一塊放在祁吾則碗裡，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這是鳳悟宮，不會有事的。嘗嘗這鹿肉，必須剛烤的才好吃，放涼了就腥了。”說著她自己又夾了一塊放在嘴裡，“嗯，果真不錯！”
見狀大家也都吃了起來，都是年輕人，兩圈酒過後氣氛立時熱鬨起來。
正吃著，季嬤嬤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紫檀木的小盒子，到樂昭雲旁邊低聲說道：“殿下，門口的侍衛偷偷塞給我的。”
打開盒子隻看了一眼，樂昭雲又立刻合上蓋子。
見她神情不對，祁吾則立刻屏退左右：“你們都先下去吧！”
卻不知盒子裡的東西連帶著季嬤嬤悄聲說的話，都已經被一旁烤肉的小宮女看清楚、聽明白了。
屋裡此時已經全都是自己人，樂昭雲拿出盒子裡的東西遞給他們。
“是楊寶賢的玉牌！”祁吾則眼疾嘴快，接過來隻一眼他就認出此物，常年斷案的經曆讓他對這些東西了如指掌。
其餘人也是一驚，並不知曉為何此物會出現在京中。
就在眾人傳看玉牌之時，樂昭雲又發現盒中還有一張字條，看過上麵的字後她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將字條焚毀殆儘，樂昭雲說道：“楊寶賢身邊還留有活口，是蘭然人的計謀，他們要栽贓咱們。”
“等等，”陳山罡抓住字眼，說道，“那活口在哪呢？”
“是啊殿下，這送東西的人可靠不可靠，彆是什麼詭計吧？”清晏也滿臉的懷疑。
“門外都是龍驤衛，肯定是裴羽送來的。”樂昭雲說道道，“他說拿給他玉牌的人已經被他處理了。”
席溫在一旁默不作聲，目光在幾人之間遊走，似乎在想什麼。
“如果是裴羽送來的，那殿下一定要小心，此人心機頗深，不可輕信。”想起那張臭臉，祁吾則對這個人並沒有好印象。
聽著樂昭雲她們一環套一環的話術，這三人分明是在打配合唬這祁少卿，就連穀霖方才也一個勁給祁吾則倒酒。
席溫適時才開口說道：“依我看，不如讓祁大人回去驗過這玉牌的真假再說。玉牌是真，多半是裴羽諂媚巴結；玉牌為假，那此事必定另有陰謀。”
在座的人都點點頭，祁吾則也讚同他的說法。
商量好對策後，幾人也沒了喝酒的興致，便起身各自去偏房休息。
走到門口時，席溫攔住祁吾則說道：“大人，此物事關重要，切不可讓旁人知道這是從殿下這裡得來的，否則就有口難辨了。”
祁吾則點點頭：“我記下了。”
他卻不知一旁的小宮女一樣也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