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茯苓哭天喊地的將發生的事情推到沈從身上,指責沈從將她推下了台階。
司幕因為還有重要事情做,所以這會兒也不能在府中留太長時間,因此打算對此事速戰速決。
失去孩子他固然心痛,可他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事情已經發生,便想著如何去解決就是了。
“沈從在哪?”他問,之後在下人指引下去了沈從房內。
房內,沈從正坐在桌前繼續抄書,隻是所抄寫的並非司幕要求他抄寫的,而是一首詩歌——陶淵明的《歸園田居》。
這一刻他無比向往詩中所描繪的山間林野生活,寧靜安穩,遠離俗世喧囂,與自然永遠相伴,再也沒有紛爭和痛苦。
司幕一腳踹開了門,進來便是質問,“怎麼回事?”
迎春迎冬見狀,急忙將發生事情告知了司幕。
迎春:“一定是茯苓故意陷害我家公子的,她肯定是害怕生了孩子被趕出府,所以不想要這個孩子了,為了名正言順的流掉孩子,這才算計上了我們公子!”
司幕眉心跳了跳,“哦?所以你們公子就這麼多人陷害,難道每次都是彆人的錯了嗎?”
迎冬:“將軍,我們公子待在您身邊也有段時間了,他的品性您也應該了解了,他不是那種會害彆人的人!”
司幕看著沉默的沈從,笑了,“我看他像的很呢!”
這段時間不是害的他頻頻生氣動怒,簡直就像是天生就是個會氣人的。
“而且所有在場的奴仆都說親眼看到你家公子將人甩開,這才導致人摔下台階流產,你們怎麼證明不是他做的?”
迎春迎冬還想開口解釋,沈從卻已然寫完了整首詩,心中對自由的渴望越發強烈,他抬頭看向司幕,“將軍就那麼不信我?林非涯陷害我,將軍不信!後麵他第二次陷害我,您也不信,現在又是茯苓,為何將軍次次都要站在彆人那邊?”
司幕被他的質問氣笑了,“彆人?難不成你以為你是府中特殊的那一個?不然為何我要站在你這邊?若明知你犯了錯,我還要包庇你,你當我是什麼?你的老媽子?”
沈從沒想到司幕現在說話已經如此難聽了,看來他和司幕的情分也終究是走到了儘頭。
他有些無力道:“好,將軍若想相信茯苓,那您想怎麼處置我,我都接受。”
迎春迎冬一聽這話就嚇到了,急忙去拽沈從,可沈從此刻也犟了起來,他受夠了在府中一次又一次被誤會,一次又一次被司幕不信任的感覺,他受夠了!
他現在真的很想逃離開這裡,鄭姨和沈小染已經離開了沈家,他也和沈家沒了關聯,身上也有這段時日開店以及管理店鋪積攢的銀錢,他說不定,可以一走了之,重新去個新地方,換一種新的人生過下去!
“到底是不是你故意推茯苓的?我隻要你一句話。”司幕沉冷下來,若說剛才他說的那些都隻是為了刻意氣沈從,那現在這句話他便是認真對待此事情了。
他需要知道真相,他可以給沈從一次說明白的機會。
沈從看了看司幕眼中的不信任,心中疲憊,開口道:“將軍說是我,那便是我吧吧。”
“當真是你?”司幕蹙眉,“我現在不是與你開玩笑,是不是你,我再問一遍!”
“將軍什麼時候跟我開過玩笑呢,我哪裡配得上讓將軍那般待我!是我,將軍滿意了嗎?”沈從道。
場中氣氛僵硬到了極點,司幕握了握拳,“你可知府中規矩,刻意謀害人性命,是何下場?”
他現在有些分不明白了,也不想分明白了,畢竟犯錯或者是被冤枉的人自己不想解釋,他也沒有讀心術能直接讀明白人心裡的想法,既如此,那一切便按照程序規定走。
今日重任在身,他不必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人在這裡耽誤時間,這人如此不識抬舉,那就自己承受代價好了。
“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將軍下令吧,我不怕。”沈從淡然道,心如死灰之木,已不願再多說什麼了。
無論迎春迎冬如何在他耳邊勸說,他都沉默的坐在位置上,不想為自己爭辯什麼。
他喜歡了三年多的人,夢想了三年多的生活,到頭來竟是如此,他內心深處有種深深的絕望感拉著他往下,以至於他不想反抗,隻想順其自然,隨波逐流。
生死其實早已無所謂,畢竟逃過這次,誰知道會不會下一個林非涯,下一個茯苓,他不能一直這樣戰鬥下去,人心是會累的,會絕望。
如果可以預估的未來中充滿了不幸,那他便不想再行動下去了。
司幕抿唇,看了他一會,見他依然態度隨意,終是徹底怒了,“去叫管家,按照規矩處理。”
說完他重新披上風衣,快馬揚鞭去處理宮中事務了,仿佛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涼薄的讓迎春迎冬都有些唏噓。
“公子你瘋了,按照規矩,殺人是要償命的,更何況死的還是肚裡的小將軍,這可是重罪!”迎春急的哭了出來。
沈從手中的筆滑落到了地上,他幾次跟死亡擦肩而過,早已經習慣了,若總是害怕來害怕去的,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坦坦蕩蕩,麵對該麵對的好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撿起筆按照心中所想寫了遺囑,讓迎春迎冬在事後交給鄭姨,再將他所有的銀錢都取出一同交給迎春,讓她看著安排。
等做好這一切之後,管家果然便帶著人過來,看著沈從的目光中充滿了可惜,隨後便叫人帶走了沈從。
這件事情弄的府中下人們一個個人心惶惶,不少膽子小的直接躲在自己房間裡不出來了,膽子大的則是看熱鬨般的打探消息,得知沈從被帶去了刑房,似乎會被直接杖斃。
迎春迎冬早已抱頭痛哭出聲,她們很想跟過去,可又害怕那種徹底生離死彆的場景,所以也隻待在刑房外麵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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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幕再一次回府,已經是第二日黎明時分,天子的病情竟意外的穩定下來,因此他們與三皇子那邊的勢力倒暫時安分下來。
忙了一天一夜沒有片刻休息過的司幕,隻覺著頭有些昏沉的厲害。
管家很快找了過來,跟司幕彙報情況。
“將軍,人已經沒了,怎麼處置?”管家詢問。
司幕有些暴戾,“都說了此事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何必來問我?”
那種來自內心深處升起的痛苦壓抑煩躁感覺幾乎要擊潰司幕,他現在根本不想想這個問題,該死的,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煩。
管家退了出去,司幕也直接倒頭就睡,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一個床伴而已,明兒他就重新找一個聽話的,天家貴族可從不缺美人。
隻是腦中雖如此想,可他控製不了自己的心,似乎有種沉重的苦痛從他心底深處緩緩升起,生根發芽,正一點一點的將這種難受感蔓延到他四肢百骸。
人在最初開始失去什麼東西的時候可能沒有那麼大的痛苦感覺,一般苦痛都是後期隨著時間一天天走過而逐步加深的,司幕大抵就屬於這一類。
總之他輾轉反側,卻是始終難以入眠。
房內始終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司幕一直在床上躺到了這日的下午時分才起身,雙目有些猩紅。
是的,他完全沒有睡著,滿腦子都是那個該死的人。
“來人!來人!”司幕喊道,心情沒有過的壓抑,像是失去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可他又不想承認自己失去了,並且好像很在乎那個東西的感覺。
“將軍有何吩咐?”林明問,小心觀察著司幕臉色。
“你去把……”司幕原想說將管家叫來,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他堂堂一個將軍,對沈從已經算是夠好了,仁至義儘,是對方不領他的情,這樣的人他何必在乎,就算死了又如何,再換一個便是,何必現在這般姿態,讓人看笑話。
想著他又擺了擺手,“出去出去!彆礙眼!”
林明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說什麼,隻能又退了出去,隻是他出去後想了想,大致覺著此事和那位沈公子有關。
將軍做了什麼不該做的,總是事後才後悔,他自小跟著將軍不是不知道司幕的性格,嘴上硬氣的很,可實際上都是強撐著去逃避一些他不願意認可的事情罷了,逃避一些他處理不了,無法應對的事情。
這樣的人,旁人也無法說些什麼,隻能讓將軍自己去感受,自己去解決。
林明歎了口氣,繼續守著門外。
司幕很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正常生活,但卻感覺生活很快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朝堂爭鬥什麼的他也有些有心無力,就像是突然得了一種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去關注的感覺。
一直到了第三天下午,他才驚覺發生了什麼事情,內心洶湧的後悔痛苦之意侵襲了他四肢百骸,他下意識的立刻就想去找到沈從。
隻是沈從的房間是空的,沈從曾經待過的院子也是空的,就連他派給沈從的婢女迎春迎冬,似乎也不見了蹤影。
似乎所有和沈從有關的人,事,物,都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