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一路跑回了房間，不顧後麵跟過來的迎春迎冬拍門，“你們回去休息吧，反正天色也晚了！”
“公子，你就開門讓我們兩個進去吧，剛剛您那樣直接丟下將軍就跑走，將軍是會生氣的，我們商量一下怎麼跟將軍賠罪！”迎春著急道。
“我沒做錯事情，我不要賠罪！”沈從道，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見他態度激烈，迎冬卻是拉了拉迎春的袖子，之後對著門內沈從道：“這樣吧公子，您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和迎春再來看您，晚上您要有什麼吩咐叫我們兩個就行！”
“……好……”門內沈從聲音喑啞道。
等迎冬拉著門外的迎春離開，沈從這才放鬆身子，背靠門板坐了下來。
他先是冷靜了一會，等情緒漸漸平靜這才開始思考剛剛的事情，他剛剛似乎，真的是有些衝動了。
可，司幕那種侮辱人的行為，難道他不該反抗嗎？難道他剛剛應該留下來跟蕭宿一樣不顧尊嚴的學狗叫嗎？
那樣做的話，他還算是個正常人嗎？玩物就該如此輕賤嗎？
他捏著手心，心中亂的不行，屈辱的感覺無孔不入的侵襲著他的神誌，讓他幾乎想要立刻就逃出將軍府！
可……沈從垂了垂頭，直到將頭埋入大腿|間，心中想著，那人是司幕啊，司幕！他怎麼能離開司幕呢？
心中各種想法交纏，思考的時間長了，他感覺頭有些昏沉，便躺在床上歇息，這一睡就直接到了第二天早上。
迎春迎冬已經在外間準備好了洗漱的用品，他從床上爬起，看著身上一夜未換的衣服，眉心蹙了蹙，這才起身開門打算好好清洗一下自己。
“公子你醒了？”
兩個小丫鬟似乎在外麵等了他許久，這會兒看見他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想沐浴……”沈從聲音啞啞道。
“好好好，沐浴就沐浴，隻是公子昨晚是哭了很久嗎，怎麼聲音都變成這樣了！”迎春道。
“那我去給公子煮點梨子水，公子洗好了就先過來喝！”迎冬道。
沈從悶悶點頭，這才去沐浴。
浴桶中溫暖的水溫驅散了他一夜的疲憊，腦子也漸漸清醒起來，昨晚的屈辱感似乎也隨著一晚過去而消散的差不多，隨之而來的是隱隱的擔憂和後怕。
他昨晚那樣直接跑走，的確是太大膽了！
他以為自己是誰，司幕的正室嗎？不，他隻是司幕府中一個小小的床侍，一個進府沒多久，隨時都有可能被趕出去的床侍！
而且他還是司幕從老將軍府中帶出來的，府中不少奴仆都曾經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若是現在因為昨晚的行為惹怒了司幕，那麼，他會有什麼下場呢？
被趕出府？還是被發賣？
一想到這裡，沈從就洗不下去了，動作迅速的弄乾淨自己，便急急忙忙的穿衣服出去。
“公子出來了？這是梨子水，先喝點吧。”迎冬道。
沈從卻是憂心忡忡的看向她，問出了自己擔心的問題，“將軍昨晚……”
迎冬一眼就看出了沈從的心思，安慰道：“公子放心，昨晚您離開後，將軍也打發了蕭公子離開，也沒有讓人找您麻煩，將軍的性格可不是能忍耐一晚上的，隻能說，將軍對您的行為並沒有真的生氣！”
迎春卻是搖頭，“不會的，將軍怎麼會不生氣，府中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忤逆將軍，就連最受寵的林非涯公子都不敢！我們還是快些吃點東西，然後趕緊去給將軍賠罪吧！”
聽到林非涯三個字，沈從眸色深了深，問道：“林非涯……林公子，將軍可曾經也那麼對待過他？”
迎春明白沈從說的是昨晚學狗叫的事情，搖頭道：“沒有，將軍好像很喜歡林公子，從來沒有折辱過他！”
迎春話音還沒落下，人就被迎冬撞了肩膀往旁邊退開好大一截，頓時有些生氣，“乾什麼迎冬！好好的你推我……唔唔唔……”
迎冬已經手快的捂住了迎春的嘴巴，隨即笑看著沈從，“公子不必多想，將軍對誰都是差不多的，隻是咱們剛入府，以後就好了！”
看兩個小丫鬟的樣子，沈從隻覺著自己的心往深處更沉了沉，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和林非涯是有很大區彆的。
入府後他跟迎春迎冬仔細打聽過林非涯的來曆，母親是西域異族人，父親則是中原人，所以才有了一雙碧瞳。
同時五官姣好，形容豔麗，為人又讀過不少書，聽說母家祖上還是西域貴族，隻是後來落魄了。
這樣的出身和學知使得林非涯氣質不凡，在府中一眾氣質豔俗的美人中脫穎而出，同時聽聞府中人說，林非涯還會些武功。
日常不但能跟司幕磨墨研學，還能跟司幕對討武功，簡直比其他美人多出了不少優點，所以司幕寵愛他是很正常的現象。
外加林非涯恃寵而不驕，心性沉穩，待府中奴仆主子也向來表麵是謙和的，所以其實除了司幕外，府中大部分人，不管主子還是奴才都很喜歡他來著。
沈從一開始不覺著有什麼，可現下經過昨晚的事情，再加上看迎春迎冬對林非涯的反應，他卻覺著自己和林非涯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司幕對林非涯的態度才是他認為的，正常愛人之間的互動，可對他或者蕭宿的態度，則是叫人倍感羞辱的行為。
“除了林非涯，先前我還以為，我跟蕭宿也是不同的……”沈從低聲道。
“公子在說什麼？”迎春迎冬停下互相拉扯，齊齊看向他。
“沒什麼。”沈從搖頭，“我們吃飯吧，吃完東西就去賠罪！”
迎春本想說什麼，卻被迎冬眼神製止，主仆幾人這才去吃東西。
*
這邊，回琅苑內。
蕭宿跟個喜鵲一樣嘰嘰喳喳的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跟林非涯一一細說，時不時的還嘲諷兩句：“那個沈從實在是不知好歹，昨晚我都發善心打算幫他爭寵了，結果他自己太蠢不配合，還直接丟下將軍跑了，簡直是腦子不太好！”
林非涯正給盆景灑水，修長的五指沾著水珠在陽光照射下熠熠閃光，給他平添幾分乾淨出塵的氣質，像是隨意順著蕭宿的話接道：“是啊，他腦子不太好！”
他聲音輕輕的，像是山間拂過的輕柔清風，讓人心脾舒適，有種被潔淨了汙垢般的感覺。
一旁的鵝黃卻是忍不住暗中想著，要說腦子不好，府中還有誰比這位蕭宿的腦子還不好使。
他自以為讓沈從跟著他的行為就是在幫助沈從獲寵，可實際上正常人都知道，這是一種極端侮辱人的行為，畜生才狗叫呢，好好的有尊嚴有骨氣的人怎麼會做這種不把自己當人看的行為？
這個蕭宿自輕自賤，還要拉著沈從一起，難怪那位沈公子會離開了。
“不過這件事也說明了，將軍根本沒把那位沈公子當做正常人對待，這方式比玩物還不如，想必那位沈公子現在心裡可不好受了吧！”鵝黃笑道，絲毫沒顧及旁邊蕭宿冷下來的神色。
蕭宿扯了扯衣袖，嘴角也牽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可卻也僅僅隻是一瞬間，之後就又跟沒事人一樣的數落起沈從來。
是啊，他輕賤的要死，從小到大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對待，司幕當初不就是看著他沒下限能放開了玩才把他帶回來的嗎？
現下鵝黃當著他的麵說司幕對待沈從不是正常人的方式，可不也是在說他嗎？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心裡是閃過了那麼一絲不舒服，可是，可是沒有可是了！
他似乎早已分不清這些仁義廉恥了，他現在的想法隻剩下了，隻要每天在府中有吃有喝的，沒心沒肺的快樂著，就很滿意了。
林非涯終於澆完了盆栽，姿態閒散道：“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乾，不如去看看將軍吧，記得將軍今天要去練兵場，我們也一起去吧。”
林非涯這話自然是對鵝黃說的，畢竟司幕不可能帶著蕭宿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人一起去練兵場。
“那公子，我就先告退了，您有何吩咐就再叫我好了！”蕭宿懶懶道，之後快步離開。
*
前院內，司幕剛換好衣服還沒出門，就見沈從帶著婢女過來，對昨晚發生的事情跟他賠罪。
隻是美人兒似乎不怎麼會說，也不會道歉，隻說了兩句他錯了就完了，然後就直挺挺的跪在那看他。
美人兒五官清冷，這會兒帶著委屈神色看著他的表情更是讓人憐惜，跟他頭一次寵幸人那晚的表情一模一樣，司幕心中不禁有些動容。
要說昨晚的事情他生氣倒是沒有，更多的是震驚，府中從來沒有人敢那麼大膽的給他甩臉子，稍有不慎他都會厭惡非常，直接打發人出府，可這個美人兒……
司幕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沒真的生這人的氣，昨晚想了一天，他覺著可能是美人兒太美了，過分好看的容顏，就因為一個錯誤就將人趕出去，實在有些可惜了。
“起來，不會哄人就彆跪著了，隻是事情不許有下次。”司幕淡淡道，便準備出門。
可他才邁開腳步，林非涯就又過來了。
“怎麼今日一個個的都往這跑？”司幕道，視線看了眼林非涯身上的青色勁裝，挑眉，“想一起去練武場？”
“是，就是不知，將軍允不允許？”林非涯清淺的碧瞳看著司幕，嘴角也是淺淺的笑意，看上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你衣服都換好了，不帶你過去倒是我不是了。”司幕輕嗤一聲，不過沒有責怪的意思，語氣裡更多的是寵溺。
很明顯，他要帶林非涯過去。
沈從想起先前從迎春迎冬那裡了解到的，林非涯又會看書寫字也會武功才讓司幕對他高看一眼，那，他能不能也用這種方法呢？
書他從小也看，上到各種政治軍事書籍，下到山野誌怪民間小說，他都看了不少，他自認書中見識不比正經達官貴族家的公子少。
至於武學，他也時常在沈南裘練武的時候跑過去偷看，私下裡也偷偷練，雖說沒怎麼和人實戰過，但身上功夫也絕對不差。
雖說身子常年不好所以他看上去經常是一副柔弱可欺的形象，可他是真的會些拳腳功夫！
這麼想著，沈從就立刻開口了，“將軍，能不能也帶我去？”
這話一出，房中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他，連迎春迎冬兩個丫鬟同樣。
“你說什麼？”司幕皺眉，這美人兒經過昨晚的事情，怎麼膽子是愈發大了起來，倒是個不怕他生氣的。
“我，我跟林公子一樣，也會些武功，說不定也能陪將軍一起練兵的！”沈從並不清楚他的實力比起林非涯來是差還是優，但總歸是要邁出嘗試這一步。
司幕要是喜歡文武雙全的，那他就表現成那樣的人給他看！
司幕饒有興趣的摸了摸下巴，“也會些武功？到什麼程度？”
沈從怔住，吞了吞口水，他不怎麼有實戰經驗，所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這會兒看著司幕看他的灼灼眼神，他終是咬牙道：“應該還算不錯，將軍為何不帶我過去試試看呢？也許，在武學上我能更得將軍的喜歡！”
剛說完最後一句話，沈從就恨不得直接咬斷自己的舌頭，他這話的意思不是跟司幕表達他比林非涯強嗎？說大話真的不怕閃到自己的舌頭！
沈從雙頰瞬間就紅的跟個成熟的番茄一般，他剛剛是下意識就說出的話，沒過腦子，現在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明顯司幕因為他的話表情更加有興趣了！
“很好，既然你這麼自信，那就去換衣服，帶你一起去！”司幕爽朗笑道，覺著這個小美人越來越有意思了，一開始以為小美人膽小愛哭，現在卻發現，小美人相當膽大，雖然還是同樣愛哭！
沈從懵懵然的站起，出門跟迎春迎冬去換衣服。
迎春迎冬明顯是也被剛剛的情形嚇到了，睜大眼睛瞪著他，“公子，你是真的會武功還是亂說的啊，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麵對迎春質問，沈從這下可是從頭到腳都羞窘的通紅，簡直恨不得在地上打個洞將自己塞進去。
天知道他剛剛為什麼胡亂說話，這下真的隻能硬著頭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