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發紅瞳 赤色的方祁以及他眼中的玄燭……(1 / 1)

狡月 帆船壹號 3727 字 2024-05-01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初升。  胡雲在沉木香中醒來,睜眼看到的是樸素的桃木床頂。

胡雲:“……”  昨夜方祁邀他一同就寢的回憶又浮現在腦海。

幾個時辰前,方祁靠在他肩上,語氣低沉:“好蠢。從你踏進城主府的那一刻起便被無數雙眼睛盯上了,你現在走無異於自尋死路。”  對方的吐息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擾亂了胡雲的心跳。  “多謝城主提醒。”胡雲推開對方:“城主歇息吧,我會待在院內等天亮後再離開。”  被推開的方祁愣了愣後站直了身板:“本座不介意與你共處一室。”  胡雲麵露難色。  方祁道:“魔界後半夜氣溫驟降,你可彆凍死在這裡,臟了城主府。”  胡雲默默望向了還倒在樹下的黑無邊和來福……  方祁冷哼道:“你還真是博愛,才與他們認識幾日就如此在意了?”  語畢,他燙金衣袖一揮,不省人事的兩隻小妖就“咻”地一聲被扔回了他們的房間。  “……”胡雲道:“在下去他們二人房裡留宿一晚。”  “哈?哼,你以為誰都有那個榮幸與本座共處一室嗎?不知好歹。”

方祁冷哼著轉身,徑直往他的寢室走去。  胡雲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被一陣帶著威壓的沉木香魔氣裹挾著,強迫他跟上這魔氣的主人。  胡雲:“……”  二人進入房間後,方祁起初打著“本座憐香惜玉”的稱號讓胡雲與他睡一張床,不過經過胡雲的據理力爭,他最後為自己爭取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的機會。  隻是……  胡雲望著床頂,努力回憶昨晚,確認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後鬆了口氣。  此時方祁不在房內,胡雲打算趁機溜走,但他剛起身下床,房間的主人便端著一碗鮮湯推門而入。  胡雲:“……”

他默默坐回床榻。  方祁將那碗湯放在桌上,順勢坐下後望向胡雲道:“嘗嘗?這是本座特意從人間帶的……”  他頓了頓,嘴角上揚,狡黠道:“避子湯。”  胡雲:“……”神經病……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著,他抬頭無意間對上了對方帶著得逞笑意的……赤瞳?

胡雲刹那間有些恍惚。  此刻,屋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方祁的長發在日光的照耀下似乎也有些發紅。  胡雲懷疑是自己還沒完全清醒,他揉揉雙眼,定睛一看,方祁的發色和瞳孔確實有所變化。  難道是因為日光?

胡雲不敢確定,於是緩步走到窗戶邊,遮住了大半的光。  “今日天氣真好。”胡雲一邊說著一邊確認對方的樣貌,其瞳孔發色確確實實是暗紅色。  而此時的胡雲並不知曉,此刻窗外竹影晃動,陽光為他鍍上金邊,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惹得方祁看出了神。  等胡雲發覺過來後,他急忙收回目光道:“在下先行告退。”  方祁回過神來,垂眸不語,內心的酸楚像是被打翻在水杯中的墨汁,慢慢侵染了整個胸腔。

離府後,不死鳥焰與方祁的畫麵在胡雲腦海中來回交替,最終慢慢重合。  方祁的外貌變化一事要儘快告知仙界,但自己身份敗露之事,胡雲打算隱瞞。  雖然從一開始方祁就看出了自己的偽裝,但從他的舉動來看,他對自己並沒有殺意,隻要他不殺自己,那自己就可以再次冒險搜尋月螢劍。  這或許是自己唯一一次可以做回凡人的機會,他絕不會退縮。

胡雲穿過食人林,翻過鬼山,風塵仆仆地來到了百花巷。

他打算像上次一樣走暗門,但在路過恒安堂門前時,不經意間瞥見裡麵有一個他此生都無法忘卻的麵孔。  是那個改變了他命運的假道士。  胡雲一愣,隨即停下了腳上的動作。  那道士此刻身著醫館素衣,正坐在台前為病人把脈。  胡雲張了張嘴,腦海中亂成一麻,踩著輕飄飄的步伐走向街旁的茶水鋪,坐下後定定地注視著醫館內的那人。  當年自己看見那道士的第一眼就覺得那人身份作假,隻是沒想到竟是雲川山的弟子。  在他年幼時救下了他並且不讓他入仙道的人也來自雲川山。  胡雲回憶起在鬆柏412房內白蕪與蕭策的爭執,不禁垂目扶額。  如此說來,他的命運難道真的從出生那天起就已經定下來了,隻不過由於雲川山的派係之爭讓中間有了起伏?自己快活的那十年隻是一場意外?  一些埋藏在淤泥裡的陰鬱想法如雨後春筍般慢慢浮現出腦海,攪得他頭痛。  “你看起來要走火入魔了。”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飄來,惹得胡雲一驚,手心冒出冷汗。  冷靜下來後的他很快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正是他不久前才道過彆的人,方祁。

胡雲看向對方。  對方身著一襲華麗的暗紅色銀絲暗紋錦衣,衣衫穿得規規矩矩,不變的是同樣閃亮的頸飾耳飾。他的長發以及眼眸已經恢複為了墨色,他將一半的頭發束成馬尾,前額垂下的幾縷碎發襯得他明豔動人。  若不是那副驕縱的神情,胡雲差點要認不出眼前這個頗有風度的人就是方祁。  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怎麼?”方祁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原來你喜歡含蓄的?”  胡雲:“……”

他默默收回目光,問道:“城主怎麼來了?”  方祁拿過胡雲麵前的茶水抿了口:“這天下還有本座去不得的地方?”  胡雲:“……”  方祁道:“你恐怕難回仙界了。”  他使眼色示意胡雲看向一側。  那邊坐著一個正細細品茶的白發老翁,雖佝僂著身子,但舉杯的手卻光滑細膩,沒有褶皺。  十分拙劣的偽裝。  胡雲還在猜測那偽裝之人的意圖時,方祁開口道:“被人跟蹤了一路都沒發覺,十條命都不夠你死的。”  胡雲心中一驚,他修為太低,竟絲毫沒有察覺。  方祁起身,彎腰在胡雲耳邊輕聲道:“想要活命就聽本座的。”

接著,他笑著向胡雲伸出手。  胡雲猜到方祁這是要在那人麵前演一出戲,便配合地握住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方祁臉上笑意漸濃:“走吧。”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胡方二人已經在萬象城最大的酒樓滿芳庭坐下了,麵前的方桌上擺滿了方祁點的各式各樣的飯菜。  胡雲掃視了一下桌上的飯菜,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河裡遊的應有儘有。他道:“方城主這是?”  對方勾起嘴角道:“算是你為本座下廚的犒勞。”  “……”胡雲道:“雖然在下修為不高,但也到了辟穀的境界。”  方祁為胡雲夾了塊紅燒肉,不屑道:“無趣。吃飯是為了放鬆,保持心情愉悅。”  胡雲沒再言語,在魔界待了太久,他確實有些饞了。  隻是雖說是吃飯,但方祁一口沒動,全程都笑著看胡雲吃,還時不時為胡雲夾菜倒酒。  那雙包含情愫的雙眸撥亂了胡雲的心弦,他有些不自在,便放下筷子道:“多謝城主款待。”  這邊話音剛落,就聽見從酒樓的高台上傳來醒木擊打桌麵的清脆響聲。  二人尋聲望去,隻見一位青年說書人已經擺好了架子,開口說起了雲川山的高嶺之花,玄燭仙君的故事。  “話說在那雲川仙境有一位白發如瀑,深目長睫的絕色佳人,一雙金色眼眸如天上弦月,氣質如冰川流水,靜默星海。此人正是玄燭仙君。”  聽到這個名字,胡雲瞬間回想起自己在城主府找到的殘缺畫像。他暗中觀察著方祁的反應。  “仙君不止容貌氣質出眾,更是如在世神仙般博愛,時常下山除魔衛道。  提到玄燭仙君就不得不提他與兩代魔尊之間的大戰。”  方祁忽然開口道:“走吧,回去了。”  胡雲愣了下,隨即又想起自己此行還未與仙界通訊,上次說的傳送符與銀兩都還沒到手,並且那個道士的事也令人在意……

雖然還不清楚跟蹤自己的人是哪方勢力,但和方祁演了這麼一出戲後,對方應該也不會輕易動手。

他開口道:“城主先回吧。若是不能回仙界,那在人間多待一會兒也不錯。”  “哈?”方祁笑出了聲,他施法隱去兩人耳邊說書人情緒高漲的聲音後,道:“那本座就好人做到底,勉強留下陪你吧。”  胡雲:“……”  “哼。”方祁道:“就知道你沒憋好事。彆妄想給仙界傳信了。”  胡雲道:“在下隻是想聽書。”  “你想聽玄燭的事?”方祁輕哼一聲:“淨是些人間添油加醋的杜撰,有什麼好聽的?”  胡雲:“……”  半晌,胡雲開口道:“那城主就跟在下說說你眼中真實的玄燭仙君吧。”  方祁愣了愣,他盯著胡雲的麵容,思緒卻飄到了一百年前自己在望舒城月半山的山腰密林中找到玄燭之時的情景。

那時夜色已深,天空灰蒙蒙的沒有一絲光亮,天空中飄著大雨,豆大的雨滴擊打在樹葉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玄燭長身玉立,身著一襲青衣站在一堆屍體中,手中月螢劍上的鮮血混合著雨水順著劍鋒流下,最終滴入泥土之中。而他另一隻手上捧著一團還在跳動的血肉模糊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顆剛挖出來不久的心臟。  玄燭臉上噴濺狀的血跡已經開始發暗,襯得他本就白皙的臉更加慘白。他嘴角微揚,俯視著一地的屍體,在夜色中熠熠發光的金色眼眸中充滿了愉悅。  那是方祁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玄燭,也是隻有他才能見到的玄燭,隻一眼便足以讓他沉溺於對方眼底暗湧的潮水之中。

“城主?”  胡雲的呼喚喚醒了沉浸在回憶裡的方祁。  回過神的方祁淺酌一杯後,緩緩開口道:“我眼中的玄燭……大概是個讓人無法忘卻的瘋子吧。”  胡雲無聲注視著對方,對方幽深的眸底湧動著分辨不明的意味。

自己的提問好像勾起了他的回憶,但那回憶是好是壞,自己卻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