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歸鄉 胡雲選擇借此機會逃跑(1 / 1)

狡月 帆船壹號 3847 字 2024-05-01

第二天,胡雲被屋外嘈雜的聲響吵醒。

他揉揉眼睛,問同舍生:“外麵怎麼這麼吵?”

“我去看看!”鄭當時將木門打開一道縫,往屋外看了一眼後又猛地將門關上:“咦——!是蕭師兄?!蕭師兄在院子裡!”

胡雲勾了勾嘴角:“難怪。”

他從床上坐起,發現鄭當時還在靠著門獨自震驚。他笑道:“難得見到蕭師兄,應當去打個招呼才是。”

鄭當時恍然大悟,一邊點頭呢喃著“對,打個招呼”,一邊給自己加油打氣,然後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推門而出。

胡雲此時心情甚好,他含著笑起床收拾,整理好後環顧一遍這個已經待了五十年的小房間,最後心情愉悅地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他出門時,外門弟子們已經開始今日的修行,隻有蕭策端坐在院中。

“蕭師兄。”

蕭策起身點頭道:“今日我可以帶你回江州城。”

胡雲已經很久沒有從他人口中聽到“江州城”這三個字了。

不知那個靠近魔界的小城如今怎麼樣了?胡府內可還有人在等他?

胡雲既喜悅又不安。

蕭策同傳送陣處的弟子溝通好後,帶著胡雲傳送至江州城的城門處。

再次踏上那條熟悉的歸家路,胡雲感慨萬千,他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人和物。  這裡剛下過一場雪,城中的居民穿著厚重的衣衫一邊掃雪一邊話家常。街邊的商鋪看起來很陌生,隻有那家糖水鋪的陳設還和記憶中的一樣,但老板已經換了人。

胡雲兒時走在城中,總有人會和他寒暄幾句,或是問他學業、或是問他父母,也有人會好奇他又去了哪裡,看到了什麼樣的景色。

如今他已經走過了大半個城,卻沒有人同他說上一句話。  當胡雲再一次站在胡府胡桃木的大門前,撫摸著有些掉色的木門和發黑的獸頭門環時,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胡家為人友善,是江州城有名的慈善大家,即使胡府裡已經沒有人了,平日裡城中居民路過也總會停下為這棟老舊的府邸清掃一下門前的蛛網,因此胡府的大門雖然破舊但還算乾淨。  蕭策拍拍胡雲的肩,柔聲道:“進去吧,我就待在門外,哪也不去。”  胡雲點點頭,做好心理準備後推開了那扇門。

周圍揚起的灰塵惹得他咳嗽幾聲,他擺擺手撥去灰霧,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破敗不堪的樣子,曾經熱鬨的府中如今到處是塵土與蛛網,以及肆意生長的雜草。

院中有一顆顯眼的梅花樹,那是胡雲大病初愈後,父母特意在院子裡栽下的,是他小時候最喜愛的一棵樹。

此時正是梅花開放的季節,而眼前這棵梅花卻已了無生氣。

胡雲上前,伸手覆上乾枯的枝乾。

雖然知道自己法力低微無法施法讓梅花樹重新活過來,但他還是儘最大的努力將所有的法力聚集到手心,彙入樹中。

不出所料,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

他垂眸緩步走入大堂內,紅木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兩個牌位。  胡雲進入雲川山後,由於仙門的管製嚴格,便沒有再回到江州城看望過父母了。  進入仙門之人,由於仙氣的庇護,衰老得很緩慢,仙界一句輕飄飄的五十載,在人間就是大半輩子。胡雲想過等他年滿期限剔骨還鄉時父母早已不在了,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正麵對至親之人的牌位時,仍然抑製不住心中翻湧的酸楚。

他上前幾步,取出手帕將牌位擦拭乾淨,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劃過上麵那兩個無比熟悉親切的名字,指尖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他,他沒有家了。

少時無奈入雲端,昔日自在成過往。仙境朦朧似霧靄,時光荏苒幾十年。麵貌未變人心異,重遊故地意惘然。

胡雲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退後幾步跪下,麵朝著不求回報愛著他的父母,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片刻後,他才起身。

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蕭策剛才的話讓胡雲更加確信對方讀懂了自己的意思。

他要借此機會逃跑,逃離雲川山,做回他自己。

首先,他要先取出自己年少時藏在床榻下的銀兩。

他回到了自己塵封的房間,房內的布置與記憶中的一樣,隻是案幾上多了一封陳舊的信封。

胡雲走上前拿起信封,在看到上麵“胡雲少爺親啟”的字跡後,突然緊張了起來。

那是荀如奉的字跡。

荀如奉是胡府老管家的孫子,與胡雲年紀相仿,起初隻是偶爾會來府上同胡雲玩耍,後來在胡父胡母的邀請下以小管家的身份住進了胡府,是胡雲兒時最要好的夥伴。

胡雲拆開信封,拿出信紙。

紙有些發黃,但字跡還很清晰。

“小胡少爺,不知您何時才會再回到胡府,原諒我作為管家卻沒能在您回家時迎接您。

“夫人在老爺去世後憔悴了許多,身體也大不如前,在病榻前遣散了府中上下的傭人,為了報答夫人的恩情,我執意留下來照顧夫人。

“然而在那之後不久,夫人也隨老爺而去。

“我悲痛萬千,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會讓我想起過往,我實在無力承受這樣的孤獨,因此我選擇了逃避。請您原諒我的懦弱。

“我決定像您之前那樣四處走走,如果能再見到您,我會將路上的見聞都說與您聽,如同您兒時說與我聽那樣。”

胡雲在沉默中看完了那封信,將信紙折好放回信封中,將信封藏於胸前。

方才一直壓抑著的眼淚終於在此刻傾瀉而出,與之一同翻湧而出的還有他這五十年來所受的所有委屈與不甘。

胡雲在案幾前無聲抽泣。    魔界食人林。  自從知道了雲川山另有人選後,方祁百思不得其解。他一邊想一邊泡溫泉,已經泡了快一天一夜。如果是尋常人,恐怕已經要泡浮腫了。

月螢劍開著結界,按理說隻有被劍主信任之人才能進入結界,能夠觸摸到劍的更是劍主心腹中的心腹。

在方祁的設想中,如果真有人能把劍帶走,那能做到的隻有蕭策。

現在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小鬼。

難不成……是玄燭的私生子?

方祁皺眉,極其不悅。

他有私生子自己竟然不知道?!

不對,他這種人竟然有愛人?!

該死的玄燭,自己在他心裡難道還排不上前三嗎?!

可惡可惡可惡……

一絲痛楚打斷了方祁的思緒,他低頭才發覺自己尖銳的黑色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胸口那道傷疤之中了。猩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身體線條緩緩流下,染紅了附近的溫泉水。

他收起指甲,無力地垂下胳膊。

那隻血跡斑斑的手拍打在水麵上,激起層層淡紅色的水花。

他決定去會一會胡雲。

收到線人有關“蕭策帶胡雲下山去江州城”的消息後,方祁立馬動身了。

他再一次見到了蕭策。

在他的印象中,蕭策是那個總纏在玄燭身邊,滿嘴除魔衛道,無憂無慮自信開朗的煩人精。

自從潛火之戰結束後,方祁很少再看到蕭策了,隻是每年都會在宵暉節上遠遠望見他的身影。他的腰間依舊掛著那個玉佩,但已不再像以前在玄燭身旁時那般意氣風發了。

至於蕭策身旁的胡雲……

方祁仔細地端詳著胡雲那張秀氣的臉,與玄燭並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玄燭啊玄燭,難道這是你善心大發,收養的孩子?

這種可能讓他心情好了一些,他隱藏著氣息,就這麼一路尾隨胡蕭二人來到了胡府。

在看到胡雲對一棵已經死了的樹施展自己那極其微弱的法力時,方祁差點笑出聲。

沒想到這人會這麼弱雞,實在是有損玄燭的顏麵。

他比胡雲早一步看到大堂內的牌位。

上麵寫著胡楊與王如煙。

這是……

他立馬捏了個訣給燕臻青傳訊:我需要江州城胡楊和王如煙的信息。

發完訊息,方祁在府內四處轉了轉,試圖找到一絲有關玄燭的氣息。

然而他並沒有任何收獲。

此時燕臻青有了回信:一次看上兩個?方城主好貪心啊。

方祁不悅地“嘖”出了聲,一轉頭看到胡雲滿臉堅毅地走進了一個房間。

他跟了上去,房間內擺著許多像是從不同地方收集而來的風格迥異的小物件,其中還包括一枚和蕭策腰間那枚一樣的玉佩。

方祁看著那枚玉佩,一時間無數畫麵從他腦海中閃過。

聽到紙張摩擦的聲音後,方祁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

原來是胡雲正凝重地閱讀一封陳舊的書信,他好奇地湊過去看,才明白胡楊和王如煙是胡雲的父母。

那玄燭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胡雲跟他到底有什麼關係?

方祁上下打量胡雲,沒成想對方突然哭了出來,一時間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好在對方哭夠了之後便又振作了起來,十分有條理地從床榻下翻找出幾遝銀票,又去衣櫃中挑選了一身樸素低調的衣衫,換好裝,戴好帷帽後,徑直從後門離開了。

他這是要逃走?

方祁疑惑地跟了上去。

還沒走幾步,他便察覺到了白蕪那令人不悅的氣息。

方祁輕輕一躍,就近跳到屋頂上藏了起來。

白蕪攔住了胡雲的去路,伸手邀請對方在茶鋪就坐。

白蕪背對著方祁,又刻意用仙術隱去了聲音,方祁無法得知他們二人在交談著什麼,隻能從胡雲的神情來推斷。

胡雲起初滿臉不悅,後來變為無語,接著沉思了片刻,最後十分堅定地跟著白蕪離去了。

看來白蕪成功說服了他。

仙界當真要派這麼個毛頭小子去取劍?他真的跟玄燭有關係?

方祁冷哼一聲,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