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 什麼樣兒的妙人都有(1 / 1)

寵籌千金 海棠煒煒 4805 字 2024-05-01

“姑姑今兒怎麼得閒來了,唉,阿喬帶著幾個孩子跑到司農的官田裡偷豆子,正好被司農的人逮著了,差人來叫我去領人呢。唉,您說這幫熊孩子,一天到晚的不消停,真該請個厲害先生來,好好管教管教他們。”春娘說著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去罷,我先帶府裡新來的溪娘子去院裡等你。”雲姑說著,卻冷不防見顏溪從車廂裡跳了出去,“姑姑,您先去吧,我陪著春娘去接孩子們!”

顏溪自幼在仙室山和師兄弟們熱鬨慣了,很是喜歡孩子,她來這京城憋悶壞了,好不容逮到空就要撒歡去。

“也罷,你隨春娘去吧,見了司農寺的人彆亂說話,多說幾句好聽的,還有押著阿喬這幫熊孩子們老老實實給人道歉認錯!”雲姑好一番叮嚀。

“知道了!”顏溪和春娘應答了,轉身繼續往司農寺的官舍去了。

茅舍北麵一排粉牆黛瓦的官舍,便是司農寺官田的差人們日常辦公起居的地方。

“唉,今日若是寺卿大人在便還好說,要是寺卿大人不在,可就有的受了!”春娘滿臉愁容,腳下的步子倒是沒有慢半分。

“大娘為何這樣說?寺卿是司農最大的官兒,他在這兒豈不是更麻煩?”顏溪對京中政事還是知之甚少。

“娘子不知道,這寺卿崔大人,哦也就是長公主駙馬,可是頂好說話的人呢。”春娘來不及給她多解釋,一抬頭就已到了官舍門口,隔著門就已經聽到裡麵的喝罵聲,春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樣子,寺卿不在,今日要倒黴了。”

春娘硬著頭皮腆著老臉走了進去,顏溪跟在身後,一進門,就瞧見一群十來個蓬頭垢麵衣衫不整的孩童跪在地上哭,正堂椅子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皮膚黝黑身著官服的長官。

“掌固大人請息怒,老奴前來領罰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這群熊孩子們吧!”春娘忙拽著顏溪在孩子們前麵跪下。

顏溪這才得知,堂上坐著的是司農寺的王掌固,專管苑囿園池,果蔬植種的小吏。

“春娘!你來的正好,你們靜澤院的這幫破孩子偷官田裡試種的瓜果蔬菜不是一次兩次了啊。去年冬天,挖了三十根甘荀,那甘荀可是護密國進宮的稀罕種子,用駱駝從幾千裡外穿過大沙漠運過來的,總共也就一百根,好家夥,這幫破孩子一下子挖了三十根,那甘荀也就才剛剛長得有手指頭那麼粗,那是能燉肉啊還是能炒絲啊?”

“能生吃,甜著咧!”下麵跪著一個流著鼻涕的男孩,擼了把鼻涕舔舔嘴唇,仿佛過了快幾個月,那甘荀的甜味還能回味出來。

“你再說!”王掌固眼珠子快瞪出來了,抓過桌上的藤條揚手就要打來,慌得春娘忙趕著他前頭照那男孩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打不改是吧?!”

“咳!咳!”王掌固見春娘動了手,嘴角抽了抽,握著藤條對著空氣揮了揮又放回桌上,繼續訓斥起來,“上回,若不是寺卿大人開恩,你們這幫熊孩子不是被打個半死就是打了標賣了給人端洗腳水去,再說今兒這青筍,咼國使臣進獻來的,統共也就二十來棵,這都才剛起苔,那莖子才長到尺把長,他們就又開始尋摸上了,得虧今兒我發現的早,要是晚去一會兒,隻怕又是連種都不給留了。”

“咳!咳!”王掌固說得臉紅脖子粗,口乾舌燥起來,顏溪忙起身將一旁的茶碗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春娘則不住地磕頭求饒賠不是,“是,是,是老奴沒管好這幫熊孩子,大人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王掌固瞅了一眼遞茶上來的顏溪,不禁眼前一亮,好個俊俏的小娘子,不過這並沒有打消他今日要做一回主教訓這幫孩子的決心。

“春娘,你也彆磕頭了,以往下官都是看在郢王殿下的麵子上,訓斥幾句了事,左右那種子都還有一些 。哼!這回,我定是不輕饒的,種子沒了事小,我這芝麻小官兒不做也罷,丟了朝貢之物,那可是要殺頭的,你們也可憐可憐我一家老小早晚都要毀在這幫小王八羔身上了。我看啊,人教人教不會,得鞭子教,讓他們痛才知道改。”王掌固說著,朝門外喊了一聲,“來人,給我打,打手心,每個孩子打五十戒尺,帶頭的那個叫阿喬的,打八十下!”

一聽說要挨戒尺,跪在下麵的孩子瞬間砸開了鍋,哭聲一片,那個叫阿喬的倒是一臉淡定,嘴裡嘟囔著什麼。

春娘急得滿頭大汗,“大人饒命啊,孩子們還小,這樣打下去,隻怕手都要殘廢了。”

“哼!殘廢了才好呢,殘廢了就不能偷了。”王掌固這回是真氣惱了。

“大人,我替孩子們受罰,您看行嗎?”顏溪走上前猛地跪在王掌固麵前。

好歹自己是習武之人,身子骨比孩子們要強得多,挨她個幾十板子,回去躺幾天也就好了,這幫五大三粗的差役,下手沒輕沒重的,真把孩子手打殘廢了可就毀了。

孩子們一聽說有人替自己受罰,都止住了哭聲看向這個素未謀麵的漂亮小姐姐。

“溪娘,你......”春娘也吃了一驚,繼而也受了鼓舞,“那連老婆子我一起打吧,替孩子們多減些罰。”

“哼,你們彆以為這樣,我就心軟了。來人,就按她們說得辦,孩子打手心每人打三十下,剩下換成板子給這娘倆兒上上,春娘的板子算在小娘子頭上,十板子得了。”王掌固倒是安排得明白合理。

行刑的差役將一眾人等帶到院子裡,打手心的打手心,打板子的打板子,一時間院子裡鬼哭狼嚎一般,顏溪咬著牙,心裡慶幸,還好十板子不多,捱捱就過去了。

春娘在一旁心疼得直抹眼淚,邊哭邊罵,“平日裡說了多少回,讓您們不要上這裡來,你們就是不聽。”

“可是,寺卿大人說,田裡的菜本來就是替老百姓種的,早晚要發到老百姓手上的。”說話的便是正在被打手心的阿喬。

“好你個兔崽子,看來你這打挨的不冤啊!”行刑的差役見阿喬還嘴,氣急之下,手上的勁兒更大了,很快阿喬的手心已是血肉模糊。

顏溪正要數到第九下,眼見著要看到曙光了,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眾人聞聲,忙都住了手,紛紛跪拜在地。

顏溪趴在條凳上痛得大汗淋漓,心裡恨道,“誰呀這是,也不早點來,我都快挨完了才來。”

“寺卿大人,您怎麼來了?不是說您回城裡準備春日宴去了嗎?”王掌固的諂媚聲從屋裡直奔前院兒。

“王掌固,這是何事?”一個清朗又莊重的聲音在院中蕩開,顏溪真想扭頭看看發出這金石相擊般聲音的寺卿大人長什麼樣兒。

他二人說話的當兒,春娘忙上前將顏溪從條凳上攙扶下來,顏溪揉了揉屁股,顧不上痛,忙抬眼去尋寺卿大人。

隻見眼前的崔寺卿真是英姿玉容,一表人才,看來公主的駙馬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顏溪已覺得褚臨嶽算是身材修長的了,沒想到崔寺卿還要高挑一些,褚臨嶽的眉眼英俊,但崔寺卿的眉目清朗。

大概是褚臨嶽總病懨懨的,心思也不喜歡與人表露,才顯得有些陰鬱。

總之,顏溪覺得此時,自己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一時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溪娘,快,拜見寺卿大人!”春娘忙攙著顏溪要去拜見崔寺卿,卻被崔寺卿揮手攔住,“不必多禮了,小娘子方才受了傷,趕緊先歇著吧。”

崔寺卿命人找來傷藥給孩子們先敷了藥,又派了車子送她們回去。

臨走時,他走到阿喬麵前摸了摸阿喬的小腦袋,“你說得沒錯,這些瓜果蔬菜都是替百姓們種的,早晚都要交到百姓手上,到了饑荒年歲,便都可以充饑度過荒年了。不過呢,這些種子需些時日再多生出些種子,才能慢慢地交給大家,可不能太著急了,要耐心地等,耐心地守護,等他們變得越來越多才能派上大用場呢。”

“寺卿大人,我們知道錯了,以後我們能來官田給這些種苗澆水施肥嗎?”阿喬瞳子裡閃著清澈的光,一臉期盼地望著崔寺卿。

“哈哈,當然可以了!”崔寺卿爽朗地笑了起來,顏溪隻覺得他的笑容方法萬丈光芒,讓人如沐春風,連剛剛挨的板子也不那麼痛了。

顏溪剛要開口道一聲謝,卻見王掌固和差役們擁著崔寺卿進了屋內。

雲姑見顏溪和孩子們帶著一身傷回來了,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春娘說的沒錯,的確是該請個先生來好好教導教導了,越來越不像話了。”

等阿喬洗漱乾淨換了一身衣服走近了來,顏溪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兒。

“姐姐,你還疼嗎?”阿喬走過來拉著顏溪的手。

“姐姐不疼,這點兒傷算什麼,姐姐養幾日就好了,想不到你竟是個女孩,女孩子不能這麼調皮哦!”顏溪說這話的時候也不臉紅,自己在仙室書院時可是出了名的調皮。

“嗯,可是我爹告訴我要是太乖巧會被人欺負的。”阿喬有些不以為然地望了一眼顏溪,目光裡閃現出一絲她這個年齡不該有的玩世不恭。

“可是,你帶著小夥伴兒去偷東西也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啊!”顏溪決定要好好給她講講道理,防止她小小年齡就走上歪路。

“我覺得姐姐是英雄好漢,我聽姐姐的。”沒想到,阿喬倒是轉彎得很快。

顏溪在挨板子的時候暗暗運足了內力,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仍不免受了些皮外傷,雲姑要帶她回王府療傷,被她好說歹說拒絕了,留在彆苑就算呼吸也是自由的。

雲姑隻好順從她,留下鬆丹照料她,過了兩日獨自返回王府了,臨走前,春娘囑咐雲姑,彆忘了到城裡請先生來靜澤院。

這日,顏溪正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忽聽得院子外有車馬的聲音,接著就聽見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往院子口跑去。

“溪娘,快起來,是雲姑請的先生來了。”鬆丹進來召喚顏溪。

顏溪忙隨鬆丹走到院子門口去迎接,隻見馬車下立著一位身披白色雲錦披風,烏發髙髻,麵如白玉,盈盈淺笑的美人兒,兩位窈窕婢女左右跟著。

美人兒看到迎麵走來的兩位娘子,忙福氣了福身子行了禮,左右的婢子也跟著行了禮。

顏溪有一刻被這美人兒的笑容震呆了,鄴京不虧是京都,什麼樣兒的妙人都有,前幾日在司農寺遇到清風朗月般的寺卿大人,今日不想又遇到了一位白雲一般高潔的人物兒。

“先生呢?怎麼沒看見?”顏溪收回視線往馬車四周搜尋,卻沒有看見先生的影子。

鬆丹噗嗤一笑,“找什麼呢?這不就是先生嗎?林家大小姐。”說著,鬆丹忙快步上前迎上林家小姐林知然。

原來林知然便是雲姑從城裡請來的先生,鬆丹悄悄告訴顏溪,“這林家是書香門第,世代出帝師,彆看林家小姐是個姑娘家,家學淵源,滿腹詩書。”

“據說當年考取宮中女官可是高中頭名,隻是林夫人不想她入宮,便一直留在家中。”

“多少官宦之家都想請林大小姐去給自己家的娘子授課,都被一一婉拒了,林大小姐隻會在閒暇時候到養濟院中代替告假的先生授課。”

顏溪聽了鬆丹一席話,頓時對這個林家小姐又添了幾分膜拜。

真是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京都就是京都,處處臥虎藏龍,今日又開了眼界了。

無論是鄴朝,還是前朝,先生都是備受尊敬的,林知然到了靜澤院,自然也是受到極高禮遇的。

鬆丹將靜澤院最好的上房收拾出來,顏溪忙去請林家小姐,“林小姐,哦不,先生,這是我們這兒最好的房間了,您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我們立刻去準備。”

顏溪竟有些莫名的緊張,她在仙室書院的先生一直是老仙翁一樣的白雲先生,可從沒見過女先生,還是這麼美的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