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me Over.”
隨著屏幕上小人的死亡,遊戲宣布結束。
房間裡,邊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隨後整個人往後一倒,後背深陷進座椅裡,半天都不再動彈一下。
直到肚子響起“咕咕”的埋怨聲,她才如夢初醒般坐起身來。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轉動著,無一不是在提醒她——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
作為一個開學準高二生,邊淑絲毫沒有一點焦慮和負罪感。
父母離異,加上母親常年工作在外、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這樣疊buff般的家庭背景讓她越來越無法無天。
距離開學還有不到一星期,她又恬不知恥地熬了不知道第幾個夜。
哪怕暑假作業還有一大半沒動過,她也鎮定地如同剛從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冰窟裡出來。
邊淑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打開手機,點進黃色的軟件,準備點個外賣解決現下的燃眉之急。
恰在此時,手機頂端彈出了條新消息。
她粗略掃了眼,是快遞到站的信息。
指尖頓了頓。
下一秒她從椅子裡彈起,像個猴似的躥下了地麵。
淩晨兩點的馬路和街道,除了昏黃路燈,就隻有寥寥無幾的車輛駛過。
儘管夜已深,但屬於夜貓子的深夜食堂才剛剛開始。
邊淑從路邊一家燒烤店出來,一邊刷著手機一邊提著燒烤往家走。
等到過馬路時,她下意識往四周張望一番,確定沒有車輛來往後才放心地邊看手機邊過馬路。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no zuo no die。
人不作死就不會死。
一旦開始作死,死神都攔不住你尋死的步伐。
走到一半時,綠燈變紅燈。
剛才還沒有車輛行駛的馬路上,突然就衝出了一輛出租車。
車子白色的前照燈打在邊淑臉上,將她那一瞬間的驚恐照得一覽無遺。
“吱——!”
刺耳的刹車聲在這片安靜的區域響起,極其折磨人的耳膜和精神。
袋子裡的燒烤灑落一地,空曠的路麵上看不見一個人影。
“我艸!”
出租車司機猛地一個刹車後,下意識爆了句粗。
反應過來後,他立即懊惱地拍了下方向盤,直把方向盤拍得嘀嘀作響。
他急忙開門下車,圍著車前、車後巡視了一圈也沒找著人,急得就差打110了。
車後座的少年也因為突如其來的急刹車被驚醒,緩緩睜開了眼睛。
美覺被人打斷,他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少年煩躁地撓了撓後頸,透過前窗看見了司機四處張望、心急火燎的模樣。
他稍作思索,隨後頂著張臭臉下了車。
甫一下車,差點被腳下的東西絆一跤摔個狗吃屎。
“操”一字還沒出口,就發現這東西不對勁。
他蹲下身,眯起一雙桃花眼注視著地上的人。
過了一會,才聽他說:“喂,你沒事吧。”
語氣沒什麼溫度,甚至稱得上冷漠。
邊淑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一睜眼就對上少年充滿煞氣的雙眼,剛緩過來沒多久的神經差點又game over了。
“我……”
不等她說完,少年已自顧自地衝前麵的司機喊道:“彆找了,在這兒。”
司機聽到召喚後頂著滿頭大汗繞過來,看見她安然無恙,至少表麵上安然無恙,沒是個爆漿的大血人,頓時鬆了口氣。
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手撐著膝蓋半躬下身,語氣關切道:“姑娘,你沒事吧,有哪被撞著了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邊淑縮了縮身體,沒有馬上回應他。
其實她並沒有被撞到,車剛好刹在了與她相距一厘米的地方,隻和衣服擦了個邊。
但她的精神受到了很大損傷。
她想了想,還是客氣的對他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
一旁的少年卻不由她多廢話,毫不留情地打斷:“還是先去附近醫院看看吧,反正也不遠,幾百米就到了。萬一過幾天後遺症出來了,又訛上我們怎麼辦。”
邊淑:“……”
說話就說話,怎麼還人身攻擊呢!
她根本沒想訛人,更沒想訛他。
他這是無稽之談,是妄加揣測!
可平常巧舌如簧的她,此刻竟然一個字都反駁不出。
她把這歸於——幾分鐘前剛出事故險些一命嗚呼歸升西天精神萎靡說不出話非常正常。
隻可惜她的精神不振在這兩人眼裡卻被自動淨化為了默認。
於是深夜的馬路牙子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幕:一女子被兩名高壯男子左一邊右一邊地抬上了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殺人滅口現場。
少年說的沒錯,醫院確實很近,不到兩分鐘便抵達。
邊淑做完檢查出來,就看見這兩人分彆坐在兩邊椅子上,一個蹺著二郎腿玩手機,一個抖著腿玩手機。
“……”
她清了清嗓子,說:“檢查報告需要三天後來取,但醫生說我沒什麼大問題,隻是受了點驚嚇,需要靜養幾天。”
司機一聽,立馬一拍大腿興奮道:“好好好,沒事就行沒事就行。”
其實就那麼一瞬間的事兒,他當時也並沒感覺到有撞上什麼重物的觸感,不過他仍是被嚇了一跳。
之後下車又看到對方年紀輕輕還在讀書的模樣,火大的同時卻又不忍心把話講太重。
最後乾脆退一步海闊天空,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一小孩計較了。
“那行,既然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過幾天報告出來給我回個電話就行。要是還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到時候我們再談。”
隨便客套了幾句,司機就急匆匆地離開了,看起來真有什麼急事的樣子。
邊淑還沒來得及道謝和道歉,就已經看不見他人影了。
等司機徹底消失不見時,少年才從手機裡回過神。
先前因為事發突然,沒怎麼仔細注意過這位少年,隻記得很高,長得還不錯。
現在在醫院白光通透的照亮下,才發現這個人。
簡直帥得離譜。
身高腿長,挺鼻薄唇,皮膚如剝了殼的雞蛋般,白且細膩。
一雙眉毛又濃又長,再配上一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放在人群中簡直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就是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凶。
少年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舒展著手和腿。
從邊淑這個角度望過去,腿長的不像話。
春心蕩漾了半秒,少年一記眼神殺過來,直接將她判了死刑。
“既然沒事那我也走了。”
“呃……”邊淑字節卡在喉嚨,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的。
論良心講,今夜這兩人都做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畢竟是她闖紅燈在先。
望著麵前容貌出挑的少年,她隻好遺憾地點了點頭。
美少年也離開了,留下邊淑一人待在原地發呆。
半晌,她歎了口氣,認命地走出大門。
回到家時已經接近淩晨四點。
折騰了大半夜飯沒吃上,快遞也忘了拿,還差點背上刑事責任,早知道還不如點外賣呢。
邊淑掏出手機,點進微信打開聊天框,表情怨懟地劈裡啪啦打著字。
邊淑:媽的,你知道我今晚經曆了什麼嗎?你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可愛迷人的我了。
許冊:?
許冊:你終於自作自受熬夜猝死了?
邊淑:……你能盼著我點好的嗎。
許冊: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你到底咋了?
許冊是邊淑高中交的第一個朋友,兩人算是死黨。
她把今晚的事跟許冊講了。
關於少年那一段,她稍微掐掉了點尾巴,隻留下了重點。
許冊:臥槽,你這是在上演午夜驚魂呢?
邊淑:比午夜驚魂還要驚心動魄呢。
許冊:你說你,過馬路就過馬路,還看什麼手機。
許冊:人沒事就行。
邊淑沒發言,顯然也知道是她自己的錯。
等了一會,手機都不再有消息彈出來。
邊淑以為她睡覺了,正準備也洗漱洗漱和周公約會時,對麵又來了新的消息。
許冊:誒,對了,你今天白天要不要來我家寫作業?你作業還一個字沒動吧。
邊淑:好啊。
邊淑:你寫完了?
許冊:嗬嗬,一字未動。
邊淑:“……”
真不愧是我交的朋友。
-
淩晨四點多。
路柏遲將最後一個行李箱搬進新房,粗粗喘了幾口氣後,疲憊地倒入沙發裡。
也不知道就這樣躺了多久,在他感覺快要睡過去時,褲袋裡的手機“嗡嗡嗡”地振動起來。
路柏遲摸出來,手機來電顯示著“媽媽”兩字。
他揉了揉太陽穴,按下了接聽。
“……喂。”
聲線略顯沙啞,透著濃濃的疲倦。
對麵的人明顯愣了愣。
下一秒屬於中年婦女關切的聲音通過薄薄的金屬傳了過來。
“小遲?你聲音怎麼回事?是不是趕路程太累了?我給你行李箱第二層裡放了潤喉糖,你記得拿出來吃。”
路柏遲頭往後倒,另一隻手扶著額,沉悶地回道:“嗯,我知道了。”
然後他便陷入了沉默。
仿佛感受到他的低氣壓,對麵歎了口氣,柔聲道:“你要是現在不想說話那媽媽也不打擾你了,開心點,人總是要學會適應新環境,媽媽相信你能夠處理好的。”
母子倆又寒暄了幾句才將電話掛斷。
室內又恢複一片寂靜。
路柏遲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呆。
幾分鐘後他起身拉開行李箱,真從第二層找到了潤喉糖。
他隨手掰了片丟進嘴裡,拿上換洗衣物就去了浴室。
冰涼的水澆在身上,把路柏遲凍了個醒,渾渾噩噩的腦袋也清醒了許多。
水嘩啦啦地流淌著,他盯著白色的牆壁又一次發起了呆。
兩個月前,高一最後一次期末考試,所有人鉚足乾勁全力以赴,準備著大乾一場。
路柏遲也不例外。
為了這次考試他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刷卷子,足足刷完了幾套。
雖然期末考並沒有初升高、高升大這種級彆的重量大,但他還是像對待高考一樣認真對待它。
進入考場後,一切都很順利,基本上很多題型都刷到過。不要臉的說,考個年級前五不是問題。
可問題是。
傻逼來了,你擋也擋不住。
考試進行到最後一門時,他隔壁位置上前幾門表現都無異樣的眼鏡男,突然腦子抽風——居然趁著監考官喝水的功夫偷看他卷子。
這下子可把他坑慘了,監考官沒看見,卻被走廊的巡視員逮個正著。
退一萬步講,就算躲過了監考官和巡視員,你躲得過監控嗎?
躲得過監控,難不成等到高考也要這樣鋌而走險嗎?
真是腦門開天窗,無腦不靈光。
最後這事鬨到了教導處。
經過多方人員探討,判定此事算不上非常惡劣、要到開除的地步。再加上眼鏡男認錯態度良好,兩人隻被給予了處分,後期表現良好還可以撤銷。
但這次的考試成績取消,兩人都需要重考,還要寫一千字的檢討書。
路柏遲被這解決方案氣笑了。
於是他金嘴一開:我不念了。
這話他確實帶著賭氣的成分,但大少爺一言,駟馬難追,誰勸都沒用。
他母親為了這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跟他洗腦這學校當初是費了多少功夫才考上的,再換學校去哪找這樣一個教育資源和師資力量這麼好的學校巴拉巴拉……
而他父親則比較人淡如菊,雖然嘴上不說,背地裡卻已經開始為他物色新的學校。
今天他千裡迢迢地來到澤莞,便是新學校選在了這裡。
淩晨一點抵達澤莞,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住處。身心俱憊時,半路上還險些出了交通事故。
脫離了熟悉的環境,遠離了家人和朋友,說不難受是假的。
最操蛋的是,他現在有點後悔了。
乾什麼非得為了那點年少氣盛這麼折騰自己呢。
路柏遲洗完澡出來,習慣性地想從冰箱拿水喝。
等一打開櫃門,麵對著空空如也的冰箱,他才後知後覺的記起:他現在已經搬家了。
而更火上澆油的是,眼前這個看著嶄新如剛出廠的冰箱……
是壞的。
路柏遲麵無表情地盯著冰箱內部倒得歪七扭八的塑料板,明顯一副被人暴力破壞過的模樣。
很好,開局不利。
“砰”的一聲,他重重關上了冰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