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閔震驚。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落崖的事了?”衛泠之所以沒說是他推的,就是不確定各種細節。
衛姈一無好友二無親朋,在衛徵下葬後沒幾日能讓衛姈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出門,會有誰呢?有誰能讓她主動出去?
本來衛泠毫無頭緒,剛剛得知衛姈與何閔是這樣的關係後,才恍然大悟。兩人的事菘藍都不知道,可見兩人藏的有多好。想必那位鈴蘭才是衛姈心腹,平日為兩人傳遞消息,與何閔見麵隻會帶著她。
當然一切都是她的猜測,直到剛剛的試探,才讓她確定,就是何閔!
何閔居然又做出一副深情悔恨的模樣來“阿姈,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是一時失手。阿姈你原諒我好不好?”不知是試探還是戲弄衛泠。
你沒事吧?你可是將人從山上推了下去!真是歎為觀止,要不是還渾身無力衛泠想打死他。
戲癮這麼大!患有惡疾吧!
衛泠忍住想罵人的衝動“好啊,你跳下去我就信你。”不是做戲嗎,來啊!
何閔又恢複起正常,毫不掩飾道:“你不是說都不記得了嗎。”在他眼裡衛泠已如死人一般了。
衛泠:“剛剛又想起來了,不行嗎。”
何閔為她鼓起掌來,低低笑道:“厲害,厲害,倒是我往日小看你了,你居然把我騙過去了,我還真以為你是假扮的或失憶了呢。”
他這是又臆度了什麼?
衛泠笑意不達眼底“差你遠了。”
“我也不想殺你的,誰讓你看見不該看的了呢?我隻好將你騙出來除之而後快了。”
瘋子!說著畜生般的行徑還能麵帶笑容!
何閔道:“那天何三在茶樓門口碰見你,你也是故意裝作不認識他的吧,嗬,他還以為見鬼了被嚇個半死。然後也故意裝作不認識我,讓我放鬆警惕。”
衛泠極速想著何三是誰?茶樓,原來那天撞到她後臉色煞白跑掉的男人是何閔的人。怪不得!那男人一定也是參與者,是以看見她跟見鬼似的跑了。
所以何閔夥同那三個小混混一起演戲來試探她到底是誰,到底記不記得。原來,那天那出戲根本不是英雄救美,而是投石問路,虧她還以為何閔是看上她了。
現在想來自己還真是愚蠢的緊!
“好計謀!不過你若真的忘記了該多好,我都準備放過你了。你又何必來招惹我,何必告訴我你見過印信!”
“因為我想知道我兄長之死的幕後主謀!看在我活不過明天的份上讓我死個明白吧!”衛泠用哀兵之計想套出話來。
可何閔不漏半點口風,憐憫的看著衛泠道:“可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不見得。”
衛泠冷笑道:“何郎君如此守口如瓶,該不會是壓根沒資格知道主謀是誰吧?”說到這時頓了頓,著重語氣道:“一條狗而已,隻能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怎麼會接觸核心機密自然也不會知道幕後之人了。”
“啪”何閔怒極,打了衛泠一巴掌,立時一個鮮紅的掌印浮在臉頰上。
“你,你少用激將,我這就將你享用,完了之後就送你見你兄長。”被衛泠說中一大半的何閔明顯被氣著了,手掐著衛泠的脖子一字一頓。
何閔雖然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卻因出身商賈難進入核心,他自問學識心機、結交善辯,一身才華能力出眾卻總徘徊於權利中心之外,這便是他最大的難言之隱。
“咳”衛泠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捅進何閩心窩,被他掐到喘不上氣來,臉漲得通紅,何閔卻愛極了這好顏色,鬆手撫摸上衛泠的臉一路下滑到脖頸。
衛泠強自鎮定,掰著何閩的手,然而氣力未恢複不曾撼動分毫,聲音斷斷續續的說:“我告訴你印信在何處。”她眼下隻想趕緊引走何閔,讓他去碰容璟這個硬茬子。
何閩聞言鬆開手拍了拍衛泠的臉,嗤笑道:“早這樣多好。”
衛泠勉力支撐在塌邊,咳嗽了半晌方覺呼吸順暢,“日前,有位郎君來過,是他告訴我這些事情的。”
“他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隻是說若有人向我問起扳指便用剛剛那套說辭就行,至於印信、扳指我確實沒見過,也不知是否真的在他手中,他就是我之前說的心上人,通通是他讓我這麼說的。”
衛泠想了想又添上一則信息,儘量攪亂信息方向“他好似是衡州口音。”
何閩想了一會兒,確實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去過衛府,隻是這人會是什麼來曆,怎麼會是衡州口音,衡州諸家聯手苦若金湯,難不成是哪家有了異心?
“你可不要耍什麼花招。”
“我騙沒騙你,你去查查就知,不過他們明日可就要走了。”衛泠將容璟的地址告訴他,隻有讓他現在就去,她才能脫險。
何閩不敢拿這事冒險,也不會想到衛泠還敢騙他,錯估了衛泠的膽量。
何閩今日既然擄了她來,就沒打算放過她,到嘴的肉也隻好稍後再吃了,準備些人手去探探那背後之人。
何閩將衛泠捆了起來,要是她還有力氣倒也能解開這繩子,可偏偏現在無力脫身。
衛泠煩透了這具身體,自從來到衛姈的身體中她總是諸事不順,在沒以前行事順暢的影子。
何閩捆了她手腳不算完,還要將她鎖進衣箱,便是等藥效過了也難逃掉。
而衛泠在合上衣箱的時候,就覺得難以呼吸,整個人就像是躺在棺材裡,喘不上來氣,頭皮發麻連自己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心臟越來越疼難以忍受。
胸口不斷地起伏著,衛泠的呼吸變得急促而不規律,狹小而密封的衣箱,衛泠躺在裡麵四壁緊閉,沒有縫隙,看不見光源。
她覺得衣箱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似乎每一口呼吸都讓她離死亡更進一步。
冷汗從衛泠的額頭上湧出,她被綁著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試圖從中找到一些安全感。然而,衣箱的木板仿佛正在向她靠近,每一寸都在逼迫她。
衛泠努力壓製住內心的惶恐,她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不斷地在加劇。她的心跳聲在自己耳中回響,像是一麵鐘擺,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快。
腦袋裡充滿了幻象,似乎她的身體正在被這個衣櫃吞噬。
忍不住的恐慌讓衛泠開始喘息,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每一瞬息都像是一年那麼漫長,衛泠掃視四周,想要找光,但什麼也沒有。
她閉上眼睛,試圖通過回避黑暗來逃離這種恐慌,但絲毫沒有作用,往日景象慢慢浮現。
衛泠又想起了那日的鄯州城外,她死的那一天,就如現在這般心如刀絞。
那根穿心之箭是衛泠送給叔父的玄鐵所製,可他卻這麼對她,她難道不是他看著長大的嗎,除了阿翁她對叔父的恭敬連阿耶也比不上,為什麼?至親之人刀劍相向,為什麼!?
衛泠想不明白,她重生以來一直抑製自己去想去恨,每到夜晚睡不安枕。
衛泠不明白,人怎能如此無情!衛泠又有些明白,追名逐利人之天性!叔父殺她就是為了衛家家主之位,所以就能不顧血脈之情了嗎?對她如此心狠手辣嗎?
在恐懼的包圍下,回憶的侵擾下,衛泠覺得自己仿佛要崩潰了。她的身體逐漸變得無力,腦海中充斥著那日混亂的聲音和畫麵。
衛泠不想哭出來,可心裡的委屈、疼痛、纏繞不散,像置身於陰曹地府,暗色無邊寒冷異常,心砰砰的跳著,越來越快越來越疼,就像被人一刀一刀剜掉。
嘴唇開始發乾,她嘗試著呼喊,喉嚨像是被卡住了,聲音隻能被自己聽到。
衛泠覺得自己恐怕是要死了吧。
腦中閃過那時死時的畫麵,非白向她爬來,睚眥欲裂萬分悲痛,而她卻再也睜不開雙眼。
“衛娘子,衛娘子?”容璟打開衣箱便是這麼一副景象。
衛泠仿佛聽不見般,雙眼緊閉一張似玉麵龐仿若沒有了溫度,要不是緊鎖的眉頭帶著無限愁苦,蜷縮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容璟還以為她死了。
輕嘯來報說跟丟了衛泠,容璟就知道何閩可能要下手了,偏偏在這種緊要關頭人丟了。
說難不難,宵禁時間他若是將衛泠藏的太遠,必定要用馬車出入坊市,目標太大了,所以他一定是將衛泠藏在翡盛閣附近。哪些地方適合藏人就很清楚了,隻是需一個個排查。
輕嘯與容璟喬裝成客人進來,輕嘯在前掩護,容璟在後麵尋找,若不是在院中聞到了衛泠的香囊,很難發現衣箱中的衛泠。
容璟探手過去將衛泠抱出衣箱,解開她的手腳,發現衛泠的身體異常冰涼,臉上還帶有淚痕與指印,青絲淩亂。
懷中少女很是痛苦,像是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醒來,不願呼吸,氣越來越淡若仿若要離去。
“衛娘子!醒醒!”容璟拍打著衛泠的臉,衛泠仍舊沒有反應,容璟又用力按人中。
半晌,衛泠才醒來。
衛泠就在感覺自己又要被黑暗吞噬之時,被突然喚醒,像溺水之人已然無望的快落入湖底時,被人一把撈出。睜開眼睛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又活了,很好。
衛泠滿臉淚痕,她將臉埋於臂間不願讓人看見她的狼狽,她一生從不示弱與人前。
剛剛噩夢似的場景,冷汗侵濕了渾身的衣裳,冰冷的貼著她讓她覺得,人心之冷比之更甚!
衛泠都想起來了!
那日,她是被活埋窒息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