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容璟果然上門來,再次見到容璟依然在花廳中,一樣的位置一樣的茶水,甚至衛泠覺得他臉上的神情都與昨日一模一樣,除了他身後的侍衛換了一個。
衛泠將昨天少年所說皆講給了容璟,他麵色平靜似乎沒有什麼消息能讓他震驚,末了隻聽他說:“衛娘子好手段,重鳴不曾問出來一個字,衛娘子倒是問道不少。”
衛泠想了想回道:“那是因為蠻力逼迫不出實話,他有軟肋在,自然不敢隨意開口。”
要不是容璟知道那少年一瘸一拐血跡斑斑的從衛府出來,還真信了。
眼前這小娘子手段狠戾、攻心為上,撬開了昨天那個少年的口,固然那少年年紀小不經誘騙,可衛泠這身世年紀實在是不應該有這樣的手段心機。
“衛娘子,如今可願跟我說說衛徵的事了。”
衛泠有些無奈,之前她不知道衛徵是死於非命,不好開口,倒顯得是她故意隱瞞什麼。真是冤枉!
出於大長公主的敬重,她對容璟也是有幾分信任的,倒是想說實話,可惜所知不多。
“容郎君,關於家兄的事實在是我所知不多,您也看到了,我自幼體弱多病連門都不怎麼出,哪裡知道兄長的許多事。昨日問到的事情也絕無隱瞞一一告知,郎君若不信我可立誓。”衛泠一臉正氣道。
“你立吧,我聽著呢。”容璟漫不經心答道。
??懂不懂江湖規矩,一般這麼說就是表明一下誠意,他倒好還真讓她立誓!
衛泠怎會真向他立誓,雖然她句句屬實,可這世上已經沒有人配讓她立誓了。
容璟不畏鬼神不信誓言,但看她遲疑忍不住嘲弄道:“衛娘子若不想開誠布公,立誓有何用。”
衛泠乾笑,她還怎麼說都不對了是吧。
廳中氣氛一時很乾,冷不防容璟開口:“衛娘子不想說說,前幾日究竟去了哪裡嗎?”
衛泠懷疑容璟是察覺東河村那天的人是她了“這與兄長的案子有關嗎?”
“無關嗎?那衛娘子為何隱瞞那婢女的死呢?”
衛泠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鈴蘭,鈴蘭死了?也就是說這主仆倆都死了,那若是查清鈴蘭怎麼死的也就能順藤摸瓜到原主是怎麼死的了。
容璟走近衛姈,居高臨下盯緊衛泠字字珠璣:“衛娘子不肯說出前幾日去了哪裡,也不肯說那幾日發生了何事,那婢子究竟為何死了?而衛娘子又在為誰遮掩?這些與令兄的死真的毫無乾係?”
容璟比她高了許多,壓迫感撲麵而來,衛泠忍不住後退一步。
“鈴蘭的屍體郎君在哪裡發現的?”
容璟觀察衛泠,試圖看穿她此刻的想法。
“東河村。”
果然!看來那日衛姈是與這婢女一同墜落的。
“附近共有兩人跌落的痕跡,可隻有她的屍體留在那裡,另一人不見蹤影,能從那麼高的山崖墜落不死也是有福之人,你說是吧,衛娘子?”
衛泠對上容璟的眼睛,一瞬間明白了。
“看來容郎君早就知道,東河村那天夜裡那人是我。”
容璟那日出現在東河村應是發現了鈴蘭的屍體,就算那日沒發現她是他要找的另一人,這幾日也夠他再去東河村將事情打聽清楚了。
還真是會裝!遲遲不戳穿她,是等著看她怎麼撒謊抓她破綻?心思真多!
“不及衛娘子,衛娘子不是上次見麵就知道了嗎。”容璟扯動嘴角淡笑道。
此人敏銳至極,洞察人心的本事不小,衛泠在心裡告誡自己要越發小心才行。
“容郎君那日要是沒將我推出去,不就不用問我這幾日去哪了。”衛泠回敬。
容璟:......
“那日輕嘯在鈴蘭屍體邊探查,我怕引來村民,是以”
衛泠冷嘲:“是以將我推出去抵擋一二!”若她是一個沒有功夫無法逃脫的小娘子,容璟此舉無異於助紂為虐!
容璟並未再解釋,那日他叫輕嘯去東河村探查過她,若她真是被強買強賣,自會救她,可惜輕嘯並未找到她,既沒做到就不必說出來。
“容郎君,與其浪費時間探究鈴蘭的死因,不若直言相告家兄因何而死,我也想為查清家兄之死出一份力,說不定能聯想起什麼。”衛泠也不想再就東河村的事談論,畢竟墜山的事她什麼都不清楚,開口就是破綻。
雖然她可以扯謊說是被歹人所擄,可在哪裡擄走她?為何?歹人模樣口音,等等,都需要編造,與其編一個漏洞百出的故事不如避談此事。
目前衛泠與容璟是互不信任,容璟覺得她在隱瞞什麼,而她覺得容璟立場難辨,絕不隻是為了查清衛徵死因,對他的信任也隻是因為大長公主,但這份信任有限的緊。
“若是容郎君有用得上小女子的地方,儘管吩咐。”容璟想做什麼她不管,她隻想知道衛徵之死的各種緣由,兩人各取所需,暫時合作罷了。
容璟端視她的麵孔,覺得這個少女倒是有趣,他聽出了她話中之意,緩緩開口“衛徵擋了彆人的道這才被人滅口,書房早前便被人翻找過,既是宋仁派人前來,說明他也不知道那些證據在何處。”
他說的這些不是機密之事,隻是希望她配合,若她真是有問題,也正好可以試探出來。若她沒有問題,也可從她入手也許可順藤摸瓜吊出幕後之人。
衛泠就知道他昨天說不知內情是在騙她,騙子!
“這麼說宋縣丞就是殺我兄長的幕後主使?”
容璟搖了搖頭“隻是個馬前卒罷了。”
宋縣丞不過是這事件中的品級最低的官員,哪算的上幕後主使。事實上殺害衛徵之人容璟是有猜測的,隻是若是現在就告訴衛泠,恐怕她沒現在這麼好配合。
“那容郎君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宋縣丞的動靜容璟應該早就看在眼裡,衛泠想知道接下來容璟會怎麼辦。
“一條小魚爾,自然用作魚餌也。”容璟泰然道。
衛泠卻覺得此話一語雙關,她也是魚餌。
“容郎君接下來需要小女子做什麼?”
衛泠最快浮現的想法就是夜裡將宋縣丞據來拷問,但殺害朝廷命官是斬首抄家的大罪,任誰在沒有鐵證的情況下也不會承認,她很快否定這個想法,不能硬來,容璟也不會允許她打草驚蛇。
容璟哂笑“衛娘子什麼都不需要做,活著就好。”
他本來也不指望她能做些什麼,隻要她活著,那麼他懷疑的那人就有可能自動上鉤,宋仁絕對不是此案的重點。
衛泠麵上微笑心中腹誹:這不就是活靶子。
“我會留下護衛暗中保護。”
“是重鳴侍衛嗎?讓他莫要趴我屋頂了,我還沒嫁人呢。”
衛泠開著玩笑,雖然她不喜歡被監視,是以她現在的身手萬一下回來的是高手,隻怕很難自保,重鳴此人單純,看起來比較好糊弄。
容璟“......”頭一次見這種拿嫁人開玩笑的小娘子。
容璟點點頭“衛娘子安心便是,我會讓他守在院外的。”便與那個一臉嚴肅的侍衛走了。
回到落腳處的客棧,今日跟著容璟的一臉嚴肅的侍衛便向容璟彙報這幾日的新消息,他擅長輕功專負責斥候事宜,鈴蘭的屍體也是他發現的。
前幾日將衛泠出現在東河村的事查明後,又將衛泠回府後的事無巨細一一探查。
“你是說衛泠前幾日竟還有心情去茶樓聽故事。”褚珩敲擊桌麵的手一頓問道。
“是,衛娘子昨日去茶館聽了半晌安西都護守城戰死的故事,屬下還問了說話先生,他說衛娘子給了賞錢主動讓他講這一段。”容璟聽了手下的消息抓不出頭緒。
“衛家、衛”容璟手指敲擊著桌麵細細思索,這隴右衛家與衛徵有何關係?與衛徵之死又有何關係?”
“難不成衛徵是隴右衛家的旁支不成?”嚴肅侍衛揣測道“衛徵的家世底細這幾日也該到了。”
第二日早,衛泠晨起練功,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了,在衛泠第三次練功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之後,忍不住歎息一聲。
衛泠頂著一張滿是紅疹的臉癱在躺椅上休息,這兩天她已經第二次這樣了,好在祁縣秋季多雨,這樣的毒日頭並不多,要是放在鄯州,估計這幅皮囊能曬蛻皮。
美則美矣就是太脆弱了,她以前最怕與這樣嬌弱的人物相處,吹口氣都怕把她吹倒...,可如今自己就變成這樣方知其滋味,徒呼奈何!
走多就出虛汗、睡晚了就頭疼欲裂,吃多了不消化,不吃又胃痛,日頭曬多了會出紅疹,公主怕也沒她嬌貴。
衛泠一臉惆悵,沒事沒事都可以改,不斷給自己灌輸:她自幼習武什麼苦抗不過來,淡定淡定。
撩開袖子再戰三百,再站一炷香,她行,她可以的!
鳧水對心疾有好處,為此,衛泠讓人將後院的水池裡的魚荷花全清理了,改成她鳧水所用的池子,花了三日光景終於告成,衛泠歡喜的裡麵玩耍了半晌。
眼下祁縣秋日晌午氣溫尚可,但過段時日天氣漸涼衛泠這身板估計就不能再下水了。
這一日綿綿細雨不斷,卻意外竟有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