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看你表現(1 / 1)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許恬一定會選擇哭的時候自然風乾,而不是因為拿紙巾把手機落在墓園——

還拿了個外觀相同,卻根本解不開鎖、隻能點亮屏幕的手機。

好消息:鎖屏是她。

壞消息:這手機不是她的。

被點亮的屏幕一點點熄滅,許恬大腦宕機了好一會兒,再次打開屏幕尋找蛛絲馬跡。

紮著雙馬尾的女孩頭發上綁著兩個蝴蝶結,穿著粉色碎花的連衣裙衝著鏡頭比耶,光芒四射的笑容在強烈的陽光下勾起人遙遠的回憶。

按著開關鍵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不死心的主人公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心臟此刻像佩戴著擴大聲音的機器,一聲聲劇烈的跳動聲傳進許恬的耳朵裡。

意識到拿錯了手機,許恬用力將手機塞回口袋裡,並再次轉身向墓園趕去;意識到拿錯的很可能是突然詐屍的人的手機,許恬腦子仿佛都摻了岩漿,急於確定結果等待爆發。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許恬矛盾地在心裡不斷否定。

耳邊不再能聽到其他聲音,隻有夏風裹挾枝葉瘋狂舞動,拍打出紊亂的節奏。

能在這個地方出現,還能有她小時候的照片,這個人不會是陌生人。

許恬死死咬住嘴唇,向來時的方向跑去,她必須要得到一個答案。

直到沒再能看到刺眼的陽光,高大的人影籠罩在她的上方,遮蓋住遙遙相望的山頭。

猛地抬起頭,沒有被想象中的日頭刺得睜不開眼睛,卻對上了那張曾日思夜想的臉。

像是曾看過的每一幀電影鏡頭,存在於每一個她想象過的畫麵裡。

終於,他真的出現在了麵前——

站在比她略高一節的台階上,看著她慌忙奔跑而滿頭大汗的模樣,一點點勾起唇角向下走來,與她平等的站在一起。

摸索著的手從口袋裡掏出紙巾,輕輕靠近並擦拭著她的額頭,怔了一瞬,她卻轉而向後退了一步,許恬不自然地躲避著江蔚的動作。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江蔚隻換了個方向將紙巾遞給許恬,“隻是好久沒見,便不認得我了嗎?”

空氣中彌漫著疏離和陌生的氣息,使好久不見的兩人不自覺拉開了距離,這句話像是帶著一星半點的火花,點燃了許恬內心蓄勢待發噴射的岩漿。

她渾不在意的伸手抹了把汗,隨後又漫不經心的向後倒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拿錯手機了。”

平靜的話語在燥熱的天氣裡攻擊力不降反升,積攢著多年的思念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偶遇裡伴隨著強撐的冷靜噴泄而出。

將手機遞到對方麵前,又從他的手機奪回一模一樣的手機,打開屏幕確認般看了一眼,許恬放心地塞回口袋裡。

“手機還是自己保管好吧,不然想聯係誰都聯係不上。”許恬意味不明地諷刺道。

不再管對方的反應,許恬便毫不留情地利落轉身,預備向山下跑去。

握緊拳頭的手沒再鬆開,此刻早已經慌了神的人卻硬生生壓抑住滿腹的委屈和疑惑,咬牙狠聲問道,“你是怎麼能做到如此平靜地出現在我麵前?我就做不到。”

不再管身後傳來熟悉的叫喊聲,許恬快步離開墓園,直至身後不再傳來聲音後,才慢慢放緩了腳步。剛剛還倔強不肯低頭的人此刻早已經淚流滿麵,她伸出手糊了一把臉,眼淚跟隨著強烈的陽光蒸發不見。

今天本是來給江蔚的父親打掃墓碑,卻不曾想在這裡陰差陽錯地和多年了無音訊的江蔚碰上。

一路走一路停,沒有想象中重逢的喜悅,也沒有好久不見見麵的寒暄,許恬可悲的想,大概她和江蔚的緣分早已經斷裂在他不告而彆的那個夏天。

不告而彆的離開、出乎意料的重逢、沒再等來的解釋,構成了許恬悲傷的一天。

站在淋浴頭下任由著花灑將水花猛烈的拍打在臉上,才依稀感受到了一絲清醒。

難道一直以來,堅守在原地等待的隻有自己嗎?

像個笑話一樣。

水流不斷地從上方傾下,驅趕著許恬內心的不安,也抵擋住了客廳內一直“叮鈴鈴”響起的手機鈴聲。

總算平靜下來的人此刻擦拭著頭發上的水珠,換上了寬大的短袖短褲坐在沙發上眺望遠處發呆。

一聲聲叩門聲,打斷了發呆的人的思緒。

想到今天爸媽出門旅遊,這時候敲門怕不是又發現忘帶了什麼東西。

於是許恬停止了手中擦拭頭發的動作,任由濕漉漉的頭發披在肩上,邊打開門邊說,“又忘了帶什麼了……”

站在門口的卻不是她想象中急吼吼的爸媽,而是下午才打過照麵的江蔚。

許恬條件反射地關上了門。

門外的人仿佛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映,立馬用手隔擋住門,身子已經擠了進來。

再次和對方對上目光,許恬用力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說出的話卻沒那麼和善,“你真是該死的陰魂不散。”

“你這話大夏天的讓我感到十分的涼快。”

江蔚已經努力的擠了進來,可對方的手依舊撐在門框上,阻攔著他前進的步伐。

“你跑的也太快了,我都沒追上。”江蔚笑嘻嘻地湊在許恬身邊,伸出手指向裡麵指了指,“你得讓我進去呀,我行李還在裡麵呢。”

許恬聞言利索的翻了個白眼,“大白天的還做夢呢?這是誰家?這是我家!哪兒來的你的行李!你該滾哪滾哪去,怎麼來的怎麼走!”

沒等江蔚再次被許恬轟出家門,後者已經坐在沙發上思考人生,心裡暗罵了遠在外地旅遊的父母二人。

【爸爸:糖糖,江蔚回來了哈。他自己一個人也沒地方住,所以你媽邀請他在咱家住一段時間,好好招待人家喔。】

親爸如是說。

“不是,你……”看著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幅悉聽尊便任憑處置樣子的人,許恬又閉上了嘴。

“我沒話跟你說,你自己想乾嘛乾嘛,彆來煩我。”

甩下一句話後,許恬氣勢洶洶的回了房間,將門摔得震天響。

留下江蔚一個人落寞的坐在客廳裡。

環顧了四周,看著許恬家和自己印象裡並無區彆的裝置,江蔚的心勉強安定了下來。

拎著行李輕車熟路的來到曾居住過的客房,一步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糖糖現在討厭他是對的,怎麼能要求她依舊對自己如初呢?不過沒關係,他還有很多時間去乞求她的原諒。

殊不知隔壁房間裡的人,早已經趴在床上陷入沉思。

家裡多出的一個人並沒有影響到本人,很快地就由陷入沉思到陷入深度睡眠。

許恬這一覺睡得格外不踏實,本想平穩住心情,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連夢境都帶著她回顧過往,帶領著她反複體會著失去江蔚的不舍與痛苦,拚命追尋卻毫無音訊。

喚醒她的不是彆的,而是從廚房裡傳來的陣陣香味。

睡意全無後,許恬迷茫的坐起身,隨意揉了揉早已經炸亂不堪的頭發。意識到家裡多了個不速之客,她氣急敗壞地一頭紮進枕頭裡,直到悶地喘不過氣後才翻過身,鬼使神差般站起了身。

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間的門,露出一條細縫,向客廳偷瞄著。

不知道的以為田螺姑娘來了呢,許恬暗想。

忙碌著的江蔚從廚房端出一鍋冒著熱氣的湯,安放在客廳的飯桌上,隨後又轉身回廚房,開火炒菜。

好家夥,消失這幾年不會去新東方了吧?彆以為這就能討好我,小把戲。

正欲躺下蓋上被子回爐重睡的人,也已經沒了瞌睡的念頭,清醒的盯著天花板發呆。

餓了,不行。不能餓。

“咚咚咚”房門傳來了陣陣敲門聲,許恬迅速拉起被子蓋上眼睛裝作熟睡的模樣。

門口接著響起熟悉的聲音,“糖糖,你醒了嗎?我做好了飯,有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起來吃吧。”

輕輕拉下被子露出眼睛,許恬偷摸著打量房門,略微等了個五六秒,冷漠地回答道,“知道了。”

梳頭發的動作仿佛開了三倍速,又扭扭捏捏的換了件新短袖,最後磨磨蹭蹭地來到飯桌上。

飯桌上的人渾不在意她故作矜持的小動作,盛了滿滿一碗飯放到她麵前,討好地說:“快吃吧。”

許恬這才拿了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碗裡,依舊冷漠地說:“食不言,寢不語。”

飯桌上隻剩下筷子夾菜、和噌噌刮著碗的聲音。

當碗裡的最後一粒米被吃完,田螺姑娘又討好地接過乾淨的碗,盛了慢慢一碗玉米排骨湯,遞到了許恬手邊。

“事出古怪必有妖。”抿了一口湯,未出一言的人被燙了一下,握緊拳頭不發出聲音,用力咽下去後隻感覺喉嚨連帶著氣管都被灼燒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人似乎能聽到她內心罵罵咧咧的聲音,隻貼心的倒了一杯涼水放在一旁,就當是應下了她的嘲弄。

一頓飯吃得安靜又和諧,江蔚沒有對許恬的陰陽怪氣發表任何言論,隻殷切地擦了桌子洗了碗,恭恭敬敬的把許恬伺候得順了毛。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許恬的態度不似初見那般強硬。

“既然我爸媽要你在這住,那你就住。我隻一個要求,彆吵到我。”

說完便轉身向屋裡走去。

“等等。”江蔚出聲攔住了轉身就走的人。

對上許恬詢問的目光,江蔚不由得喉頭發緊,“我……我請求,給我一次自述並坦白錯誤的機會。”

許恬聞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江蔚,隨後看似滿不在乎地移開了目光,回答道。

“看你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