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現在是什麼情況？”蘇俞寧腿有點軟，問其他人。

“趕緊走。”林覺扛上油箱，往鐵皮車的方向跑。

他早該注意到的，自行車、汽車，這些出行工具都還好好地停在房子周圍，完完整整保存下來的建築根本不像廢棄的居民點。

在距離鐵皮車將近五米的地方，林覺停了下來，攔住了慌張的幾人，向死角移動。等他們的身影完全藏在苔牆背後，他輕聲解釋，“怪物，在裡麵。”

一隻青色的蹼爪伸出車窗，按在了一側的窗沿上，再伸回去時，鐵皮車上留下了一個不淺的掌印。

蘇俞寧捂住嘴巴，控製自己不叫出來。

怎麼辦？秦複、徐禕禕無言地詢問林覺。

要是普通怪物，他們大可以拋出誘餌將它引開。但小荷不是普通怪物，說到底林覺也隻知道她速度快這一項能力，要是她還藏著什麼技能，即便是想出了針對她速度的計策，他們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遇害。

林覺深吸一口氣。

“回去。”

他掂量了下油箱，頭腦裡閃過一個危險但不失為一試的方法。

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開殺戒的怪物，為他們準備早餐的盲婦顯然更讓人心安一點。靴子和砂石“咯吱”“咯吱”地摩擦，林覺幾人在院子裡找到了正在照料花草的盲婦。

跟其它隻有原始苔蘚和蕨類生長的地方相比，這裡的植株種類多得心疑，可惜剛才他們注意力全集中在食物上，沒人察覺出這點。

“孩子們回來了。”盲婦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她走出院子，木杖一下接著一下敲擊地麵，激起了小石子。“啪”，“啪”，“啪”，像一道又一道鞭笞。

“小荷還沒回家嗎？”林覺問她。

木杖一直往前敲，落在了一隻鞋上。盲婦向前伸手，摸到了林覺的衣服，“好孩子，你沒在外麵看見她嗎？她想和你們一起玩，你們這麼早走，讓她很…無聊。”

“她平常和您在一起，都玩些什麼？”

盲婦枯長的指甲仍然停在他的衣服上，在上麵輕輕劃了兩道，“她是個小姑娘，不愛和我玩。整天不著家，不過淩晨會回來睡覺。”

淩晨。怪物的休息時間？林覺繼續跟她打聽，“小荷不和您一起吃飯？”

“她總是吃飽了回來，夥伴們估計招待了她。”

四人陷入沉默，就他們見到的情景而言，招待小荷的夥伴很可能已經進了怪物肚子。

幾人跟著盲婦人進了門，屋內沒什麼特彆的地方，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盲人生活的區域，竟然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林覺匆匆掃了一眼，發現不止一處擺了鏡子。

看不見的人會需要鏡子嗎？還是說其實除了她，還有其他人在這住？

擦拭如新的桌椅上，墊了不少漂亮的布料，牆鐘旁，還掛著一幅精美的刺繡畫。

林覺搭了一把蘇俞寧的肩膀，“早知道聽你的了。”趁早跑說不定還能多兩線生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

換在平常，蘇俞寧可能還會得瑟一下，但目前情況特殊，他滿腦子都是怎麼死得更體麵一些，爭取不落得餐桌上那堆白骨的下場。

“至少吃飽了，不至於成餓死鬼。”

很好，有赴死的覺悟。林覺抽出口袋裡的漁線，眼神示意盲婦背後的秦複做好準備。

秦複在瞄到那團漁線後，身體不禁繃緊，神色更加沉著。

“我去煮茶，你們在這——”

盲婦轉身的一瞬，林覺箭步上前錮住了她，秦複取過漁線，簡單綁住了她的上半身。

“你、你們乾什麼？”木杖應聲落地。盲婦空洞的眼睛左右飛快轉著，身體亂扭。

林覺嫌秦複綁得慢，接了繩頭紮緊她的手腕，將盲婦按在椅子上。他隨意地轉了個刀花，刃尖逼近被縛者的頸動脈：“彆亂動，也彆說話。”

盲婦不再掙紮，或者說她沒法掙紮——林覺的綁法卸了她的力氣，她根本動彈不得。

“小蘇禕禕你們去檢查下其它房間，秦複你去廚房找可以點火的東西，”林覺盯住了盲婦，囑咐其他人，“注意安全，小心為上。”

“OK。”

不管情況多特殊，四人行動的默契還是在的。蘇俞寧徐禕禕一前一後上了二樓，順手撈了一根掃把權當武器，逐一踹開剩下的房間。

其中一間明顯是女人的臥室，門被打開後，兩人頭皮發麻，大大小小的鏡子，脂粉的濃香嗆得蘇俞寧打了個噴嚏。

盲婦聽見頂上的動靜，頭上仰，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你要麼沒瞎在裝，要麼還不習慣自己瞎了，”林覺不理會她惱怒的神態，自顧自問話，小刀前抵了抵，“所以你是哪種？”

“沒禮貌的小鬼。”

年輕女人的聲線在隻有他們兩人的空間響起，聲源來自盲婦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本來吧，在林覺眼裡，她就是個神經老太婆。這下子，神經老太婆變成了提起林覺興趣的神經老太婆。

找到火柴的秦複將它交給林覺，蘇俞寧徐禕禕一無所獲，下樓和他們彙報。

“樓上的臥室，不太像老人家住的——”徐禕禕偷瞄了盲婦一眼，小聲地說。萬一還有另外的人潛伏在彆處，他們這種無異於強盜的行徑估計會招惹不小麻煩。

林覺本來也以為還有其他人在，但盲婦剛才的聲線已經破解了他不小的困惑。

“沒彆人了，走，去找小荷。”

要正麵對付那怪物了嗎？除了撲在自己計劃上的林覺，剩下三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雖然很想回收陸聞的漁線，為了不讓兩麵夾擊的情況發生，林覺選擇利用剩下的漁線，將盲婦牢牢綁在了椅子上。

能拖多長時間是多長時間，尼龍漁線本來就不是為了綁人設計的，林覺隻能寄希望於盲婦不要和她的怪物同伴一樣大力。

林覺沒直接回怪物蹲守的地方，他和已經知道計劃的三人在半路上分開，獨自去了被他們打劫過的車附近，沒怎麼費勁地拆下了早已鏽朽的前車門。

高純度燃油的氣味，糟糕得讓林覺泛起惡心，他屏住呼吸，儘可能地潑勻油，好覆蓋到車的內部。

“牢房”布置完畢，就差引怪物過來了。

林覺提起那扇車門擋在胸前，另一隻手把住木杖，模仿盲婦的節奏往地上敲。

他沒多少把握可以引來怪物，過了一分鐘左右，林覺在考慮要不要換種方式引起怪物注意時，那隻青色小生物擠進了他的視野。

它“乖乖”地趴在房頂上，流下的涎液順著簷角滴落。

角落很好。如預期般，它正對著林覺，也是牢門的位置。

“來玩吧。小荷。”

林覺微笑。

比起它的行動速度，小荷的反應速度要遜色得多。

早上在井邊林覺就發現了。

有些生物，它們平常行動緩慢，但捕食隻需要幾毫秒，被它們吃掉的對象根本無從反應。

幸好小荷和它們截然相反，是個謹慎善良的好孩子。

在青色影子消失之前，火柴棒在林覺手裡被劃燃，往後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了滿是燃油的車座上。林覺後踏了一步，偏過身體。

正正朝他撲過來的小荷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砸進了迅速燃起火焰的“牢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