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胃病……(1 / 1)

16攝氏度 一捧梨花羹 5019 字 2024-05-01

出了農家樂,已經是下午六點左右,倆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光影拉長時不時依偎,仲夏的傍晚霞光比什麼時候都要澄燦。

顧澤踢著石子,想著該以什麼心態麵對身旁這個人,眼尾掃了掃,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顧澤說。

服了,早知道搜搜百度怎麼搭話了,顧澤想找個坑跳下去。

“?”顧宇有些疑惑,過了好半晌才道:“是有這個說法,但我更偏向英雄救美或日久生情。”

天際橙粉揉碎後的霞光點點墜入他極度認真的眼眸,顧澤偏頭便愣了神,直至顧宇打了幾個響指,他才幡然回神,“哦。”

那就是不信了?

顧澤心說也是,換以前他也不信,但誰讓顧宇在海邊,還坐在他旁邊,還那麼帥?

從小的家庭環境讓顧澤心智成熟甚至早熟,很能接受事物變化無常,因此在八歲時隱隱約約發現自己反感與人接觸後接受的很快,跑出院門後發現自己開始對女生不感冒時也接受的很快。他想:無非就是個給子,沒什麼,況且這麼多年他也從沒怦然心動過。

結果他發現自己可能連給子都當不成,因為他排斥與人接觸排斥到男女老少都反感。

這個實驗是在九歲時意外進行的——

那是個夏暑,高升的氣溫讓所有人都饑渴難耐,季涵之庫庫灌水後跳到了海裡,招呼著灘上的小的都下來玩水,隻聽接二連三的水浪聲,一個比他大兩三歲的男孩站在麵前,問他要不要下去。

顧澤有些扭捏,小孩兒都心高氣盛,誰也不願意丟了麵兒。因此他哪好意思說自己怕水,隻搖搖頭說不熱。那男孩也是好心,見他滿頭大汗的以為不熟不好意思,扯著他就要跑到海裡,這一碰不得了,顧澤直接給人推到沙坑裡了。

場麵一下子失控了起來,顧澤慌亂的道歉,那小男孩被沙裡的石子劃破了後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在小孩兒都不記仇,大人也不計較。隻是回家時顧澤怎麼想也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自己動了手呢?為了探究到底他找上了季涵之,讓季涵之抱一下自己,那天可把季涵之嚇壞了,躲了他三兩天。

顧澤想也是,明麵上他們是好兄弟心連心,隻有他們倆知道暗地裡對方是恨不得廝殺殆儘的死敵。哪天起來發現自己死敵要和自己擁抱,可不得嚇了個通透。但他還是找了其他人做實驗,反應同出一轍,好在顧澤糖多,小孩子不記仇。

大人隻當他是個神經病,就連季父季母也懷疑這個撿來的孩子腦子是否正常。但好在實驗結果出來的很快,大家都虛驚一場,將這個烏龍解釋於小孩的各個階段性不同。

而顧澤經過嚴密的實驗與認真的分析後認為自己可能對人類星球的所有生物都不太感冒,不喜歡女生未必是喜歡男生,不喜歡男生女生未必就慘淡。

抱著這樣的結論他從九歲到十八歲都確定了自己後半輩子必定注孤生。

隻是這個結論在遇到顧宇後光榮的中道崩殂了,現回想起來,“邂逅”的那天,周遭太過嘈雜,氣溫太過炙熱,往往越是焦躁,人越分神,因此顧澤從那時到拉扯著顧宇去吃麵時也沒意識到自己完全不排斥這個陌生的人類男性,甚至還主動接觸了對方。

想通時他也很快接受了。

這就是一見鐘情的魅力吧?

“又想什麼?”

抬頭時顧澤發現自己已經落後太多了,顧宇站在不遠處,白色襯衣隨風而擺,褶子卻並不能遮擋住他的少年氣。顧澤後知後覺,顧宇也隻大自己兩個月,正是張揚恣意的時期。

這種後知後覺讓顧澤有些難受。

“沒什麼。”顧澤搖了搖頭,小跑幾步上前,地麵影影綽綽,地上的人並肩同行。

“店家說的兩條路呢?”

“你沒來過?”顧宇難得的訝異。

顧澤有些訕笑,“我來返都是摩的。”

“……”顧宇一時不知道是否該信任這個虎頭虎腦的人。

說罷路麵赫然出現兩條岔路,右邊一條是公路,另一條則是野路。店家老板說野路快些,但不大好走。

顧澤一看,這不沒什麼差?於是拉著顧宇走向了野路,起初他還打趣著店家老板的話,再後是越來越沉默,事實證明,店家老板說的算極其委婉好聽。

這路不是一般的難走,並不平坦還有些狹窄,偶爾還會留些動物們的排泄物。總之這一路走來並不順暢,道路一旁是拔高瘋長的尾巴草,一旁是鬱鬱蔥蔥的樹林。

顧澤憤憤不平——路口時的寬大工整簡直是迷惑人的假象!

也不怪他忿滿,這路越走越狹窄,甚至比不上他家樓下的小巷子,那至少還能兩人並行。

顧宇卻覺得還好,更難走的路他不是沒走過,隻是看著顧澤的反應,他覺得這條路沒選錯。

兩人一商議,顧宇在前麵探路。

而顧澤跟著便好,看著眼前修長的脖頸,他眉毛一挑,意外收獲了一點情報,眼前人頸後有一顆極淺的黑點,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正當他想摸摸那顆痣時,顧宇突然頓步了,顧澤沒刹住腳步,一頭撞在了他的腦後,一股薄荷的清香充斥在整片林徑。

“怎麼了?”

見人沉默著,他探出半個腦袋,眼前一幕簡直萌呆他了—— 一條黃色的中華田園犬堵住了去路,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看著還是吃奶的年紀,毛茸茸的尾巴搖來搖去,再快些就可以趕上哆啦a夢的竹蜻蜓了,它吐著舌頭晃著腦,儼然一副雀躍的模樣。

顧澤一把推開顧宇,沒管那人幽怨的目光徑直上前,蹲下來摸了摸它,“剛剛地上的不會是你小子拉的吧?”

“汪汪!”

顧宇:“……”

顧澤:“……”

“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嗎?!”顧澤看了看小黃邀功的傻樣,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小黃是他剛給它取的名字。

回頭見顧宇還杵在原地,不禁笑道:“你還怕狗啊,看不太出來。”

顧宇有些扭捏,“還好。”

一時不知道是上前還是繼續停在原地了。

“你來啊,它不咬你!”顧澤招招手。

顧宇上前挪動了幾步,慢的像灌了鉛,他在距離小狗兩步半處緩緩蹲下,麵色有些慘白,明明都是不說話,但顧澤卻能感受到這次他是真的有些沉默。

“被狗咬過還是被狗撓過?”顧澤偏頭看著他。

被狗咬過也被狗撓過,顧宇心裡回道。

見他不說話顧澤也不勉強,“有些狗很溫順的。”隨後拍了拍小黃的屁股,“走走走,回家吧。”

小黃有些遺憾的看了眼顧宇,似是惋惜自己沒蹭到他的褲腳,然後又埋怨的瞧了眼顧澤一溜煙的跑了。

憑什麼這種眼神看他!

又用這種眼神看顧宇?!

顧澤自認為自己也挺清雋,頓覺剛剛白摸了狗,全忘了自己是怎麼打人家屁股的了。

“我們也回家吧!”顧澤起身拍了拍手伸向蹲在地上的人,那人也握住了他。

方才走著的時候沒覺得熱,顧澤在拉起顧宇後突然覺得渾身都有些燥熱。

“好。”

不知是不是路段又寬敞了或是顧澤怕顧宇害怕,倆人又並肩走著,肩膀指節時不時碰擦一下。饒是這樣彼此也心照不宣地沒有分開。

“天都快黑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顧澤扯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角晃著玩,“早知道租個摩的了。”眼尾一瞟一瞟的。

其實他心底爽得很,嘴角都壓不住的上揚,荒山僻野,孤男寡男,天助我也,真是不賴!

顧宇眼不斜,身挺正,下巴微微一仰,“前麵就是頭。”聲音依舊淡淡的,仿佛沒什麼情緒,像是寡欲的道士。

但顧澤能聽出他心情不賴,隻是自己的心情不太美妙了,凝神一看,的確是熟悉的街景。

“哦。”

“心情不好?”

“完全沒有。”顧澤呲牙一笑,不太像沒有的樣子。

“那就好。”

“……”

顧澤看了眼手機,不多不少正好八點。

“我們走了兩個小時?!”

顧宇也有些意外,明明隻感覺過了一小會兒,時間真是個迷惑人的家夥。

“走走走,餓了吃飯去!”顧澤又拉著顧宇跑了起來,“曾姐的燒烤鋪來晚了可就占不到位了!”

他總是很喜歡拉著顧宇跑,莫名其妙,毫無理由。

“北區你也有認識的人?”顧宇跑的比他還快些,卻沒有掙開手腕,此時更像是他拉著顧澤跑。

“必須的!我俗稱婦婦之友。”顧澤話一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餘光能瞥到那人嘴唇抿了抿,又心底一樂,這抿唇不就是不高興?

那不高興不就是……

正想著呢手腕便被人一扯,他被迫頓步,“怎麼了?”回頭隻見顧宇唇色麵色白的不像話。

“胃疼。”

“你有胃病?!”

“嗯。”

“那你不早說,中午的辣子雞你吃了那麼多!”

“好吃。”

“……”顧澤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隨後歎了口氣,拉著他走向另一個方向。

“去哪兒?”顧宇自知理虧,軟了聲音。

“去了椰子雞鋪。”

仲夏夜不算炎熱,但也算不上涼快,因此來吃椰子雞的人少之又少,顧澤樂了,他們像是包場看電影的小情侶。

顧宇也難見的笑了笑。

“還笑!”,一杯熱水置於顧宇麵前,“喝點水再吃。”

“不能笑嗎?”顧宇握著杯子道。

“……能。”

他喘著熱氣,心想著顧宇原來是因為胃疼才抿嘴,那……

剛剛自己真是,一言難儘。

許是心虛,他又瞥開目光,“趁熱喝。”

“好。”顧宇垂著眸,眼睫跟著下垂,氤氳的水汽撲紅了他的眼尾,此時他戾氣儘數撲散隨著水汽消散,讓人產生脆弱的錯覺。

顧澤接過菜單,勾勾劃劃了好一會才抬起了頭,自然錯過了對麵人眼裡閃過的一絲笑意。

看著杯裡的水汽,顧宇有些慶幸自己多吃了幾道辣菜。

胃病倒不是裝的,在他十歲時便被胃疼陸陸續續纏上了,最開始也不懂胃不胃肚子不肚子的,隻覺得疼,疼的起不來身,但忍會兒過會兒就好了,也沒好好養胃。

知道時也是在十四歲了,那年一日三餐吃的規律,偶爾胃疼也看了醫生,養回來了不少,那年大概是八歲以後過的最幸福安穩的一年了。

而十六歲時跑這跑那沒人在意他吃沒吃,彆說外人了,就連他自己也時常忘記,老李頭也沒法全全顧著他,因此這胃病是又來敲門了。

這麼些年了,顧宇也早疼習慣了,一向麵不改色粉飾太平。因此後續來的新人包括一些老人都不知道他有胃病,偶爾胃病犯了他自己也會忘記,就像是當時忘了餓,如果說他是忘記了病,倒不如說他是已經免疫了痛更確切點。

隻是今天他突然不想粉飾了,他感覺有些倦厭了。

“喝點湯。”

顧宇抬眸,一碗泛著熱氣的“湯”正佇立在眼前,為什麼是“湯”,因為這堆積滿滿的肉直接讓人看不出湯的存在。

“……?”

顧澤笑著摸了摸頭,“這不是不小心打多了嘛。”說罷便又拿了個碗,舀起滿滿的湯,這樣來回幾次,碗裡的湯都快溢出來了,“再給你打一碗。”

顧宇看了看對麵殷勤人自己的碗,也有樣學樣的打了滿滿的湯和滿滿的肉。

“我吃不了這麼多。”

“那我是豬嗎?”

顧澤一噎,“哦”了聲吃起了肉,半晌又忍不住抬頭,“你說話真難聽。”

“我的錯。”顧宇一副受教的模樣。

“……”算了不和病患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