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兩婦人上岸拭水,換上衣裙,同侍婢們悠悠地向山洞前行。許辰遠和江雯慧木木然跟在後麵慢行。
突然一人從天而降,落在許辰遠兩人身旁,急阻住許辰遠兩人的前行,前邊眾行轉身反應,又來拉扯許辰遠和江雯慧,忽又一人從天而降,撥劍驅趕阻攔從眾。
先落下來那人捏住了許辰遠的下顎,扒開許辰遠的牙齒,用荊刺劃破其舌尖,又用兩指並攏猛擊他的靈台、方寸等穴。許辰遠刹時神誌歸位,哪裡還有什麼婦人、侍婢,身前兩個陌生人正和衣裙山精拉扯、敲打上前抓撓的山精。
許辰遠已然明白了幾分,上前踹倒一隻狸子,掏出官靴內藏的短刀,拔出刀刃上前飛旋搏刺一眾山精,中刀的皆應聲而落,血濺當場,許辰遠又一個側身翻追至領頭的白狐前戳死了一隻白狐。
來人又清了江雯慧的神竅,江雯慧清醒後睜著眼睛看到如此場景,頓時又嚇得暈了,許辰遠忙過來扶住表妹,餘下的山精見勢四竄逃散。
原來那兩人正是顧暄和通哥,今日行走在山間,賞析山川景秀時,看到一處石斛長得肥美脆嫩,又犯了饞癮。兩人趴在崖邊摘石斛,一邊嚼一邊往懷裡揣。
扒完了石斛又看見崖下邊山洞口長著碩大的靈芝,兩人都知靈芝是好東西,掰下來泡茶喝、煮湯吃、磨粉吞、孝敬長輩都是極好的,於是沿著崖壁,扯著老藤便竄下來了,采了靈芝後又看又聞。把靈芝塞進包袱後兩人誌得意滿,正欲尋路而歸時,忽通哥扯了扯顧暄的衣袖指著下方,崖底有一葫蘆形水池,冒著熱氣,似是溫泉,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得渾身一癢,該洗澡了。
兩人又尋路往山崖底下竄,停在崖壁時,聽見了動物嘶語之聲,駐足觀望,有一群動物人立而行,皆著人衣,嘶語至葫蘆池處,倆狐狸脫衣後“噗通”跳進水池,一眾動物在旁侍候。
通哥蹲在崖洞口對顧暄說:“這群妖孽占了咱們的澡池啊”。
顧暄亦蹲在通哥一旁,若有所思道:“誰占誰的還不一定”。
通哥癡笑,又對顧暄說:“那怎麼辦?打道回府?”
顧暄點點頭回應,正欲起身時,又見倆身著華服的男女貓在池邊的大樹後,通哥又問:“這是來抓妖的還是來偷地盤的?”
兩人就蹲在崖壁上觀摩,沒多久見那倆人中邪似的直起身往一眾動物身旁走,還呆呆地守在池邊等倆狐狸穿完衣服後再一起往草窟窿裡鑽,顧暄道:“壞了,那倆人中山精的幻術了,快下去救人”。
通哥忙問:“你會捉妖啊?”
“不會,先救人吧”,顧暄一邊扒拉崖壁上的老藤準備往下跳,一邊道:“萬物不過陰陽二氣所交化,不出五行真理,遇險時記住保持神誌清明,常常眼見不為實。”
顧暄和通哥跳至崖底,救回倆人,之後才漸發覺在穀底與崖上所見不同,崖上望下去一切可視;崖底望四處彌漫著濕霧,樹冠以上、樹林之外皆茫然不可視。轉來轉去,看到大石上篆字後,顧暄召通哥到葫蘆池旁,以遁術在乾、巽二位偏旁一線挖掘溝渠,以泄至精二氣,免山精再借機修化作祟。許辰遠掐表妹人中,表妹漸醒,兩人對顧暄二人拜謝,“多謝兩位義士搭救”,顧暄不居其功,隻道是緣分使然。
許辰遠和表妹又看他二人沿著水池邊,一人嘀咕“如何分南北才好呢”,又一人嘀咕“不洗個澡真是可惜了”。
穀底終年潮濕,不見天日,啥都長差不多,顧暄回想跳崖時的情景,才判斷出方位。二人一通忙活後,通哥問:“咱們走後,那動物來堵了這倆漏咋辦?”
顧暄也無奈,“管不了那麼多,聽天由命吧,回去寫封書信呈報此地官即可。”
又不知在這穀底轉悠了多少圈,樹林外皆是濃濃迷霧,不知這濃霧綿延幾裡,內又有蟲獸嘶鳴,四人不敢冒然穿行。
正一籌莫展之際,隻聽這漫天濃霧中有木魚聲穿透而來,由遠及近,又有如來佛頂神咒響傳指引迷途,穿透濃霧,狐獸息啼。
顧暄一眾頂禮拜佛後,口念真言穿行濃霧,不多時,濃霧後退,顧暄一眾得出。
荒草坡上,顧暄見昨日古佛寺中住持親臨,引他等歸途,攜一眾拜謝住持救命之恩,顧暄又問:“住持如何得到此處?”
住持答:“定中見公子有難,特來相助。”
原來那住持是修定慧的高僧,已修得眼通,定中觀見顧暄遭難,特翻山越嶺趕來搭救。住持身後,漸聚眾多侍衛和一眾本地官兵、宗族長者,都是來接許辰遠和江雯慧的。早間,侍衛們在許辰遠和江雯慧策馬隱跡於草嶺木屋後,急召馬匹奔至,而嶺上已遍無兩人蹤跡。急慌慌一麵派使去請本地府衙招兵來助,一麵遍嶺搜尋。經一日,傍間聽聞木魚誦佛之聲,皆循聲而來。
許辰遠禮邀住持、顧暄並通哥三人入棧招待,三人都以素善清淨拒之,許辰遠又借機詢問通哥:“君手持佩劍之時,為何不斬山精,而獨擾之?”
通哥笑言:“今日十五,不願食肉”。
許辰亦笑,拜彆三人。
有本地民兵在迷霧後退的偏僻角落裡牽出了許辰遠和江雯慧的兩匹馬,許辰遠鄙夷地瞥了一眼兩匹還窩在角落沒有靈性的畜生,換了侍衛的馬,許辰遠和表妹江雯慧共乘一匹,在眾人的擁護下回到客棧。
客棧此時已陸續掌燈,醫者檢視二人後,開了些疏肝解毒丸和定驚散後告退,許辰遠命侍女扶著江雯慧回了臥房,又吩咐隨行廚房煮些肉糜粥送進江雯慧房。
許辰遠接著召了守候在客棧門樓的本縣主簿、民兵頭目、客棧掌櫃等人的拜見,眾人檢討因一時疏忽導致的此次遇險,又言日後必定會加強此地安防,萬幸許都尉平安歸來等話語。沒有人敢譴責許辰遠無故往山溝裡鑽。
許辰遠道:“隻因自己的一時興起,驚擾了大家,望諸位海涵”。
眾人忙謙言,許辰遠又問:“此地中可有危獸害民?”
縣衙主簿忙告:“是有些豺狼不時出沒擾民,但民眾相依,未曾有人遇害。”
許辰遠又問:“那迷霧深處是何地?”
蔣家村一老者告言:“稟都尉,那迷霧處是荒草坡,地勢低窪,荒草甚深,內有沼澤、迷障,還常滾團霧,十分的危險,因此本地村民都不敢靠近,隻在數片草嶺上畜牧牛羊。我那不成器的大女婿是草嶺木屋砍柴、製炭的樵夫,常在草嶺南麵的群山中走動,也不曾聽他講過那犄角處荒草坡的深處。”
許辰遠聽言不曾有山精害人事件,便沒再提及此番遭遇,免引起民眾恐慌。又命侍者從內室取出已備好的兩盤白銀,一盤贈與今日辛勞的大眾,一盤遞主簿交與那住持寺中聊表謝意。
幾人走後,又有隨行侍衛前來告罪,許辰遠左肘抵在座椅扶手上,扶撐左額,對著侍衛言:“隻引以為戒,牢記教訓,今後還要多倚仗諸位的護衛。把我那蠢座騎換成良馬吧,今日我已是疲乏,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