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打得火熱,神光一閃一閃,地麵上的凡人修者妖魔鬼怪全都躲起來偷看,想著天上發生了何事,又是哪些神仙要抓哪個罪徒了?
看架勢,恐是場天下浩劫。
然而他們的戰鬥,終隻是自己的戰鬥,是波及不到外界的。
騰午背著許瑜冰,與一群神痛快地打了一陣。
男人的肩背寬大結實,許瑜冰緊緊貼在他身上,好像抱著他什麼都不怕了,哪怕即刻陪他死了也是值的。但是不可以,不要他死。
許瑜冰在騰午耳邊關心地問:“你打得過麼?”
騰午笑了:“姑娘,你這麼問好像我打不過一樣。不過我實話告訴你好了,的確,有些棘手。”
以一敵萬不棘手就怪了。
棘手你還這麼淡定!
“那我幫你。”
“你怎麼幫我?”
“進畫裡去!”許瑜冰看到了地麵上的畫攤。
“嗯?”
“聽我的。”
“行。”
騰午攜背上女子一個急降,撞開雲霧衝向地麵,隨機瞄準一幅畫衝向畫攤。入畫的同時許瑜冰打開了畫之空間,他們一起消失在了畫中。
噪雜聲戛然而止,四周安靜了,騰午發現自己進入了一片很大的虛無。
“你確定了嗎就衝?”女子道。
都未確定該怎麼進是否要進哪幅,悶頭就衝了。
“我信你。”他說。
騰午打量著這個小世界,“原來畫中,另有乾坤。”
這裡是她的世界,在此之前隻有她自己進來過。
虛無指區彆與現世的小空間,於外人而言,虛無看不見摸不著,所以他們待在此處是非常安全的。
“姑娘,”騰午垂眸看身側,”你不打算……放手麼?”
他的手被女子緊緊抓著,全無撒開之意。原來他扶她那時還不夠,女子剛從他背上下來就又開始牽上了。
“不放。”
騰午挑挑眉,正欲說什麼,隻見附近有一盞盞類似火燭的光點接連熄滅。那些是虛無同外界的通道口。
原是外麵窮追不舍的神在瘋狂地破壞畫卷,想逼他們出去。
“我們會被困在這兒麼?”
“除非他們把三界所有的畫毀掉,並且讓畫不再出現。”
“姑娘竟連三界都知道?”
“我有名字。”
“……瑜冰。”
“我早先便知神在神界、魔在魔界、凡鬼妖修在人界,卻不知,你在哪。”
騰午呆愣片刻,又挑起了眉:“姑……瑜冰,你該不會是……?”
女子不言,將他的手抓得更緊了。
外麵,眾神破壞畫的場麵彆提多“壯觀”。他們揀地上的東西,樹技鋤頭、茶壺桌凳,什麼都有,往那些露天的畫上砸啊砍啊的,或者徒手撕扯。
有神闖進了京城的展廳。
“那幾副畫靈氣更濃,快毀了!”
凡人衛兵的刀劍被奪了。
“他們要毀你的畫!”
“……沒關係的。”
“不可。”
刀欲落,下端注有“瑜冰”落名的畫中衝出來兩人,將幾個神掀倒在地。
“他們出來了!快,快追!!”
神們扔掉手裡的家夥,通通重燃法力飛去追趕。
從地麵往上看,天上劃出長長的一大片“流星”。
許瑜冰還是讓騰午背著,她從未試過飛如此之高如此之快,也從未試過被那麼多神追趕。
“我會妨礙到你麼?”她在騰午背上問。
“你個小靈輕飄飄的如何妨礙到我?”
靈一般比人輕,而且對於凶獸這樣的大怪而言,打鬥時負點重根本不算什麼。
“你打算如何脫身?”
“在猶豫。”
“什麼?”
“願意跟著我麼?”
“廢話。”
“好。”騰午笑了聲,“你隻管抱緊我便是。”
以人身長時飛行極耗靈力,若換成其他妖獸怕是己經嗝屁無數次。
一直追不是辦法,有神大費神力猛超上來堵他,甚至有的損數神之力以助一神提速。可見是多想捉拿凶獸。
以寡敵眾怎麼說都是吃虧的,不久,有不少神追上了騰午將之包圍,一小段的纏鬥中騰午顯出疲狀,被一暗劍在手臂上開了道口子,胸口亦遭神力打了一擊。
途中他竟突然停住,戾氣橫生,四散彌漫。
眾神怕有端倪,亦紛紛停下,其他神陸續追上,湊齊了好些將之團團包圍,人頭懸殊的雙方隔空對峙。
一路上讓騰午殺死的還有耗死以及神力將儘放棄的神方人手足有最初時的大半,越到後麵耗死的越多,但同時對於騰午自身的消耗也是不小的。
“騰午,你靈力大損,已無路可逃,還不快束手就擒!”
“擒你祖宗。”說粗口也說得霸氣威風。
“聚眾於異界圍捕凶獸,破神,你們神皇知道麼?”
被說破心機,許多神眼神古怪,心虛地麵麵相覷。
“莫錯過時機,抓住他!”
騰午身上爆發的靈力將那些衝來的神轟飛,他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一點鮮血。
“破神,你們惹惱我了。”
像做出了什麼決定,他頭偏了偏對身後人道:“抱緊。”
伴著一聲震聾發聵的咆哮,騰午化作獸身,縈繞著駭人黑氣的巨獸勢不可擋,撞開追捕者突破重圍,徑直往一個方向奔騰而去。
“追!!彆讓他跑了——”
天上再次劃過流星。
他們飛得很高很高,高過厚厚的雲,高過雲上九重天宮。
天族人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主上您看,神人到我們這兒打起架來了,打了好久呢。”
天族之主默辰大帝背手立於七彩祥雲之上,遠遠地望了望“流星”前往的方向,搖頭歎息。
“死定了。”
“是活不成了,被那麼多神追殺呢,縱使是凶獸又如何。”
天帝糾正:“本主說的是追凶獸的人。”
“啊?”
*
“他究竟要去哪?”
“前方是……”
“那是——三界中心?!禁地,禁地!!”
“他該不會想回歸於儘吧?!”
“瘋了瘋了!!”
“快停,停下!莫再靠近了!危險,危險!!”
好多神匆匆止步不前,不敢再追了。
三界中心,極凶極煞之地,近者五感全失、精氣遭吸蝕.;入者,魂飛魄散,必死無疑。
眼見得遠遠的前方一口巨大的黑暗空洞,內裡翻湧著瘮人氣流,雲譎波詭,若驚濤駭浪、怨靈遊走,引動的聲響似瘋魔吟唱、鬼哭狼嚎。
光看著便已頭皮發麻、心驚膽顫。隱隱感到的一股無形的吸力迫使眾神忙連連後退。
“他停了!”
“哈哈,看來他也怕了,我以為膽多肥呢!”
“他轉過來了!”
騰午化回人形,神情可見風平浪靜,似乎還添上了險惡與戲耍的意思。
“騰午——前麵就是絕路,你還能逃到哪去?”
“不如讓我們收了,好受許多——”
“居然逃到這種地方,自斷後路,愚蠢至極!”
騰午咧起一邊嘴角。
“哈哈哈哈哈……”
嘲弄的笑聲,不是騰午發出的,也不是眾神。
眾神驚奇地左顧右盼想看是誰笑得如此開懷,結果沒找著,可確實是有人在大笑。他們慌了。
“你,你們快看~~”
神顏大變。
他們看到的是,騰午身後冒出來一個怪物。是怪物,怪物背後立著的黑色的獸形影子也是怪物,虛影和人形實體溢散的黑氣比騰午的還要淩厲上許多!
許瑜冰頭一歪,認出那是個半獸化狀態的人。
“騰午老弟,他們說你蠢,哈哈!”
騰午:“笑個屁,你從他們那得過的罵名不比我少。”
“他,他從那兒出來的?”
“兩,兩個……”
有人心裡打了退堂鼓,有人仍心懷僥幸。
“沒,沒事,兩個而已……再去叫些人來,拖一會兒應該夠……”
“兩個不夠?”
另一個聲音。
眾神脊背發涼,向後轉,又看見一個怪物。
“嗬嗬,咱攀大爺被小瞧了啊?”
“混賬!竟認不出你爺爺我?”
“攀,攀……攀申?妖王攀申?!”
“另一個是……惡鬼五行?!”
“我才是妖王!他早退休了。”
又一個。
“狼狼狼,狼王?!”
“說了是妖王。”
“阿午回來啦?”又一個,“怎的帶回來這麼多人?哈哈,帶給我們活動筋骨麼?”
攀申大喊大叫:“就叫了我一個,你們出來乾嘛!”
“出來,殺神啊。”
“憑什麼就你能出來。”
“好多神,好多神,就我沒殺過神,神的血是什麼味道……”
那些神若是現在便完全崩潰,就為時尚早了。
“哎喲喲,今天是什麼日子,好熱鬨啊,嗬嗬嗬……”詭異的女聲。
又一個,六個了。
“阿曲,你和阿點,戾氣還是這麼重。”
七個了。
“等等我。”
八個。
“嗨各位,怎麼能少了我呢?”
九個。
攀申氣得想打人:“你們不是在外邊逍遙快活嗎,怎麼也來了!”
“阿午都快把人界跑遍了,想不知道都難。”
騰午:“……抱歉,蒼蠅不好甩。”
“阿午怎的這般狼狽?還受傷了。”
“阿午這還帶了誰回來呢?”第十個。出現在騰午身側,探出手指挑逗似的滑了下許瑜冰的鼻梁,她原以為極凶之獸身體大多是冰涼的。“是個小丫頭。”
騰午:“彆碰。”
“哎喲,不痛快了,小氣。”
“(打個哈欠)不好意思來晚了,有你們的地方就是吵鬨,不過,我喜歡。”
第十一個。
“唉,本不想出來的,見大家都來了,那就湊個齊吧。”
十二個。
攀申掃視全場,心裡苦道:完了。
眾神才完了。
十二團黑氣組成一個圈,將神們圍困其中,好像有逃跑的空間,但那包圍已經可謂嚴絲合縫。眾神在劫難逃。
不久前他們還是狩獵者,現在,成了隨時能被斬殺的獵物。
神中並沒有大亂,他們嚇得不敢動了,並且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逃出生天,一個個追悔莫及、驚恐絕望,唯一有的妄想,便是渴望一切隻是場噩夢。
“全,全是凶獸。”
“他們……都還活著……”
傳聞十二凶獸時隔百年再度現世,是真的。
“完了,完了……”
“不,不是真的,不……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神的隊伍中傳出因為崩潰絕望而發出的淒厲慘叫。
獵人還未行動,獵物已有好幾個自己被嚇死了。
“咱們是不是,誇張了點?”
“怎麼會,人家有……過兩千了,我們才十二,敵眾我寡。”
這麼算簡直喪心瘋狂,你們一個頂多少啊!
“沒過兩千,一千九百九十八,又死兩個,一千九百九十六……”
“你咋還數了呢?”
“我喜歡,數人頭。”
“行了,彆婆婆媽媽,想讓三界都知道麼?”
“誰知道,誰知道?誰會來這種鬼地方?”
“他們知道,他們看到了,我們暴露了。”
“死掉了,能乾什麼?”
“來吧,紅色的狂歡,哈哈哈……”
“咱們一起來,殺神,嗬嗬嗬……”
“殺神。”
“都彆跟我搶。”
“殺神!”
“殺神……”
團團黑氣向中心聚攏,魔鬼的黑色血口一如既往地翻騰,將死亡之呐喊吞噬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