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玲也適應了小學的節奏，以前她媽媽教不會的基礎知識，她也跟其他小朋友一樣學會了，沒有再掉隊了，考試成績也是在班上中遊的水平。

暑假來臨，一幫小孩天天乾得事就是成群結隊的去遊泳。這一年，府南河整治開始了，存在了半個世紀的南虹遊泳池拆除了，小孩子們還不懂什麼叫不舍，隻是很興奮拿學生證在華西辦理了遊泳月卡，才3塊錢。秦玲脖子上掛著貼了證件照的小小卡片，帶著泳具跟著航哥他們去了遊泳池。

華西泳池的人比以前南虹泳池人少很多，水也很清澈，能清晰的看見每根遊道由跳台連接著。秦玲已經完全會遊泳了，也敢潛入水裡，甚至深入到池底，再一躍而出，那瞬間衝破水壓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很興奮。泳圈也再也不是她的救命稻草，而是她手上的玩具，鑽入飛出，水花四濺，秦玲享受著同齡人豔羨的目光。

陳康好笑的拍拍秦玲的頭，秦玲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這時，嘩啦一聲，水麵蕩起一大片水花，原來是韓修傑從跳台一躍而下。很快他就躍出水麵，幾個蹬腿，就遊到了秦玲身邊。

“鈴鐺兒，敢跳嗎？”韓修傑慫恿著秦玲。

“韓修傑，彆鬨，玲玲還這麼小。”陳康不讚同的道。

其實，秦玲心裡是躍躍欲試的，去年看奧運會，那些跳水運動員從高空跳下的那一刻，背景是一片天空和建築，是那樣的振奮人心，地闊天長。

“康哥，你能拉著我練習下嗎？”周芷蕾還是不太敢遊，可憐巴巴的跟康哥說道。

“好，小蕾，我們到那邊去。”陳康警告的盯了眼韓修傑，就帶著周芷蕾去了人少的角落，把著她的手練習劃水。

“鈴鐺兒，你康哥走了，敢去不？”韓修傑靠著水池邊，誘惑著秦玲。

秦玲看了眼走遠的陳康，想了想，下定決心：“走。”

秦玲走到了三號跳台，對著水下的韓修傑說：“傑哥，你不要走哦。”

“安心跳，有傑哥呢。”說完，韓修傑雙手打開，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

秦玲走上跳台，深深吸了口氣，捏住了鼻子，眼睛一閉，跳了下來。

一股比自己沉水裡更大的壓力直接到了池底，秦玲水腿一登就衝出了水麵。

“呼~~~”秦玲吐了一口水，對著韓修傑說：“好玩，我還要跳，像高敏一樣頭先入水。”

接著，秦玲快速的遊到岸邊，蹬蹬瞪的爬上水麵，準備第二輪跳水。

陳康帶著周芷蕾回來，就看見秦玲從跳台一躍而下，心裡一緊，趕緊遊到了跳台下。

韓修傑靠著池邊，對著遊過來緊張兮兮的陳康笑著說：“你根本不了解她，她膽子大的很。”

換好了衣服，一夥人走出了泳池，陽光射在身上，感覺懶洋洋的。到了小攤前，慣例每人買了茶葉蛋。說來也奇怪，秦玲吃不來水煮蛋，確愛吃茶葉蛋得很。今天小攤增加了賣蛋烘糕的，跟茶葉蛋一樣，一個5毛錢。陳康給秦玲買了一個她最愛的大頭菜餡兒的，一口咬下去，軟糯夾雜著鹹香，特彆滿足。

回到家，秦玲立馬開了瓶可樂咕咕的灌進了喉嚨裡，瞬間暑意消除了大半。

秦玲媽媽氣哄哄的走出來，對著秦玲吼道：“你拿錢盒裡麵的錢了？”

秦玲被媽媽吼懵了，看著她指著放在櫃子上的錢盒，心裡暗暗的好像知道自己做了錯事。

秦玲媽媽見她不說話，過來直接翻開秦玲扣在身上的裹嘚兒，裝滿了鈔票。

因為他們家做生意，爸媽都買了個裹嘚兒裝錢和票據，扣在腰上，也不耽誤乾活。秦玲就很喜歡，但是大人的太大，她帶著走兩步就要垮到腿間。前幾天，秦玲爸爸就在騎車回家途中到了荷花池，給秦玲買回來了個兒童版的粉色碎花裹嘚兒。秦玲喜歡的不得了，把存在西瓜太郎存錢盒裡的錢都取了出來，放在裹嘚兒裡，但是裹嘚兒還是扁扁的，撐不起來。平時放學放假秦玲都在幫媽媽看店，零星買水找零的錢都是收了放在錢盒裡，沒有想過這個錢是自己不能碰的，就拿了錢盒裡的毛票填充了裹嘚兒。

秦玲媽媽氣瘋了，一巴掌就甩了上去；“你才多大，就知道偷錢。”

這是秦玲媽媽第一次打她，她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直接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哭，還好意思哭，知不知道錯了？給我跪下，不知道錯，就不要起來。”秦玲媽媽一腳踢在了秦玲的腿彎處，秦玲直接就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膝蓋一痛，哭的就更大聲了。

鄰居家有大人的都過來勸，但秦玲媽媽在氣頭上，都不頂用，秦玲一直跪到了晚飯的時候。

劉爺爺看著秦玲媽媽也冷靜了下來，對著她說；“楊妹兒，差不多了，讓秦玲先起來吧。”

“劉叔，你說這麼小就偷錢，怎麼得了。”秦玲媽媽說著都哽咽了起來，“都是我不好，讓她放養長大，從小就沒好好管她教她，都是我不好。”

“楊妹兒，你們也是為了給鈴鐺兒更好的生活，你天天起早貪黑，小秦也是天天騎自行車從南到北的上班，回來還要幫著卸貨裝貨，大家都不容易。”劉爺爺看著還在小聲抽泣的秦玲，接著說：“還有鈴鐺兒還不是好孩子嗎，從小就給你們看店，從來不調皮搗蛋，天天晚飯都不能正常吃上，你們也經常讓她自己拿錢買吃的，她根本就沒意識到那個錢她是不能動的。有些事情要教的，這次也算長了記性了。”

“楊嬢，玲玲從來不會亂花錢的，她今天帶了錢也隻是買了個茶葉蛋，她平時也不會亂買零食，你看其他小朋友有錢就亂買東西，她從來沒有過。”陳康也幫著開腔道。

秦玲媽媽沒有說話。

劉爺爺使眼色，讓二舅舅把秦玲扶起來帶了進去。

陳康和周芷蕾跟了進去，看著秦玲的膝蓋，已經青了一片。周芷蕾看著，也跟著掉起了淚疙瘩。

陳康從家裡端了碗飯過來，遞給了秦玲，秦玲抽抽搭搭沒有接。

陳康就拿著勺一口口喂她，秦玲慢慢抽咀嚼著飯菜，覺得每一次吞咽都喉嚨生疼。

“玲玲，膝蓋痛嗎？”陳康看著越發青紫的膝蓋，心疼的問道。

秦玲搖了搖頭，從小她就經常摔跤，現在膝蓋上還有留下的疤，這點都不算什麼。但是就是止不住的想哭，她也不明白為什麼。

晚上，劉二嬢回來聽劉爺爺說了這事，帶著周芷蕾一起到了秦玲家。單獨跟秦玲媽媽說了些什麼，秦玲媽媽點了點頭。

劉二嬢來到秦玲床邊坐下，看了看她，狀態還好，便說：“鈴鐺兒，二嬢知道了今天的事，你知道媽媽為什麼打你嗎？”

秦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媽媽說我偷錢。”說著秦玲又想哭。

“來，今天，二嬢要告訴你和小蕾一個道理，我們是一家人，但是你們還是小朋友，家裡的錢財要用要取都要經過爸爸媽媽的同意才能拿。取而不告是為偷，偷竊是極其惡劣的行為。你們想想其他人把家裡的東西拿走可以嗎？”劉二嬢語重心長的說道。

秦玲想想上次晚上小偷撬開了家門，雖然沒掉什麼值錢的東西，隻丟了一件爸爸剛買的皮夾克，但也足夠嚇人了。秦玲想到這，立刻搖搖頭。

“你們也知道爸爸媽媽掙錢很辛苦，秦玲你看你爸媽天天搬那麼重的箱子，天都黑了還吃不上晚飯，所以你們倆要知道錢的來之不易，不要養成亂花錢的習慣。”劉二嬢頓了頓接著說：“但是你們也大了，也是小學生了，我跟你媽媽也商量了下，會每周給你們發零花錢，這就是屬於你們自己的錢，可以隨意支配，但你們要學會怎麼安排這筆錢，因為用完了就沒有了，我們也不會再多給你們，明白了嗎？”

秦玲和周芷蕾齊齊點點頭，也暗自為有自己的錢而興奮。

“好了，鈴鐺兒，去跟媽媽說聲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犯了。”秦玲磨磨蹭蹭的走到媽媽身邊，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秦玲媽媽嗯了聲，側過身偷偷抹起了眼淚。

傍晚，秦爸爸回到家，秦玲已經上閣樓睡覺了。秦爸爸聽完秦媽媽的講述，爬上樓梯看了看秦玲，眼睛已經哭腫了，雙膝也搽了藥。秦爸爸順了順秦玲額頭淩亂的頭發，歎了口氣，爬下樓梯。

“她知道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個多節約的小孩兒，從來不亂花錢，你要給她買都不好意思花錢，她一直知道我們賺錢不容易，知道我們累。晚上吃不上飯，去買鍋盔，也隻買5毛錢的白麵鍋盔，很少買肉的。”秦玲爸爸說著都哽咽了起來。

“我當時也是氣到了，沒想那麼多。”秦玲媽媽捂臉哭了起來；“我就怕因為我們沒時間管她，她不要走上歪路。我也從沒想她學習要多好，隻要不走上歪路就行。”

“誰走上歪路，我們的秦玲都不會，她是個連打針都怕給醫生添麻煩不敢哭的小孩，絕對不會。”秦玲爸爸堅定的說。

這是這輩子秦玲第一次被媽媽打，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