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章用指尖輕輕的掃過窗台,指腹卻乾乾淨淨,沒有沾絲毫灰塵。他輕輕的皺了皺眉頭。
沈懷安看著他,說:“看樣子,殷府天天都有人專門打掃這些客房。”
儘管地板上貼心的鋪了雍容華貴的刺繡毛毯,房內還擺著就價值不斐的黃梨花木家具套,是標準的古代大戶人家客房樣式,但沈懷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這間房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可能就是人常說的陰氣重吧,他想。
“沈懷安。”江成章坐在鬆軟的大床上,眉眼中卻滿是冷峻,他淡淡的說,“好久不見。”
明明江成章帶著一股審視的語氣,但沈懷安卻一點也不慌張,他甚至笑了笑,一雙桃花眼囂張的眯了起來。
就像一隻詭計多端,滿嘴謊話的臭狐狸。江成章想。
“現在最重要的應該不是追究以前的過往吧,江學弟——”沈懷安故意拉長了聲線,“咱們先合夥逃出去,等逃出去學長欠你什麼都還給你,好不好?”
他看人時總愛盯著彆人的眼睛,一雙深情款款的桃花眼總能騙得彆人丟了七魂六魄,江成章不知為何,冷漠的心在副本裡見慣了生死,卻感到一股煩躁。
看著江成章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沈懷安滿意的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合作愉快哦。”
不用開口問,他們兩人也都知道,書翁和他的小女兒之間並沒有表麵上的那麼簡單。
“去幫小女孩拿她的風箏。”江成章言簡意賅的說。
兩人在庭院找到小姑娘時,庭院裡有不少人,小姑娘正在一個一個的哀求他們幫忙。
“去去去。”一個瘦長的男子忌憚書翁說的話,並不敢輕易引禍上身,一把推倒了小姑娘,一邊念叨著晦氣一邊匆匆逃開。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哥哥來幫你取風箏好不好?”
沈懷安拉起小姑娘,蹲下溫柔的擦乾淨了她臉上的灰。他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受小孩子喜歡,江成章想。
上大學的時候,沈懷安的導師分身乏力,隻好把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帶到教室。於是沈懷安就肩負起帶小孩的重任,明明是淘氣頑皮的小孩,和他玩的時候卻乖的不得了。
“我……我叫迢迢……”迢迢低下頭小聲的說。
她指了指頭頂的樹杈,那裡漆黑一片,似乎什麼都看不見,黑壓壓的天空卻透著幾絲古怪的血紅色,似乎快要滴出血來。
“……我的風箏,被青青不小心掛到上麵了,你們可以幫我取下來嗎?”
沈懷安扭過頭去,卻看著江成章冷漠的盯著他,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歎了一口氣,隨手脫掉外套,抱住樹乾慢慢的往上爬。
“迢迢。”江成章看向迢迢,迢迢被他的眼神嚇了一哆嗦。
“我能問問你,青青是誰嗎?”
迢迢和外人交流的時候總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麼,但說起她熟悉的話題,她立馬來了精神。
“青青是我的好朋友呀,我們總是一起在院子裡玩,但是這兩天她總是不在院子裡,好奇怪。”迢迢說。
就在此時,爬到上方的沈懷安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沈懷安 !”江成章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但此時的沈懷安根本聽不到。
慢慢向上攀爬的他很快察覺到了這棵樹的不對勁——明明在地上還能隱隱約約看到樹冠的頂端,但他無論怎麼爬,都爬不到儘頭。
他咬著牙看了看手表,從上樹到現在,他已經爬了十幾分鐘了。
他歎了口氣,心想要不先下樹和江成章商量再說。
突然,一股冰涼而刺骨的觸感爬上了他的小腿,就像是冬天上班時冷風刮進褲管的感覺。
“這是……什麼東西?”他驚愕的想。
那股觸感很快爬滿他的全身,將他死死地固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他隻能死死抱住樹乾。他卻摸到樹乾凹凸的表麵似乎變的光滑嬌嫩。
沈懷安艱難的抬起頭,卻驚愕的發現這樹乾居然是人皮做成的,仔細看還能看出一整塊與一整塊人皮之間細密的針腳,有人把這些人皮縫在了一起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沈懷安的雙臂負擔越來越重,他快要撐不住了,他感到雙手碰到了一種粘膩的液體。
不,那絕對不是汗,而是……針腳處緩慢的滲漏出一些猩紅色的液體。
沈懷安不敢細想那是什麼,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左邊伸出的枝椏上卻傳來嘶啞嘔啞的聲音。
“爸爸,是你嗎,是你來救我了嗎?”
沈懷安聞聲望去,明明是無邊的黑暗裡,他卻能清晰的看見,一團血糊糊的肉球蹲在樹枝上。而它踩著的,正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他瞬間睜大了瞳孔——那時一隻被剝了皮的貓。儘管血肉模糊,對方那雙綠色的眼睛還是幽幽的望向他。
它張開嘴,露出猩紅色腐爛的牙床,它說:“……隻有我爸爸,能拿走風箏,你不是我爸爸。”貓歪了歪頭,天真而殘忍的說,“偷風箏的賊,應該死掉。”
它高昂著頭顱,順著樹枝一步一步的向沈懷安走來。
“我的確不是你爸爸。”沈懷安用力的喘著氣說,“但是我是迢迢啊,青青,你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迢迢之前說自己的風箏被青青拿走了,而這隻貓明顯是有人的靈魂寄托的,對方又看出來他不是自己的“爸爸”,沈懷安隻能賭一把。
“迢迢……”那隻貓真的停下了腳步,“你真的是迢迢?”
難道這隻貓真的是小女孩青青嗎。沈懷安暗忖道。
“是啊青青,我就是迢迢啊。”沈懷安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斷斷續續的說,“……你忘了嗎,你給我做的布娃娃,我們一起給它取名字……”
之前在正廳時,沈懷安就看見了迢迢手裡抱著的布娃娃。那個布娃娃做的極其粗糙,針腳縫的七拐八扭,與剛剛縫製人皮上的針腳十分相似。
但沈懷安扶起迢迢的時候,感受到迢迢的手上並沒有做針線活的繭或者痕跡。
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迢迢的好朋友青青給她做的了,至於起名字什麼的,就是臨場發揮了。
那隻貓靜靜的盯著他額頭沁下的冷汗,“…迢迢,這風箏本來就是你的,你拿去吧。”
沈懷安暗自出了一口氣。
“但你偷了我彆的東西,隻要你在祭祀開始前還給我,我就既往不咎。否則,等待你的下場,就是變的和我一樣,永世不得解脫!哈哈哈哈哈——”
它淒厲的笑完,禁錮著沈懷安的力量就驀然消失了。沈懷安一下沒抱住樹,向下落去,他尖叫了一聲。
並沒有想象中粉身碎骨的著陸,他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的臂彎堅實有力,和剛剛那股冰冷的觸感完全不同。
是江成章。
他低下頭,平靜的望向沈懷安:“你還要抱多久?”
沈懷安尷尬的笑了笑,隨即跳了下來。
迢迢在一旁撿起了自己的風箏,她規規矩矩的向兩人道謝。沈懷安眼尖的看到,那風箏似乎是人皮製的
“謝謝哥哥。”
沈懷安擺擺手,兩人正要離去,卻聽見迢迢低聲說,“你們床上,有東西。”
說完迢迢轉身就走了,消失的和她爸一樣悄無聲息。
“六點了。”江成章看看表,簡明扼要的說,“吃飯。”
兩人到了飯堂,其他人早已坐下開吃了。一進膳廳,一股飯菜的香氣就迎麵撲來,祁隆一手拿著肘子,一手端著酒杯,吃的滿麵紅光。
“懷安哥。”趙自睿看到沈懷安進來,熱情的讓了讓座位,“快來,我給你留位置了。”
沈懷安看著他雀躍的樣子,便拉著江成章走了過去。
趙自睿睜大了雙眼,呆愣愣的瞧著大佬。
“咳。”沈懷安不自在的咳了一聲,“你彆害怕他,正常吃你自己的飯就行。”
桌子上的菜肴尤其豐盛,兩人卻都猶豫著不想動筷子。趙自睿看到後,湊到沈懷安耳邊悄悄的提醒他說:
“懷安哥,你們還是多少吃一點吧。書翁不是說了,不準浪費食物嗎?”
甜菜坐在他們邊上,意有所指的點了點下巴,輕輕的說:“也許對麵那位一個人就能把所有吃的吃完。”
她指的當然是祁隆,他還在埋頭大快朵頤,根本注意不到這邊的動靜。
“書翁呢?”江成章問。
甜菜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看到過。
在過來的路上,沈懷安就詢問過江成章要不要和彆人分享線索。江成章告訴他,在上個副本中,每個人都會得到獨一無二的線索,但有人找不到利用線索的方式,而恰恰他推理出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對於真誠的想要和他合作以求逃出生天的人,他並不會吝嗇,但有些人一看就懷著利用他的目的,他當然不會開口。
“這是你得到的線索,任你如何處置,希望你能深思熟慮以後做出判斷。”
江成章深深地看向沈懷安。
“自睿,甜菜。”沈懷安停下了筷子,壓低了聲音,嚴肅的望向他們。
“回臥室以後在你們的床上找找,有東西。”趙自睿愣住了,甜菜卻很快反應過來,凝重的點點頭。
不出他們所料,祁隆真的把桌上的菜肴一掃而空,有人提出抗議,也被祁隆威脅著閉上了嘴。
“呼啦——”膳廳的門不知何時被風撞開,眾人驚訝的發現,外麵不知何時居然狂風大起。
到回客房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