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書漫思緒遊離其實是在想,她好像沒什麼能給席慎澤的。
從前是,現在也是。
七年過去,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貧瘠,拿不出什麼送給他。
但請他吃頓飯還是能請得起的。
正巧席慎澤鬆開了抓著她的手,和他緊挨著的方書漫也適時退了一小步。
她仰起臉來,漂亮的杏眼亮晶晶地望著他,說:“我請你吃大餐吧?”
席慎澤不動聲色,“請我?”
方書漫點點頭,問他:“你想吃什麼?”
席慎澤略微沉吟,然後才說:“火鍋。”
方書漫微微愣住,似乎沒想到他居然隻是想去吃火鍋。
席慎澤又重複了一遍:“吃火鍋吧。”
既然是請他吃飯,那自然要把他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方書漫應允道:“好。”
她掏出手機,在美食軟件上搜索了下,發現商場裡就有兩個火鍋店。
海底撈和潮汕牛肉火鍋。
牛肉火鍋這個名字一聽就是隻吃牛肉的火鍋,不會有羊肉。
而席慎澤是愛吃羊肉的。
所以方書漫都沒考慮潮汕牛肉火鍋這家店,她直接對席慎澤說:“商場五層有家海底撈,可以嗎?”
席慎澤點了下頭,“可以。”
“走吧。”他說。
於是兩個人便乘坐扶梯一層一層上了五樓。
在跟著地圖導航找海底撈這家店的時候,他們剛好路過那家潮汕牛肉火鍋。
席慎澤伸手拉住還要往前走的方書漫,對她說:“這不是有家牛肉火鍋嗎?”
“啊?”方書漫還沒反應過來,席慎澤就牽著她的手折身往牛肉火鍋的門口走去,“在這吃吧。”
“可是……這裡隻有牛肉。”方書漫提醒他。
“嗯。”席慎澤淡淡地應:“我知道。”
方書漫搞不明白席慎澤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要來這家吃飯,難道是因為,她隻吃牛肉嗎?
進了火鍋店後,在服務生領著他們往桌位出走的時候,方書漫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被他牽著手。
落後他半步的她怔怔地垂眸盯著他們掌心相貼的手,心跳忽而不自覺地加快,就連步伐都變得機械僵硬起來。
直到他們麵對麵坐下來,她左胸腔裡的心跳都還在極度不安分地怦怦跳著。
服務生對他倆說:“桌邊有二維碼,掃一下就可以點餐,有什麼需要兩位就叫我。”
等服務生離開,席慎澤用手機掃了點餐碼。
他問方書漫:“你想吃什麼?”
方書漫還在恍惚,聽聞他的話,憑借本能回答:“都行。”
須臾,她才堪堪回過神。
方書漫想起這頓飯說了她請客,結果現在變成了在他的手機上點餐。
方書漫趕緊拿出手機掃了點餐碼。
同一個桌位上的二維碼是可以在多部手機上實時同步的,所以席慎澤點了什麼方書漫都能看到。
他點了兩份牛身上不同部位的牛肉,一份牛肉丸,一份牛腩,還要了兩份綠葉菜。
就在這時,席慎澤又問方書漫:“你想吃什麼湯底?”
方書漫沒回答他,而是伸出手給他要手機,“我看看。”
席慎澤很配合她,假裝自己沒看見她已經用手機掃了點餐碼,把手機遞給了方書漫。
方書漫拿到他手機後問他;“你點好了?”
“嗯。”他說:“你再看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
其實方書漫喜歡吃的他已經都點上了,牛肉、牛腩、牛肉丸,她都愛吃。
方書漫把他的手機放在桌上,轉而拿起自己的手機來,選了牛骨清湯鍋,又點了一紮酸梅汁,然後就下單直接付了錢。
付完錢後方書漫才把席慎澤的手機還給他。
席慎澤什麼都沒說,就佯裝什麼都不知道,不拆穿她。
她想請客他就讓她請。
在外麵吃完晚飯後兩個人就回了家。
這是方書漫第一次到席慎澤家裡來。
進了門後方書漫有點局促地問他:“要換鞋嗎?”
席慎澤不在意道:“不用,先進來。”
他家很乾淨,窗明幾淨,地板鋥亮。
方書漫跟著席慎澤來到客廳,他把手裡拎的購物袋隨手放在餐桌上,在用空調遙控器將空調打開後就推著她的行李箱往裡麵走,同時告訴她:“箱子我給你放臥室。”
方書漫訥訥地應聲:“哦,好。”
席慎澤推開臥室的門把她的行李箱隨手放在臥室的牆邊,他站在臥室門口,側過身扭臉看向還杵在客廳的她,很輕地歎了口氣,叫她:“過來。”
方書漫懷裡還抱著那隻她從出租屋裡帶過來趴趴恐龍。
她聽到他的話,乖乖地走了過去。
席慎澤開始跟她簡略地介紹:“這是臥室。”
然後又帶她往旁邊走,“次臥。”
“那邊是書房。”
“這兒,衛生間。”
方書漫像個乖寶寶,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每當席慎澤推開一扇門,她都會很認真地打量展現在她眼前的房間,目光裡摻雜著新奇和喜歡。
這是他的家。
是她以後要和他一起生活的地方。
席慎澤簡單告訴了她每個房間後就回到了客廳,他從購物袋裡拿出那對情侶拖鞋,用剪刀把拖鞋上的吊牌剪掉,聲音平靜而自然,問方書漫:“你先去洗還是我先?”
方書漫登時臉頰微紅,她目光閃爍著回他:“你,你先。”
“我先收拾收拾東西。”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從容。
席慎澤沒再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然後拿著兩雙新拖鞋進了衛生間。
方書漫聽到衛生間有水流衝刷的聲音,過了會兒,席慎澤拿著洗過的拖鞋出來,又用酒精濕巾將兩雙拖鞋都擦試了一遍,這才把那雙女式拖鞋遞給方書漫。
方書漫從他手中接過拖鞋的時候小聲說了句:“謝謝。”
席慎澤瞅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率先換好拖鞋就拿了睡衣進浴室去洗澡了。
方書漫把趴趴恐龍放到客廳的沙發上,走到玄關換鞋。
換好拖鞋後她打開鞋櫃的門,把自己的鞋放進鞋櫃,就挨著他的鞋。
方書漫無意識地抿嘴笑了下。
再起身,她這才注意到玄關櫃上放著一瓶已經用了一半的醫用免洗消毒洗手液。
方書漫用手摁了下泵頭,邊搓著手邊走回客廳。
用洗手液給手消過毒後,她開始整理東西。
購物袋裡買的大多數都是她要用的東西,方書漫一件一件拿出來拆掉塑封,打算等席慎澤洗完澡後就把這些日用品擺到衛生間去。
過了會兒,方書漫進了臥室。
她把行李箱平放在地上,打開,從裡麵翻出一套夏天穿的睡衣睡褲放在了行李箱衣服堆的最上麵,方便一會兒拿。
手上的戒指洗澡的時候得摘下來。
方書漫折回客廳取了戒指盒回來,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來,小心地放進了戒指盒。
在找地方放戒指盒的時候,她在床頭櫃上看到了席慎澤放在床頭櫃的戒指、手表,還有眼鏡。
方書漫便把他的戒指也一起收了起來。
畢竟過了今天,他們應該也沒什麼機會再戴戒指了。
而後,方書漫將戒指盒放進了床頭櫃的抽屜裡。
在轉身離開之前,她偷偷拿起他的眼鏡看了看,鏡片不厚,度數應該不算高。
完全不近視的方書漫很好奇地將他的眼鏡架在鼻梁上試了試,瞬間感覺頭暈暈的。
她趕緊摘下,把眼鏡放回了原位。
席慎澤洗完澡出來時,方書漫正蹲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夜景。
“在乾什麼?”席慎澤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後麵傳來,引得方書漫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回了頭。
他穿著一套黑色的睡衣站在那兒,沒有戴眼鏡,黑色的短發還有些潮。
方書漫望著摘了眼鏡的他,恍惚間還以為現在站在她眼前的是還在上大學的席慎澤。
她緩緩眨了下眼睛,嗓音清淺地回他:“在看夜景。”
“好看嗎?”他隨口問。
她彎眸笑起來,很滿足地答:“好看。”
比她住的地方窗外的景色好看很多很多。
她住的那間出租屋窗外是小區的背麵,沒有通路,所以一片荒蕪,晚上黑黢黢的,連盞亮著的燈都沒有。
他這裡不一樣。
萬家燈火,明明滅滅,熱熱鬨鬨。
很有人間煙火氣。
方書漫回答完就起了身,她先把那些日用品都拿進了衛生間,該放在浴室隔間的放在浴室隔間,該放在洗手台上的就放在洗手台上。
然後方書漫回了臥室,她抱著睡衣往衛生間走的時候,剛好和要回臥室的席慎澤迎麵相遇。
要擦肩而過時,方書漫忽而想起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告訴他:“你放在床頭櫃的戒指……”
席慎澤頓住步子,聽她講話。
方書漫輕聲道:“我幫你收進戒指盒了。”
“戒指盒在床頭櫃的抽屜裡。”
“嗯。”席慎澤淡淡地應了聲,表示他知曉了。
然後兩個人一個回臥室,一個進浴室。
席慎澤坐到床邊,在目光落到床頭櫃上的那一刻,他就發現了他的眼鏡被動過。
他伸手拿起眼鏡,重新戴上。
然後抬腳上床,開始看工作群裡的消息。
方書漫洗澡的時候很苦惱糾結。
她不知道自己一會兒該睡哪兒。
主臥嗎?
睡主臥就意味著要跟席慎澤同床共枕。
要不她去睡次臥吧?
可她心裡其實是真的想好好和他過日子的。
就是……他們重逢的太突然,證領的也很突然,同居更是超乎她意料,而且她也怕他覺得他的私人領地被人侵犯。
種種原因疊加,導致她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先分房過渡一段時間才更好。
等方書漫洗完澡吹好頭發出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她得洗衣服。
她剛剛注意到了他換下來的衣服也在臟衣簍。
方書漫走到臥室門口,朝席慎澤探了個頭,問他:“我要洗衣服,你的洗嗎?”
靠在床頭在工作群回消息的席慎澤聽聞“嗯”了聲,“洗。”
方書漫又詢問他:“能一起洗嗎?和我的。”
席慎澤打字的手指微頓,他抬起頭來看向她,反問:“為什麼不?”
得到他的同意,方書漫才放心地要轉身去開洗衣機。
然後就聽到他提醒了句:“淺色的和深色的分開洗,先洗淺色的。”
方書漫覺得他的提醒好像在囑咐沒有什麼生活常識的小孩子,不由得笑起來,回他:“我知道的。”
她回到浴室將臟衣簍裡的白色衣服都挑出來,然後走到主臥陽台上放置的洗衣機麵前,打開洗衣機的門蓋,把衣服放進去,從旁邊拿了洗衣液倒了適量,然後就按了程序讓洗衣機自動清洗。
方書漫做完開了洗衣機後又回到了衛生間,從衛生間出來後就去了客廳。
席慎澤看似在回工作上的消息,其實一直在不動聲色地關注著方書漫的一舉一動。
他見她來來回回地走,各個屋子到處竄,就是不沾床,心裡不免鬱悶。
方書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慢吞吞地喝著水消磨時間,等她喝完涼白開後,就起身回了臥室一趟。
本來要下床來客廳尋人的席慎澤在聽到她的腳步聲後又趕忙回到了床上。
他倚靠住床頭,隨手拿起床頭櫃上那本法醫病理學的書翻開,假裝自己正在看書。
方書漫進來後也沒打擾他。
她徑直走到洗衣機前蹲下來,隔著透明的門蓋看了看還在滾筒裡滾動的衣服。
明明是很正常的洗衣服,可是當方書漫注意到她的白裙子和她的白襯衫在洗衣機滾筒裡交纏在一起滾動時,不知為何莫名覺得眼前這個畫麵很澀。
她的臉頰開始發熱,耳朵也瞬間燒了起來。
方書漫突然起身快步走出了臥室。
看起來真的很像落荒而逃。
而一直在偷偷注意她的席慎澤,微偏頭盯著臥室門口方向,一副微微不解若有所思的樣子。
席慎澤一直在等方書漫,他就想看看她什麼時候才肯上這個床。
而方書漫就像個勤勞的田螺姑娘,把淺色的衣服洗完放進烘乾機,又開始開洗衣機洗深色的衣服。
淺色的衣服烘乾好,她將衣服拿出來,把她的裙子疊好隨手放在還躺在地上的行李箱裡,又開始給用熨燙機給他熨襯衫。
襯衫熨好,她拿著襯衫問他:“衣服給你放哪兒?”
觀察了老婆一晚上的席慎澤一派泰然的模樣,語調也和平常無兩樣,淡淡道:“衣櫥裡,找個衣架掛上就行。”
方書漫便把這件白襯衫給他掛進了衣櫥。
後來她又把其他洗好的衣服都收拾整理好。
席慎澤在心裡暗暗地想,這次該過來睡覺了吧。
都快十一點了。
結果方書漫又跑客廳去了。
席慎澤抿了抿唇,正要發作把人給直接叫回來,隨即就聽到客廳的空調和燈陸續被關掉了。
原來是去關空調和燈。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須臾,穿著杏白色睡衣的方書漫抱著從客廳沙發上拿來的趴趴恐龍出現在了臥室門口。
她站在那兒,沒再往前走。
席慎澤的眼睛盯著書的某頁,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方書漫看著靠在床頭戴著眼鏡還在認真看書的男人,越發覺得自己過去應該會吵到他看書。
從洗完澡後他就一直在忙,不是在回消息就是在看書,他好像確實很需要不受人打擾的私人空間。
方書漫抿抿唇,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個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出聲提議:“我去次臥睡吧……”
似乎怕吵到他,她的聲音很輕。
但房間裡安靜,席慎澤聽得清清楚楚。
她說,她要去次臥睡。
席慎澤的心猛地一沉。
他沒有抬眸看她,但盯著書頁的目光微頓了瞬,捏著書的手也失控地加大了力道。
“方書漫,”他強壓著不爽,嗓音冷淡地問她:“你覺得我娶老婆的目的是要跟她分房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