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早已被降臨的黑夜吞噬。
晚上許間儘回到家,剛才打開門就聞見了一股類似於糊焦的味道,很難聞,但其中又夾雜有許些飯菜的香味。
許間儘脫完鞋步入客廳,第一眼就看見飯桌上香味食色的豐盛飯菜時明顯一愣,又聽聞廚房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裡麵搗鼓著什麼。
不會是小偷偷加了吧?房間有錢不偷,居然跑去廚房偷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廚房。
“砰!”有東西被扔了出去。
剛剛那些吵人的噪音在許間儘跨進廚房的一瞬間,全都消失了,真是驚人。
許間儘抬眼看見許沉穿著粉嫩嫩的hello kitty圍裙。
半長的頭發被梳成一個小丸子紮在腦後。站在許間儘麵前伸出手臂試圖遮擋廚房裡的東西。
但沒遮完全許間儘眼往旁邊一撇,立馬就看見了鍋裡黑乎乎的一團不明物體。
許間儘:“……”
許沉裝模作樣的笑了笑:“小儘,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菜都煮好了,你在外麵等就行,不用進來的。”
許間儘心想,外麵精致的盤裝菜真的和廚房裡麵烏漆抹黑的東西是同一個鍋裡麵出來的嗎?
吃了不會原地升天嗎?
“要不要出外麵吃?”許間儘提議。
這許沉絕對不讚成,他抗議的搖搖頭:“我這麼認真煮的高級愛心晚餐,全國僅最後一餐,且唯一一次,必須在家裡吃。”
許沉長得也挺帥,但和許間儘不是同一種類型,要說他是天上溫婉的月亮,那許間儘就是天邊極亮的極光。
他的頭發在男人的中是有些過於長了,喜歡隨意的捆在腦後,打死都不剪,有一雙和許間儘極其相似的桃花眼,鼻梁高挺,生了一張微笑唇。猶如溪水中的一覽清晰,透明又難以觸摸。
許間儘看著他愣了一下,垂下眼情,緒不明的應了聲,淡淡的,冷冷的:“嗯,隨便你。”
許沉長得和陳玲太像了。
這讓他想起了那兩個在他麵前過世的人。
許沉巧合捕捉到了弟弟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他低聲說:“你先去坐著,等一下就好了。”
怕許間儘像以前一樣到處亂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乖乖呀,可愛的間儘小朋友,千萬彆哭,哭了也沒關係,帥氣的許沉哥哥會安慰你噠。”
一瞬間,許間儘傷感的心情全都不翼而飛了。
現在他真的想把一巴掌呼在那傻x的臉上。
這次吃飯絕對是史上兄弟倆吃得最安靜的一次了,往日愛嘮叨的許沉竟然沒有多說一句話。
許間儘一時不太習慣。
其實許沉以前不是這種性格,他小時候一直都很安靜內向,跟現在的性格天差地彆,區彆很大。
即使父母在眼前被車撞死,他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改變。還是那個一向不愛說話的男孩。
他似乎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有出其他千奇百怪的心情和表情。
——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像許間儘現在這樣不溫不熱的性格,原因有一半都來自於許沉。
許沉上了高中的時候,許間儘還在上小學。
某天許沉帶了一個渾身濕透的大哥哥回家,他不僅會一臉溫柔的看著那個大哥哥,話還比平常多了好幾倍。
許間儘一時有點接受不了。
他哥從來沒有對彆人這麼溫柔過,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自從那天以後,許沉就越來越愛笑了。
——像是有一束光照亮了他黑透的世界。
“小儘,”許沉從一盤排骨中挑了一塊排骨夾給他,溫聲道,“彆發呆了,你多吃點,彆餓著。”
這麼一喊,直接把許間儘的魂給喊回來了,他看著碗中的排骨沉默。
“今天阿盛有幫你把行李搬上去吧?”許沉僵硬的笑了笑,他可能會欺負你。到時候真的這樣了,你就告訴我,我去收拾收拾他。”
許間儘看著碗中的排骨點了點頭。
“明天要我送你去學校嗎?”他問。
許間儘垂下眼,長長的眼睫不斷煽動,如鴉羽般乾淨:“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安靜悄悄的在空中蔓延。
許沉果然沒再說話了。
還真發生了些事。
他所有的熱情全都是為了弟弟才努力模仿出來的,儘力不想讓弟弟成為以前的他。
“沒事。”許沉說話的聲調沒了剛才的高昂,語氣也恢複了正常,不再吊兒郎當:“吃飯。”
連話都變少了。
飯菜還在冒著熱騰騰的香味,桌上的兩人卻一口也難以下咽。
“他……”許間儘用筷子扒了扒飯,抬頭,“來找你了,對吧?”
許晨手指輕輕顫了一下,露出一個有點像哭的笑:“說什麼呢?吃飯,再不吃外賣就要涼了。”
這玩意果然不是他做出來的。
“彆轉移話題”,許間儘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兩下桌子,一臉不耐煩:“找你複合?”
許沉低著頭,略長的發絲灰溜溜的從耳後滑下來,垂在白皙的臉側,耳朵鑲著的鑽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百疊四射。
“吃飯。”
“算了吧,彆回應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吃飯。”
“之前不是他找你分的嗎?現在又後悔了,勸你斷掉。有結果,但不會是好的。”
“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你們之間的事就不需要聽彆人的勸告了嗎?”
許沉攢緊手心,指甲陷進肉裡,疼痛感慢慢襲來,一路蔓延至神經。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你卻拒絕接受他,到底想怎樣?”
“是我想怎樣,”許間儘抬眼看他,“還是你想怎樣。”
“我的事還需要你管嗎?”許沉輕笑了一聲,清盈的笑裡帶著嘲諷,“局中人的問題又關局外人什麼事?
“你沒談過戀愛,所以你不懂。真的認定了一個人的話,你的手是永遠也撒不開了。”
許間儘知道許沉是很執著的人,一旦愛上了什麼,那永遠便是愛,永恒不變的愛。
就算過了幾輩子他都會隻認他,不會喜新厭舊,不會花枝招展。
他和江妄分手的那幾天去夜店,也隻是玩玩,聊聊天,並沒有真的做。
隻是後來傳八卦傳變質了而已。
“我可愛的弟弟,請你做好你的本職,好嗎?”許沉疲憊的笑了笑。
最後那句話看似寵溺貼心的語氣,實際上他用了極其嘲諷又不帶一絲苟弄的樣子,對他世上唯一的親人親口說出來。
到底是有多心疼啊。
許間儘臉色絲毫沒有改變,甚至可以用麵色平靜來形容,像是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的吃著飯。
他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許沉完全吃不下去了,胃口全無,他深深吐了口氣,撐著手揉了揉眉心:“抱歉,剛才是我太過衝動了。”
“小儘,”許沉哀求:“你可以不生我的氣嗎?哥哥不是故意吼你的。”
許間儘吃的差不多了,他收拾了一下碗筷,朝許沉點頭。
其實許沉的話說不上吼,甚至還有些平靜,隻是語氣略帶嘲諷罷了。
看著許間儘一聲不吭的走了,他皺眉微笑,隨後又冷了下來:“還是生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