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這個星期一就不去了，您幫我幫一下退學手續吧！”

“怎麼了小易，還有幾個月就要考了，這時候退學，你之前那麼多年都白學了！是家庭經濟困難麼？”

“謝謝老師，是我爸突然生病了”

“這樣吧，小易，你和家裡再商量商量，實在不行，你出去兩天也行，我儘量給你保留學籍，如果後悔，還能再回來。”

“好的” 忙音響起，才放下電話！

內心的希望升起又落下，再等等，再等等或許她能改變主意。

等來了黎亭的電話，急促的鈴聲響起

“小易，你現在在家麼？我想見你一麵，就在學校！”

“好！五點在學校操場吧”隨手掛了電話

“媽，那我下午去趟學校，還有東西沒拿回來”

“快去快回”

傍晚沿路的風透著涼意，腳蹬子蹬到飛起，遠處若隱若現的教學樓逐漸清晰像頭巨獸吞噬著餘暉。

車子照例停在雨棚，星期天的操場上已經逐漸熱鬨起來，階梯上那個瘦瘦高高的身影顯得格外醒目，或許是等的時間長了，腳下那塊草皮子已經被鞋底磨搓的不成樣子！

“等很久了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一會兒了，就在這坐一會兒吧，說話方便。” 黎亭看了看階梯，抬頭示意我坐下

“怎麼決定的這麼匆忙？非得走麼？混個大專也比現在離開強啊！”

“已經決定好了，是挺突然的，我自己也沒想到。走了之後還會保持聯係的，咱們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分開那麼久都杳無音訊。” 僵硬地擠出笑容，此刻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估計是笑比哭的難看。

和黎亭緊挨著坐在階梯上，微微轉頭就能嗅到他衣服上好聞的肥皂味，

“真看不出來，你這家夥還挺愛乾淨，家裡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身上也穿的香噴噴，不錯不錯，哪個姑娘跟了你有福了！”

話落，黎亭臉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神情“其實，是我女朋友給我洗的，我們之前在網上認識，聊了很久，確定關係後，她每個周末都會來我家住兩天，衣服基本都是她洗的。”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但是真的從他口中說出來，心還是猛地一沉。

“她每次來，都會端個盆坐在那兒手洗每件衣服，看著她給我洗衣服的樣子，我真的很感動！”

“挺好的，也有個人照顧你，我先回去了，天馬上要黑了！” 我起來拍拍屁股，轉身往雨棚走去。

“什麼時候會再見？”

“電話聯係吧，以後見麵的日子多著呢！”

不敢有絲毫停留，害怕那點失落再也藏不住。

回到家，偌大的行李箱已經擺放在房門後，我媽已經迫不及待收拾好了行李，看來這趟回來的目的在於我。

“小易，你那些外穿的衣服我基本上都給你收拾好了，你的那些瑣碎東西，你自己收拾吧，快點的，明早十點的車！” 她的情緒已然恢複到什麼還沒發生之前的狀態，又變回那個慈愛的媽媽！

隔天，亦然照常上學，來送行的隻有奶奶，叮嚀的話翻來覆去的說，末了，這個老太太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我能做的就是使勁點點頭，不是不說話，是怕話還未說出口就要笑出聲來，打破這幅母慈子孝的感人場景！

坐上車，手裡捧著劉奇托人送來的一箱零食，腦海裡浮現出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青春期瘋長的小胡子永遠在他下巴上胡亂戳著，剃不乾淨的胡茬，新長出來細軟的胡子，永遠交錯在一起，張示著這張臉的青春氣息。

“媽，等我過去，能和爸商量一下給我換個手機麼？這個諾基亞太老舊了，我想和同學方便聯係！”

“等到了問問你爸再說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老葛給的日期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菜場門口一個臨時搭起的攤位

“老板，給我稱點這個餅。”

“要多少？”

“三塊”

“好嘞” 隨著手起刀落，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蔥香味的餅被迅速切成幾塊，包裝好遞給客人收錢找錢，一氣嗬成！

一個禮拜，我已經熟練掌握賣餅技能，目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可以休息個十分鐘，鐵皮搭成的棚頂下，臨近中午已經燥熱難耐，摘下袖套

“媽，我還是想回去上學，您看能行麼？您就讓我回去吧！”

“說了多少遍，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兒，以你的成績考不上什麼好大學，不如趁早出來，還能多掙一點錢” 她明顯有點不耐煩。

我轉頭看向爸爸，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默默地吃著手裡的餅，看來他並不想對這件正在討論的事有任何發言。

老葛給的希望在心裡一點點被澆滅，望著菜場嘈雜的人群，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幾個月後，高考結束，黎亭放棄去上大專，劉奇在我走後不久也去了北京，黎亭和那個女孩也分了手，距離產生美的同時也伴隨著分離。

爸媽日日毫無波瀾地做著生意，絕口不提回去的事。

在我十八這年，把父母對於孩子的哄騙展現的淋漓儘致，這個謊言的那頭是“孝道”！儘力維持那層窗戶紙，是我的不甘心。

六七個平方的出租房裡縱向放著兩張床，中間是過道，也可稱作客廳，另一排與床平行的依次擺放著燃氣灶，木架子加塊木板搭成的簡易餐桌，餐桌後麵擠著五鬥櫃，櫃子上放著一台電視機，隻能收到四個頻道，那也是為數不多的消遣，五鬥櫃與牆之間還留著二十公分左右的空隙，一袋袋麵粉摞在其中。

我無聊的按著手中的遙控器，在四個頻道間來回切換，每個頻道無一例外在這焦躁的下午都播放著無聊的新聞重播，如果遇上星期二，那就有幸欣賞滿屏的花花綠綠，非得等到下午五點半才能讓你重獲欣喜。

爸媽已經打起疲憊的輕鼾，望著狹小的出租屋，沒有遮擋的兩張床，終於下了某種決心，從床頭編織袋的側包抽出幾張一百元鈔票迅速背起收拾好的書包，躡手躡腳跑了出去。

路徑早已規劃好，距離五分鐘的車站是好去處，快步走向櫃台。

“你好，請給我一張最快發車的車票。”

“最快一班車是去郎溪的可以麼？”

“可以，現金支付”

坐在車上手腳抖成篩子，我儘可能捂住書包，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緊張。

一個小時後，我站在這個陌生的縣城，身旁的建築工地正在施工，周邊塵土飛揚，順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您能帶我去這附近招工的地方麼？”

“這附近就商業街那裡有很多店，我給你帶到那個地方，你自己看看。”

“謝謝師傅！”

幾分鐘路程，臨下車前師傅語重心長地說了句“小姑娘，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你早點回家吧，不要讓父母擔心！”

我已經儘可能裝作熟練的樣子，可初入社會還是像個穿著大人衣裳的孩子。

一番折騰已經晚上，肚子叫的厲害，隨機走進一家路邊的餃子店，點了份薺菜餃子。

熱氣騰騰的餃子上桌，淺色的醬油湯上飄著豬油，再點綴上翠綠的蔥花，看得我食指大動

咬一口，薺菜的香味充滿口腔，湯汁順著舌尖流進喉嚨，仔細咀嚼油渣濃鬱的香氣混雜著薺菜香，讓人欲罷不能，很快一碗餃子連湯帶水下了肚子，這時該考慮晚上住哪兒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