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All 澄】紅蓮 (……(1 / 1)

【All 澄】紅蓮 (十三)

13.

得知這東西是溫宗主送給兒子的玩意,江澄放心不少。岐山宗主當知輕重,隻是,極陰的劍坯,煉化還需機緣,若是條件達不到,再極品也隻是一塊鐵條。

他又將乾坤袋提到眼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包括封袋子的繩結也研究了半刻,好奇問道:“可以打開麼?”

溫晁樂嗬嗬,不懷好意得慫恿道:“不妨試試。”這話中調侃的語氣太過明顯,怎麼聽都是一股挑釁的調調。

試試就試試,江澄今日喝了一點米酒,經不得溫晁的激將法,他眉梢一挑,手腳麻利的就拆開了乾坤袋上的封結,捏住袋底一倒……

“撲通”,好沉一個木球?重重地掉落在了江澄的腿上,又順著他的大腿滾落,沉甸甸地砸在了他的腳邊約莫寸許的位置,咕嚕嚕慢慢滾遠。

江澄的視線就跟著那個木球,掃過他自己的腿,他的腳邊,然後延伸至牆角邊,最後定住不動……

“……”說好的劍坯呢?

“噗嗤……”耳邊的輕笑聲,是溫敏。

江澄眨巴兩下眼,確定牆角的東西是個球,他麵色不善地轉過頭去,杏眼裡的一汪秋水已經在這短短時間迅速凍結成了岐山冬日房簷下倒掛的冰柱子,懸在溫晁的頭上,凍得他頭皮發麻。

溫晁還維持著他半起身的尷尬姿勢,動作僵硬的將伸出老長的手慢慢繞了半圈,最後停在自己的後腦勺上撓了撓,嘿嘿乾笑道:“那什麼……我,那,我不是沒想到你手能這麼快麼。你……咳,你說你咋那麼性急呢?我就慢了一步。”

他說著站直身子繞過圓桌,蹭到江澄身邊,挨靠著半跪在地上,毛手毛腳地就要給江澄揉腿,“來,讓我看看,腿砸傷了沒?哎呦,你這細皮嫩肉的得快點把淤青揉開,不然非得腫個幾天不可,來,二哥哥幫你揉。”

“你起開!”江澄要被溫晁氣死,一邊手忙腳亂得阻擋這人,一邊把他往後推。

五歲多的年齡差就這點不好,倆人的身形相差太大了,力氣也相差懸殊,如果不是動真格的,江澄根本就不是溫晁的對手。一雙手擋來擋去還是有所空漏,被溫晁趁亂在腿上摸了好幾下。

眼見這人越鬨越上癮,溫敏又在一邊悶笑著看他們打鬨,並不出手阻止,江澄一怒,身子略微後傾,出腳踩上溫晁的肩膀驟然發力就把這個無賴踹倒在地,他起身搬起圓凳就要砸,想了想,溫宗主子嗣不豐,砸死一個少一個,可又咽不下這口氣,猶豫再三,他丟下圓凳,大步走進內室。

再出來時,他手上提了一個長長的靠肘,那是內室軟榻上擱置著用來枕放手臂的圓枕,絲質的枕套裡麵是裝滿了蕎麥殼的內芯,藍氏的針線姑娘將內芯塞得瓷實,掂在手裡還頗具分量。

溫晁本賴在地上捧腹大笑,在岐山兩年多,他調戲了江澄無數次,也被揍過無數次,加起來都沒今日占到的便宜多。

周身素白看起來有幾分清冷的江澄被氣得怒目橫眉,麵上浮現的紅紗色氣給他增添了些生動,這讓溫晁大為滿意。被小家夥欺壓了兩年,第一次扳回一城,正要見好就收去哄哄這個炸毛的小白貓,就見江澄提了一個靠肘,大踏步的走到他身邊,劈頭蓋臉的掄砸下來。

他裝模做樣的在地上翻滾著哼哼,哎呦呦叫得大聲,可聲線中的笑意,盈灌滿耳,任誰都能聽出,溫二少在故意逗江少主,挨在身上的打哪有半點疼痛,他玩的正開心呢。

江澄見狀,更是生氣,打著打著就覺得心上有些悶悶如同壓了一塊石頭,鼻腔中湧起一些酸澀,他丟下靠肘,像他家的姑娘江苒竹那般,一跺腳,哼的一聲就要奪門而出。

“溫敏!”溫晁正玩得高興,忽然聽到江澄滿含委屈的輕哼,腦袋從臂彎中一抬起,他就眼尖的捕捉到江澄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嘴唇輕顫。糟糕,逗過頭了!他顧不得從地上起身,先出言讓溫敏留住這個祖宗。

溫敏本就站在門邊,他靠在門柱上笑顏旁觀自家少爺跟江少主鬨得歡實,他們這些人跟著少爺身後收尾太多次,察言觀色方麵挺有心得,隻寥寥幾眼就看出江澄這半年在藍家過的憋屈。

也不知道江少主上次開懷是在什麼時候了,他有心讓江澄放開了玩鬨一場散散心裡的鬱悶,便由著少爺鬨,冷不防瞅到江少主神情不對,溫敏心裡咯噔一下,許久未見,沒掌住分寸,怕是鬨過了。

當下也不等少爺出聲,他先行側跨一步擋住了大門。本就是想讓江少主開心玩玩才找他來此,半途搞砸的話,彆說今年,以後還不知道哪年江少主才能氣消了回去岐山探親呢,無論如何,哄好之前一定不能讓江少主走。

留住江澄這件事上,主仆倆倒是都想到一起去了。

江澄到他麵前了也不開腔,低頭就繞過他去,被他側滑又是一攔。

溫敏身材高大,江澄身量還未長開,個頭尚不及其肩,他往門口一堵便讓江澄無計可施。打又打不動,繞也繞不過,心頭不知哪兒來的一股邪火讓江澄端方大失,他怒火中燒,提足就在溫敏的腳背上狠狠一跺,又踩著不放,以腳跟為軸,還又碾了幾下。

修真之人平日裡都有靈氣護體,被江澄那小身板跺一腳能有多大動靜兒,根本不痛不癢。溫敏為了能讓江澄消氣,刻意收了靈氣,於是江澄足下的削底厚靴便跺了個紮實,夠痛的……

溫護衛運足了強大的自製力才忍住沒有痛呼出聲,臉上的表情卻是控製不住,他臉線緊繃,嘴唇抿成一條線,一望便知他的腳替主人承擔下了多大的罪。

溫敏不愧是溫晁的好兄弟,辦事果然牢靠,任江澄又碾了幾下,也從容就義般忍著沒有收回他可憐的腳丫子,終於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讓江澄在怒火中生出來了一些愧疚,他今天失態了。

心虛冒頭露臉,然後悄悄牽扯著足兄勸解,腳下留情,留溫敏的腳一條活路吧,堂堂溫氏高等弟子,下半輩子跛行,怎麼討媳婦啊。足兄得此台階,順坡下驢,趁勢鬆開。

眼見小祖宗有所鬆動,溫晁站在江澄身後朝他家護衛拱手抱拳,兄弟間的謝意不言自明,接著溫二少不失時機的上前圈住江澄,軟語哄道:“祖宗哎,這是怎麼了?今兒這麼大火氣。”

江澄也不知,方才就是一陣莫名的火氣突如其來,他便失控甩臉,往日裡,溫晁癡纏耍賴,若是鬨得他心生不耐,便會立時取根銀針放倒這個紈絝,怎會浪費力氣去和他糾纏。

江澄放軟身子順著溫晁的力道坐回圓凳,仔細回憶之前的細節,今日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一桌菜肴是溫晁所備,兩人都吃了,也不會有問題,難道是酒?不應該,雲夢喜食米酒,這種清淡的酒品他早就喝慣了。除了這些,便隻有那個球兒了。

江澄若有所思的盯著那個球看了半天,然後起身緩緩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拾起抱在手上細細摩挲,又湊近眼前迎光審視,這個黑球確實如溫晁所說,質地非木非鐵,手摸其觸感仿若金器,可是分量卻輕得多,細看之下,黑球還隱隱有些同色如同年輪一樣的紋路。

他懷抱著這個極陰的黑球,努力回溯方才的心情,果然,回憶到溫晁招惹他的時候,又是一陣無名邪火。江澄大踏步走回桌邊,迅速將那煤球一樣的東西丟入乾坤袋裡,紮死了封口。然後肅然對溫晁說道:“這東西拿回去讓伯父好生處理,你不要留它。”

溫晁看江澄忽然想起那個球,拿著把玩之後又像東西會咬手一樣丟進乾坤袋,這看得他茫然不解,這會兒又被警告,頓時腦子就有點卡殼,“誒?”

“你若是不舍得,回頭我回雲夢再給你尋一件極品靈器,這東西有古怪,影響心性,不要留。“極品的確難尋,可是影響心性的物件,再舍不得也不能留。修士修身更要修心,若是被什麼東西影響心境,輕則修為艱滯,重者可能走火入魔,那就是要命了。

“你對這東西有感覺?”江澄滿心的戒備,溫晁卻像是被一個天大的寶貝砸到了,他哈哈大笑著又摸出一個精美的荷包,然後接下乾坤袋塞進荷包裡,生怕被人搶一般將荷包揣進江澄的懷裡,捂緊。

做完這些,他摟著江澄,湊近了竊笑道:“彆擔心,我爹作保這玩意不傷人。嘿嘿嘿……老大惦記了許久,可惜他沒緣分,我幫你搶過來是搶對了。”

說完他又跟偷了香油的耗子一樣吃吃笑了幾聲,迎上了江澄疑惑眼神方接著說道:“我爹說,這東西吧,有緣分的人,觸之即有所感,無緣者捏在手中也無用。嘿嘿,老大聽說是極品,眼饞,抱在懷裡快摟發芽了也沒感應出個調兒調兒來。嘿嘿嘿……我趁他出去的時候哄得老爹一個高興就把劍坯弄到手了,哈哈哈……”

江澄本來揣著這麼個物件在胸口,隻覺得懷揣無鞘利刃般不安,聽得溫宗主作保這東西無害,頓時放下心來。眼見得溫晁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人,真是的……“金烏也是柄上品利刃了,你又用不上,和他搶這個乾什麼?”

“聽說陰陽屬性的東西能煉化成五行中任何一種屬性的仙器,我給你留著呢,要是你也用不了再丟給老大糟蹋去,太妙了,哈哈哈哈……我給你說哈,煉化成功以前,千萬彆被老大看到,他以為在我這呢。”溫晁樂得直拍大腿。

江澄看著這人,也忍不住想樂,隻是,“大公子喜歡就給他唄,我也用不了仙劍,拿著不是浪費,東西給他好歹能用。”

聽到江澄這麼說自己,溫晁止住笑意,不高興地埋怨道:“誰說你拿著是浪費了?我溫二公子第一個不同意,你隻是傷著了,早晚能治好的,咱岐山溫情的金字招牌。這東西給了老大才是暴殄天物,就他,不改了內毛病,拿再好的劍都是浪費。”

也難怪溫晁會這麼埋汰他大哥。

溫家老大溫旭是溫晁異母的大哥,結丹還算早,在十五歲頭上,可惜配劍一直是個老大難,他拿到手的仙劍都是夭折的命,最長壽的一把也僅陪了他十四個月又八天。

為什麼江澄能記得這麼準確,因為岐山大公子每斷一把劍就會給他的愛劍立一個墳塚,上書此劍生卒年月日時,有何生平。此舉一直被引為美談,稱岐山溫氏大公子乃劍癡,以劍為伴,待劍仿若對待摯友,實屬性情中人。

他既然要同胞弟搶這塊劍坯,看來上一把劍又報廢了。

江澄歎息,他很想勸說大公子,不若,學清河聶氏用刀吧,鑄一把厚背九環大刀,再不然,換重劍也行啊,他用劍實在太費了。

早在幾年前江澄就開始琢磨,到現在依然疑惑,一個走剛猛劍法同人拚蠻力的修士,為什麼非要用秀氣的細劍?他是想折磨劍還是想折磨鑄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