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再 明月初升 月明星稀,樹影斑……(1 / 1)

冬水向春流 劉萎 3648 字 2024-05-01

月明星稀,樹影斑駁。

交疊建築影子下,一人獨立。

南月賭這次她能順利結印出一朵花。

她盯著眼前翻飛的靈氣,默念法訣,思緒卻遠遠追溯到她第一次這樣的花的那天。

天氣晴朗,適合晾曬衣物,適合外出采摘捕獵。

何楓賴在床上說什麼都不肯起,那時尚是凡家女子的南月說也說不給,扯也扯不起,氣地臉漲紅。

何楓眯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泄露出他藏在眼底的狡黠,南月捕捉到他的壞心思,好哇,你是故意的。

南月“哼”了一聲,伸手去戳他癢癢肉,何楓瞬間繃不住了,蜷成一團在床上亂滾,欸呀呀叫著月娘饒命,南月的惱被這麼一鬨消去了大半,嘴角上揚笑了出來,但口中還是不饒人。

“還敢不敢逗我,還敢不敢啦?”

何楓雙腿一用力,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來,南月被他這花招一晃,就被他擒住手腕。南月見他眼睛向下移,立刻知道這人要乾什麼,這是要一樣撓癢癢回來呢。南月立刻撲騰起來,嚷著快住手,何楓居高臨下歪頭笑得真誠:“月娘...咱們可算打平了,你放過我,讓我多睡一會,我也放過你,怎麼樣?”

南月瞪他,他也不惱,打了個響指南月手腕上就多了圈繩子,南月服了他了,隻能歎氣:“解開我,你睡吧。”

何楓心滿意足收了神通,卷進被子裡睡去了。

果然畫本子裡講男人不在乎這些重要日子是真的,今日是何楓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第一年,她提前都把今日行程安排好了,沒想到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完美計劃毀於賴床。

南月見他睡得香,隻能歎口氣安慰自己將來日子還長著呢,就出門去了。

何楓是聞著飯菜香味兒起來的,他揉著眼睛趿拉著草鞋走到草屋中央,擺了一桌子他們喜歡吃的菜,南月在柴火帶起的熱氣間忙忙碌碌,他低聲笑了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下頜磨蹭她頭頂,頗為留戀的樣子。

南月這忙著做飯,忽然身上一沉就知道是何楓這睡醒了,來搗亂,她在他懷裡掙了掙,有些羞赧:“你快鬆開我,一會兒飯菜糊了,你又要委屈。”

何楓摸了摸鼻頭這才鬆手,老老實實坐旁邊,這邊南月要什麼,他就遞什麼,一雙眼睛追隨著南月,搞得南月好不自在。

“你,出去!”南月紅著臉要把他推出去,何楓嚷嚷著裝可憐,最終隻能委屈巴巴對著緊閉的門板歎氣。

何楓收拾了碗筷,走出去看見南月正望著天邊出神,他拍了拍地上的塵土,挨著她坐下了,摸了摸腰間的東西,眼睛一頓亂轉,正欲開口卻被南月打斷了,一轉頭被南月幽怨的眼神嚇了一大跳。

“何楓,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何楓歎了口口水,不自覺挺直腰板,宣誓一般鏗鏘有力:“記得!”

南月眼神更幽怨了,似乎下一刻她就要哭出來了,好哇你記得你還這麼敷衍,怕不是厭了膩了。

何楓決定不要在被愛人痛罵的邊緣大鵬展翅了,幾乎是立刻掏出腰間那東西。

是一束彌漫著金光的花環,一朵連著一朵在夜裡散發出耀眼的光彩,這...不是人間物吧。她愣愣地看向何楓。

何楓認真地說道:“我聽鎮上人說,摘香草贈美人...我想自己種,可是..我一養就死,而且我的月娘...我不知道凡間有什麼可以送給你,配得上你的。”

於是他連著一個月用仙法捏花朵,他經脈未開,強行用師父教的仙法隻會徒增疲累,可他看見那一朵朵從黯淡到豐盈的花朵,就像看到被他救下的月娘,從死板沉默到逐漸靈動可愛。

他起身,珍視萬分地將花環慢慢放在南月的頭上,凝視許久說:“我靈力不足,怕是這花存不久...”

他忽然被抱住了,懷裡一片溫軟,兩人都聽得見彼此失衡的心跳。

鬼使神差地,何楓說:“月娘,同我一起修仙吧。”

我們一起去度過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南月沉默了很久,何楓根骨自有天資,可她如果沒有未婚夫君柳子謀橫生變故,這個時候說不定都有娃了,或許她隻能陪何楓百年呢....

就算百年,也知足了。

南月壓下心頭酸澀,逗他:“你才同你師父學了幾招,就敢挑動我呀,就不怕誤人子弟?”

何楓哽住,他自己早早被師父拋下,學的也是三腳貓功夫,可惡....

南月見他沉默不語臉漲得通紅,趕忙哄他:“自然是要學的,不過——你先把花養活再說吧!”

於是南月手把手教他種花,等到來年夏天一起看他們種的花開得有多美。

何楓來的意外,走的也突然,他沒來得及教南月如何使用仙法,也沒能看他們的花有多美。等到南月登仙時,曾經的荒山早已盛放花朵。

可是,沒人會回來看了,餘下的時光草木榮枯,都無人在意了。

仙法禁忌心念不定,南月一出神,這搖曳的微弱仙法就滅了。南月算了算,不出意外快到雷劫晉升的日子了,她自然不會疏忽訓練,待到晉升之後再做打算吧。

老天已經開始善待她了,她樂觀地想,都能讓她升仙,總不能剝奪她睹物思人的權利吧。

明輝宮中。

燭影搖晃,一聲歎息落在這空無之中。

麵容姣好的女子指尖反複摩挲紙上那人的名字,南、月。

當說是天命嗎?她又能見到那個人了,雖然距離初見已經萬年,現下的她也隻是那時那人魂魄中的一縷,但是她還是想見到那個人,即使這千年來的艱辛不能說一句,即使曾鮮活的人不會予以回應,但是既然她曾起誓,隻要被她找到,就一定全力護她周全。

“南月仙子敬啟。”

南月跟著侍從一路前行的時候還處於不真實的狀態,月神,品階很高的月神,竟然邀請她去喝茶,還說要商討拜師事宜。這一連串的喜事砸的她有點暈頭轉向。

於是就看見一個品階不高的仙子軟塌塌地跟著侍從行進,惹了路人奇異眼色。

不過被驚喜砸暈的南月已經不關注那些了,沒傻笑出來是她最後的堅強。

不知覺間,侍從便將她引入明輝宮,撩開門前薄薄的紗障,淡淡的熏香氣息將她包圍,循台階而上,便見一女子正端坐品茗。那女子眉眼含情,自生憐憫眾生之意,麵若白玉唇似朱果,烏發鬆散其上點綴幾枚金銀。南月一時看呆,直到她抬了眼,才慌慌張張雙手交疊行禮。

是了,這就是月神,棠棣。

南月不是沒見過神像,或張揚或慈悲,而眼前這人蓮步輕移,就像神像會動了,從供桌上飄了下來一般,南月惶恐,將頭埋地更深了些。

一雙柔軟冰涼的手將她攙扶了起來,南月還是不敢抬頭,那菩薩一樣的女子撲哧笑啦,打趣她:“我是什麼吃人的惡鬼閻羅嗎,仙子這般害怕。”

南月訕笑著抬頭,見她在暖光下笑得平和溫柔。

這就是神明吧.....

月神笑著看著她。

南月動了動,月神依然笑著。

月神笑得溫柔,但笑太久就瘮人了。

南月就在尷尬的沉默中如坐針氈,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

“月神娘娘,今日...”

一語驚醒夢中人,月神笑得和煦,推給她一杯茶,溫溫和和開口了:“一時怠慢,仙子見諒,今日請仙子前來,是想問仙子可否願意拜入門下。”

半柱香後,南月神情恍惚,腳步虛浮地從明輝宮挪了出來,鵝蛋臉上撲了一層粉,眼眶也紅了些,她反反複複想著月神對她說的話。

一定是老天垂憐,知曉她在凡間曾蒙受不白之冤,在升仙後竟然這麼快得了貴人照拂,還要得封賞官職,甚至...還有了師父!

她迷蒙中又想起當年何楓同她在密林深處時,他揚起眉毛反駁她自幼接受的溫婉賢良相夫教子,揮劍指向天際時,意氣滿滿對她講的話。

世間廣袤精彩,應仗劍打馬賞花,放下那些有的沒的,與我同賞,如何!

南月搖了搖頭,避免被更多人看到她現在這副樣子,本來天族就看不起他們的附屬人族,她作為百年難得登仙的凡人,更不能有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振奮起來,她長長吐口氣,昂首挺胸地邁開步子。

首先,去速通拜師禮,然後臨時抱佛腳。因為這拜師禮有不可缺少的一環——打擂台。無論如何,這一關,不能掉鏈子。她不敢誇張自己能打破天族固有的輕視,她能做的就是不加深這個偏見。

然而此時,她還不知道,彆人的擂台是走過場,而她的擂台,是一場好戲。

將會有很多人笑著將她是否能活著走出擂台,當成賭約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