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梵沒有再去理會趙判,徑直走向了程時霧。
那邊剛剛醒過來的程時霧情緒很穩定,沒了先前的暴躁與瘋魔,就隻是遠遠地盯著魚梵腰間的傘看。而對於魚梵的恐懼好像也沒有先前那般激烈了。
魚梵故意摸了摸傘,斜坐在旁邊的桌子上:“現在可想起來你是怎麼回來的了嗎?”
程時霧回過神點了點頭,“你……”
魚梵提醒道:“我叫魚梵。”
程時霧懇求道:“魚梵公子,我知道你是來送我走的,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容我同他說幾句話?”
魚梵拿出傘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可以,不過在你問他之前,你須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程時霧:“好,你問吧。”
魚梵正色道:“那日,你是怎麼回來的?”
“那日大雨,橋上都是奔走避雨的人,我被人擠了一下就落水了,因為河流湍急,岸上的人無法救我。事實上自落水後我就已經死了,隻是檀郎……隻是周檀他早在水底留了繩索,掩人耳目帶回了我的屍體。”
骨欲,所以,程姑娘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嗎?!!!!
魚梵敲著桌麵若有所思,周檀此時尚為凡人之軀,即便在河底留下用以固定的繩索,也不可能安全回去,除非……
“程姑娘,你可知道周檀身邊有什麼不一般的人否?”
魚梵朝著骨欲的方向看了過去,剛好骨欲也看了過來,視線相對,骨欲猝不及防地朝他微笑,魚梵急忙低下頭。是的,除非周檀身邊有位高人幫忙。
程時霧言:“有,但是周檀從來都不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抱歉。”
“無事。”魚梵繼續問:“九微燈轉魂,周檀轉的,是前朝哪位公主的魂?”
骨欲聽著魚梵問話極其肯定、細致,細致到小範圍的人群。他,對子合西夜很了解,更甚至,他對黑白時界也很了解……
“不是公主,是當時的丞相之女蘇譽。”程時霧低頭苦笑了一聲,繼續說:“周檀與我青梅竹馬,十二歲我便嫁與他做人婦。男兒誌在八方,他說他想考取功名為國效力,為民解憂。我遂陪他寒窗苦讀十餘載,卻不及丞相之女半日言。”
蘇譽?這倒是讓魚梵有些意外……
“男人呀,貪心極了!他既想娶蘇譽來博取功名前程,又不想棄我於不顧留下汙名。所以他便想了個兩全之法,他想娶了蘇譽,然後將我的魂魄轉移到蘇譽身上,這樣我就可以繼續陪著他了。我原是不願去的……”說到這裡程時霧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
謝不舟熟練地從骨欲的袖子裡掏出一方帕子遞了過去。
程時霧小心翼翼地接過帕子看了一眼,不過,她道了聲謝後又給骨欲遞了回去。
骨欲:“……”這怎麼好收回去呀!!!!
所以,時間靜止了。
沒人接??????
最後還是魚梵拿走了帕子玩了起來。
謝不舟與骨欲麵麵相覷,不是他有病吧!關他什麼事啊!!!!!!
但兩人也都沒有臉麵再去要回來了。
程時霧倒是無所謂誰拿去,繼續說道:“謝謝,不過一些肮臟事,是我無能罷了,諸位公子見笑了。魚梵公子,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魚梵一邊玩著帕子一邊站了起來,搖了搖頭說:“沒有了,我問完了。”剩下的該是去找罪魁禍首了,沒必要再去白白惹人家姑娘傷心呢!!!
魚梵說完便將傘留給了程時霧:“你且放心問吧,他現在傷不到你。”
隨後魚梵就走了出去,骨欲也拉著謝不舟也出了房門,趙判是最後一個出來的,抱著劍麵無表情的給他們倆關上了房門。
太陽已經大亮了,四人就都靠在一旁的窗戶邊。
魚梵站的稍遠一點,他一手背在窗戶上,一手拿著手帕在陽光下仔細觀摩。
手帕上是用靈元繡上去的是一首詩“春雪與卿長安道,秋月與孤枕爐酒。莫向竹邊孤負雪,莫向柳邊孤負月。”
魚梵側臉看了看打瞌睡的骨欲,像魚……
趙判看著瞌睡打哈欠的骨欲和謝不舟,抬手就彈了兩人一腦殼,冰涼的觸感讓骨欲一個激靈,本能地朝趙判的手砍了出去,不過趙判也反應很快的收了手。
趙判有點意外,一時不知道是該為嚇到他而感到抱歉,還是該為他的過激反應感到迷惑。
骨欲尷尬的收回了匕首,謝不舟也被骨欲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骨欲,你乾嘛?”
“趙判官不好意思啊,之前……”骨欲想說之前你拉著我的手不太對勁,但轉念一想可能不太禮貌,於是作罷,隻道:“你的手……”
手?趙判拿起自己的手放在太陽之下來來回回看了一會,突然悶悶地笑了一下,說道:“一雙枯骨……嚇到你了?膽子這麼小!”
畢竟是活了上萬年了呢!骨欲感覺到好像是戳到趙判的痛處了,急忙轉移了話題:“誰還不是個骨頭了是吧。對了不舟,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還被鎖進了銅鏡裡。”
“啊,這個啊……我就是被那奇怪的雨困在了裡麵,然後我就喊你和趙判,但是聽不到你們的聲音,然後我就到了這個院子裡。剛剛那個程姑娘以為我是那個可惡的周檀,還讓我給她梳頭發,我不梳她就把我給關到銅鏡裡麵了……”謝不舟說完一臉的委屈,靠在骨欲邊上問道:“骨欲,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啊!”
原來是這樣。
趙判說的“彆說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原真不是誤打誤撞,是打碎了山河夢的軌跡……
骨欲摸了摸謝不舟的頭,說道:“可能山下的水土不一樣吧……”
謝不舟撇嘴:“什麼呀,你又哄我!”
“是人的欲望,人隻要活著就會有各種不同的欲望,引誘著,驅使著……”魚梵聽著他們的話感歎了一下:“不過都是被欲望控製了的可憐人罷了。”
可憐人!!!!!!
謝不舟辯解:“什麼可憐人?連自己的欲望都控製不住那還叫人,這樣的人都能活著……還真是不公平呢!”
骨欲一把捂住謝不舟的嘴,好朋友,你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呀,這些年讓你在外麵跑東跑西,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呀!!!!!
骨欲抱歉的對魚梵笑了笑:“小,小孩子……”
魚梵笑而不語。
這時裡麵的門被打開了,程時霧提著衣擺撐著傘走了出來,四人齊齊看了過去,魚梵先是看向了自己的傘。
程時霧因為許久不見陽光,臉色煞白。她拿出一根手指嘗試著伸出傘外,隻是剛伸出去,手指上的灼痛感便傳了過來,程時霧頓時收了回去。她回過頭,卻見窗邊四人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程時霧啞然一笑:“那個,我說完了,我就出來看看太陽,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了。”程時霧說著指了指太陽,又看向了趙判:“不過,現在看到了,我也該走了。”
魚梵收起了手帕,率先回到了屋裡。
周檀依舊站在梳妝台前低著頭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程時霧也回到了屋裡,將魚梵的傘收好了遞了回去:“謝謝你的傘。”
許是真的累了,魚梵速度很快將周檀收回了傘裡,對程時霧說:“無妨,我送你走吧。”
“好。”程時霧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魚梵念起了超度亡魂怨鬼的經文。
趙判皺了皺眉頭,魚梵用的經文與一般判官超度用的經文不太一樣,他加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等一下!”骨欲正係著一個小袋子,說完急忙走了過去:“等一下,程姑娘,這個送給你。”
程時霧先是看向魚梵,魚梵點了頭之後她才接過骨欲的小袋子:“這是?”
骨欲:“彆拆,先彆拆。以後……你就知道了。”
程時霧將袋子彆在腰上,衝骨欲笑了笑:“謝謝。”
骨欲:“不客氣。”
送走了程時霧,魚梵整理了一下衣服也要走。
骨欲遞了一個眼色,趙判和額謝不舟就在門口將魚梵攔了下來。
魚梵不耐煩的看向骨欲,這是什麼意思?
骨欲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仿佛看不見魚梵臉上的戾氣一般開口說道:“魚梵公子,我知道你要走,但是能不能容我同他說幾句話呀?”
“……”
魚梵,這話聽著耳熟啊,但是……
“不可以。”魚梵直接拒絕了。
“不要拒絕的這麼絕情嘛!”骨欲也不急,繞著魚梵的身側轉了一圈,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魚梵公子要不要看看這是什麼?”
魚梵看到九微燈臉色一變,金蟬脫殼?
魚梵問道:“你乾的?”
骨欲看著九微燈並沒有回答魚梵的問題,反問道:“現在,魚梵公子能讓我同他說話了嗎?”
魚梵咬了咬牙,瞪了骨欲一眼,像什麼魚,像王八。
魚梵隻好祭出自己的傘遞了過去。
骨欲接過傘,想著黑衣之下的魚梵此刻定是咬牙切齒,他就偷偷地笑了,讓你逞強,讓你拒絕我……哼!活了上萬年了還能在你這毛頭小子身上吃了虧不成?!
“你還不出去?”骨欲看到魚梵氣場很冷的還站在那裡,委婉地提醒道:“剛剛,你可不是這樣的……”
魚梵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就聽見骨欲的嘀咕聲:“我還治不了你了?”
魚梵:“……”
隨後骨欲滿意的點了點,禮貌的到了謝:“謝謝魚梵公子!”
門外的魚梵都要炸毛了,氣得他拿出懷裡的手帕就是“嗙嗙”幾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