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真一大早就被關昭弟趕出去了。
也不能說趕,因為這段時間拚命學武,連關昭弟都看不下去了,決定讓她去外麵玩玩放鬆一下。
今天關昭弟沒做飯,給含真塞了一袋子錢讓她到外頭解決。
含真拋了拋錢袋子,腦子裡卻在想著事。
現在還早她還不餓,要不先去周圍的村子裡轉轉?說走就走,含真運上輕功,到了村子裡才停下。
周圍還挺安靜,村子裡的大人都忙著種地,隻有小孩子互相在一起玩耍。
突然一陣吵鬨的聲音從巷子裡穿出打破了安靜的氛圍,含真偷偷站在對方死角區看著。
一群小童正堵著一位白衣少年,帶頭的年齡明顯比白衣少年個頭大,正凶神惡煞的說著話:“狄路,你爹娘都不管你,你也跟沒爹沒娘的孩子沒兩樣。”
白衣少年一直低著的頭低的更低了。
還沒等白衣少年反駁,周圍的小童便紛紛朝他扔石子,一邊扔一邊笑。
“你爹娘都疼你弟弟,你沒人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童們的嘲笑更像是一把利刃,刺骨而又不留情麵。
含真俏麗的臉都冷了,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她最討厭熊孩子了,還是以父母攻擊一個可憐孩子。
她從暗處走出,手握著劍柄,腳將地上的石子踢向帶頭的男孩,威脅道:“你們給我滾!”
那個帶頭的小男孩本來想故伎重施威脅痛打一頓含真,可他看到含真手裡的劍便止住了腳步。如今世道江湖與朝堂互相製衡,朝堂根本不會管江湖上殺人事件,這女子萬一把自己……
他心中憋著火,轉身灰溜溜地跑了。周圍圍著他的小童看帶頭大哥跑了,也跟著跑回家了。
“你沒事吧?”含真擔心的向白衣少年走去,她覺得白衣少年是被欺負狠了,因為看著那群霸淩者熟門熟路的樣子,被霸淩應該是習慣了的。
白衣少年聽到含真的話,低著的頭抬了起來,漏出一張十分漂亮的臉蛋。
那是一張漂亮到一看就十分驚豔的臉,含真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比他好看的女人都沒有。可真正令含真更加心動的是那一對多情的豔麗雙眼,而現在這多情的雙眼正目錄感激的看著自己。
“多謝娘子相助,我沒事。”白衣少年行了個禮,他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和那身衣服一點也不相配。
含真頓時覺得那身本就破了洞的白衣配不上這少年了,她緩了緩神道:“小事一樁,敢問郎君姓名?”
她說著話時表情十分正經,生怕被看出來對這張臉的喜愛。
……郎君
狄路怔了怔,還沒有人這麼與他說過話,他家中窮苦,弟弟妹妹又很多自己並不是最討人喜的那個,所以從未被人如此鄭重的稱呼對待過。
他現在才仔細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猶如出水的芙蓉那般秀麗,皮膚似雪,一雙彎彎的柳葉眉之下是春水一般的眼睛,她嘴角彎彎,正對自己笑著,看著溫柔和善極了。
狄路的臉紅了,他斂目低眉,輕聲細語道:“我叫狄路,娘子呢?”
怪不得這群小屁孩都欺負他,多半是嫉妒人家長得好。
含真明眸稍彎,白皙的臉上也不自在地浮現出紅暈,她答道:“我姓元,名含真,家裡人都叫我次娘。”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把乳名說了出來,或許是因為眼前的少年好看的不行吧。
狄路心中一動,次娘。
他的心熱了起來,這種熱仿佛要燙穿了他一樣,怦怦直跳的心就像是要代替他說出什麼……
他心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可卻笨拙得不知道如何表達。
狄路一向能言善道,隻有他不想討好的人就沒有他討好不了的人,可此刻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微微低著頭,好像這樣就能收斂起自己不爭氣的心。
含真的耳朵自然很靈,她也聽見了少年異於時常速度的心跳聲,她吸了口氣鼓足勇氣道:“你吃飯了嗎?”
糟糕……
這樣會不會不太矜持,會不會讓狄路覺得自己輕浮。
狄路他愣了一下,隨即歪著腦袋低笑幾聲。
含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要搭訕就搭訕,怎麼就扯了這麼一個離譜的借口。
所以為什麼腦子一抽這樣說,含真心中早就亂成一團。
“沒有,元娘子呢?”狄路很是體貼地詢問著。
含真瞬間了然狄路這是為了照顧自己才這樣說,對他的好感又升了,誰會不喜歡一個體貼溫柔的人?
“我也沒,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鎮上吃點嗎?”含真小心翼翼問著,她看得出來狄路的家境可能不太好,為了不打擊到少年的心,所以她把請他吃飯說成了陪她去吃飯。
“好。”狄路抬起了頭,笑著應道。
含真又被其容貌所驚豔,這才是閉月羞花之貌,她想起了上個世界見過的美人,都不如狄路的容貌。
“失禮了。”含真搶先說,接著毫不猶豫地一把抱起狄路運起輕功,腳尖猶如乘雲而來,又快又穩。
狄路先是一驚,隨後用手緊緊扣住含真的臂膀,刻意回避了不該觸碰的地方,他腦中突然閃過一種渴望。渴望也和元娘子一樣有這麼好的功夫,這樣才能保護好自己和在乎的人……
到了鎮裡,含真找了個巷子將狄路放了下來,狄路道了聲謝後便低下了頭,就像是一個羞答答的大姑娘,不敢抬頭看人。
挺可愛的。
含真摸了摸鼻子熟門熟路的帶著狄路向鎮子裡最大的酒樓,這酒樓雖然是鎮子上的,不過口味很是不錯,不比臨安的差。
站在門口的店小二眼見含真衣著甚好,頭上戴的玉簪也水頭好,暗忖這筆生意絕對能成,他麻溜地擦了擦桌子,給她遞了菜單。
“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含真隨意點了三個葷菜就把菜單交給了狄路,她點葷菜是因為狄路太瘦太輕了,葷菜價格較貴,她怕狄路不好意思點。
狄路也沒點多少,點了兩盤素菜就把菜單交還給了小二。
含真從錢袋裡拿出銀子交給小二,又說:“來一壺酒。”她轉頭看向狄路問:“你會喝酒嗎?”
他有些局促:“可以。”
家中貧寒,可狄路的父親老餅偏愛飲酒,家中總是少不了酒水,也因此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增加上一比無用的支出。狄路在某次老餅帶著弟弟妹妹們去鎮上時,他看著被拆開的酒,終究是抵抗不了好奇舀了一勺。
入口的第一感覺是辛辣,辣的痛苦。辣感褪去後是乾澀,澀的他苦苦的,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把錢花在買這種無用的東西上,家中明明已經夠貧苦了。
怒氣上頭,狄路又舀了一勺到碗裡,這次他一鼓作氣全喝了下去,辛辣一瞬間刺入他的腦子,腦中空白一片隻剩下舒爽感。
狄路不喜歡這種“不可控”的感覺,他蓋好酒蓋子把碗用水洗了,便躺在床上休息起來,在喝下酒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約約醉了,他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小二很快就將酒菜端了上來,含真替狄路倒了一杯酒,隨後一敬:“請。”
狄路也回敬,他此刻的心態全然不是在偷喝父親的酒時的厭惡,而是一種全身心的喜悅。他開心能遇見這麼好的元娘子,元娘子也未曾瞧不起他,反而處處都細心對待。
能遇見元娘子,三生有幸。
狄路將酒咽了下去,他從未覺得酒如此好喝過,喝下去的不是辛辣苦澀而是暢快淋漓。
也許是因為酒的刺激,原本局促不安的狄路變得侃侃而談起來,他什麼東西都懂,能說上兩句,對於人的分析更是透徹明了。
他能很清晰地根據每個人的行為表情,講出每個人的性格和情緒。
含真覺得他要是在現代一定是個心理專家,還是業內大師級彆。
“對於當今局勢你是怎麼看的,阿路。”含真突然問道。
狄路先是癡迷於那句“阿路”,隨即又一針見血道:“如今官家被奸臣所惑,奸臣肆意妄為,官官相護無清明可言。江湖之亂更是難言,各地百姓受到不少江湖門派的欺壓,好人不多。奸臣和江湖人士互相勾結,苦的更多是百姓。”
按狄路所想,他覺得當今陛下也是個孬種,可畢竟身在大宋,不好言說,他怕因為一言而惹上麻煩,故而委婉不少。
“若是想破此局麵應當如何?”含真又問。
“以殺止殺,不破不立。”
狄路說這話的時候仿佛身上度了層光,耀眼的可怕,也冷靜理智的徹底,他從來不像一個普通平民百姓,反而像一個輔助者兼執行者。
人才啊,這種人怎麼會出生如此平凡,果真亂世出英雄,含真感歎道。
含真決定要把對方拉入自己的造反大業,加上自己有那麼一點心思,不管怎樣首先需要拉近關係,她道:“我們既然已經認識,何必稱呼我元娘子,你可以叫我次娘。”
狄路隻覺口中的酒更加醉人了,他白淨的臉頓時燒了起來,他低聲呢喃道:“次娘。”
這醉玉頹山之態讓含真也不禁耳垂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