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虞綰回到最初所站的空間時，神情有些恍惚，手不由自主地抬起來去觸碰那些懸停在半空中的猩紅色碎片，隱隱傳來灼燒的痛感。

崔虞綰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卻能感知到，這是陳野記憶中的痛苦與噩夢碎片交織在一起所引起的共鳴。

無數個日日夜夜，陳野都是這樣度過的。

本該離開的崔虞綰卻停下了腳步，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再次抬起頭的她，眼神中莫名多了種不知名的情緒。

崔虞綰決定在這些碎片中找到噩夢和痛苦的原因。

她沒有細想自己為何這般衝動，隻是下意識將自己的衝動歸結於還陳野一個人情罷了。

周圍的噩夢碎片很多，崔虞綰咬了咬牙，徑直向一個碎片衝去。

崔虞綰睜眼時，發現自己來到了一間臥室，整個房間看起來都很溫馨，卡通風格的裝修。

但整個房間卻空無一人，崔虞綰皺著眉頭掃視了周圍一圈，奇怪，按理說陳野在哪，自己就應該在哪，陳野應該就在這個房間才對。

就在崔虞綰準備動用能力感受時，卻突然聽到安靜的空氣中傳來細微的綴泣聲。

崔虞綰循著聲音找過去，但源頭竟是從房間最邊角的複古式衣櫃裡傳來。

崔虞綰俯下身，輕輕穿過衣櫃門。雖然已經能預想到，也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此時的場景時，心還是止不住地顫了又顫。

一個小男孩蜷縮著身體在衣櫃的最角落裡，抱著一條碎花裙子在哭泣。

距離靠近，崔虞綰甚至能聽到陳野在低聲呢喃“媽媽”兩個字眼。

這是幼時的陳野，無助又弱小。

崔虞綰慢慢退了出去，思索了一下：“你說我要是此時能讓他看到我的話，總部會不會把我罰得很慘很慘啊。”

係統也沉默了幾秒：“罪不至死。”

崔虞綰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那就夠了。”

三秒鐘後，崔虞綰真正踩到了房間的地板上，她忍不住活動了下手腕和腳腕，長籲了一口氣。雖然早已習慣，但長時間的虛浮還是讓她 挺沒有安全感的。

崔虞綰沒有再猶豫，走上前輕輕把衣櫃拉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這一刻對於陳野來說，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世界漆黑一片，四周寂寥無聲，但有一束光照了進來。

陳野頓時止住了哭聲，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漂亮姐姐朝自己伸出手。

崔虞綰忍不住笑了，怎麼看起來傻傻的，不過也是，誰家裡會莫名其妙大變活人啊，沒把她轟出去就不錯了。

崔虞綰放低了聲音：“乖乖，到姐姐這裡來。”

陳野還是怔愣著，就在崔虞綰以為陳野是被她嚇到了的時候，陳野卻突然爬了過來。

這個年紀的男孩本應是活潑好動的，眼前的男孩卻瘦弱得像張白紙，輕輕一使勁就碎了。

待崔虞綰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把陳野從衣櫃裡抱了出來。

陳野帶著濃重的鼻音：“姐姐，你是誰呀？”

崔虞綰把陳野放到了床上，“我是你媽媽的朋友。”說完準備去衛生間拿條熱毛巾來給陳野擦擦臉。

不料陳野卻攥著崔虞綰的衣角不放手，崔虞綰愣了愣，回頭就看到陳野眼睛通紅，稚嫩的臉蛋上滿是半乾的淚痕，聲音卻帶上了一絲失控：“你騙人，我媽媽已經去世了！”

崔虞綰看著眼前明顯脆弱還故作頑強的小男孩，心中劃過了一絲心疼，她又輕輕抱起了陳野往衛生間走去，邊走邊說：“乖乖，你媽媽去了天堂，但她很想你，我替她來看看你。”

男孩的眼眶瞬間又蓄滿了淚水，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那她過得好不好呀？”

崔虞綰隨手拿了塊乾淨的毛巾鋪在洗手台上，然後才讓陳野坐在上麵，彎腰使自己和陳野平視著：“她過得很好很幸福，有很多朋友陪伴在她身邊。那你呢，你今天為什麼哭呢？”

陳野愣了愣，本來在聽到崔虞綰說媽媽過得很好時下意識感到開心，卻又在崔虞綰問到自己時，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我、我每天都很想她，她離開以後，爸爸就帶了一個奇怪的女人和另一個小男孩回來。爸爸讓我叫媽媽和弟弟，我不想叫，爸爸很生氣。那個女人和弟弟隻有在爸爸在的時候才會對我好，其他時候隻知道欺負我。弟弟今天過生日，他們說因為我昨天犯錯了，所以今天不讓我下去嗚嗚....”

聽完這些話，崔虞綰氣得身體都在發抖，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想儘辦法欺負折磨陳野，簡直畜生不如。

崔虞綰用熱水打濕了毛巾，輕輕擦去陳野臉上的淚痕：“好了乖乖，不哭了，姐姐帶你出去吃大餐，比他們吃的好一萬倍。”

陳野眨巴著眼睛，睫毛細長，上麵還掛著淚珠，昏黃的燈光打下來，在眼窩處投下淡淡的陰影：“那姐姐，你從天堂來的話，是天使嗎？”

崔虞綰感到有些好笑地說道：“是也不是吧，怎麼了？”

崔虞綰莫名有些心虛，反正她是貓貓使者，有職務在身，做的好事那麼多了，應該也算半個天使了吧，也不算騙小孩了。

陳野吸了吸鼻子：“那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崔虞綰歪著腦袋想了想，手輕輕揉著陳野的腦袋：“他們都叫我綿綿，不過你就叫我姐姐就好了。

她腦海裡下意識地想起陳野給她取的名字，既然是他取的，就還是這麼叫她吧。

崔虞綰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陳野很快就換好了衣服，崔虞綰從衛生間出來時就見陳野乖乖地坐在床上等她，兩條小腿在空中輕輕晃蕩著，可愛極了。

崔虞綰笑了笑，走到陽台上朝陳野勾了勾手，示意他過來：“我先下去，然後我在下麵接著你，敢嗎？”

陳野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崔虞綰滿意地笑了：“你應該知道從哪裡出去可以避開人吧，後麵就靠你了乖乖。”

說完崔虞綰就手撐著鐵欄杆，噌的一下翻了下去，很輕巧地落在了地上。

陳野扶著欄杆朝下看去，崔虞綰的發梢被風輕輕吹起，正張開雙臂朝他安靜地笑著。

其實他沒有說，自己恐高。

陳野閉上眼，就縱身往下跳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個僅僅見麵一個小時的陌生人產生如此這般的信任。

風聲從耳畔呼嘯著劃過，陳野再睜眼時，隻見崔虞綰眼睛眯起，嘴角揚起好看的笑容：“好勇敢哦，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