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虞綰很快就化身夢境守護者進入到陳野的夢境之中,在夢境中崔虞綰是人形,但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她,觸碰到她。
崔虞綰處在一個巨大的宛若巢穴的空間裡,周圍漂浮著成千上萬個夢境碎片,像記憶中無法觸及的老舊膠片般,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好夢碎片是看起來就很讓人舒服,帶著春天氣息的淺綠色,而噩夢碎片恰好相反,宛若血盆大口,夾雜著極其鮮豔的猩紅色。兩種對立的顏色構成了這樣一副詭像,常人若是在此,恐怕早已嚇暈過去,但崔虞綰早已對此見怪不怪了。
但奇怪的是,像陳野這類人,往往好夢碎片占比較多,可眼下,陳野的夢境中,噩夢碎片的數量居然是好夢碎片的兩倍有餘。
崔虞綰站在位於最中間的台麵上,小心翼翼地察看著四周的情況,視線穿梭在每一個橫飛的夢境碎片。
終於,崔虞綰在眾多夢境碎片中看到了她想要的,她後退一步,一腿腳尖點地,另一條腿發力。瞬間,整個人直直向那一塊碎片飛去。
“嗖——”
崔虞綰來到了意外發生的前一天,由於沒有清除噩夢夢魘的任務在身,而是她執意憑自己的意願闖入陳野的夢境。所以她不能隨意走動,而是必須跟著陳野的視線。
明明已是上午,屋內卻漆黑一片,窗簾遮光效果極好,隻有沒拉上的地方透漏出些許亮光。
崔虞綰就站在一旁,很安靜地盯著床上熟睡的男人。
陳野睡覺時不會踢被子,隻安安靜靜地側躺著,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大床上。睡著時的陳野和清醒時候的他有很大區彆,睡著的陳野少了那麼一絲攻擊性,下頜的鋒利被淡淡柔和了,呼吸聲均勻綿長。
崔虞綰等了許久,陳野卻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依舊沉穩的睡著。
崔虞綰蹲在地上,有些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地毯上的小絨毛,“他到底什麼時候才醒?”
係統:“也許再等一會就醒來了。”
這一會便從上午等到了黃昏時刻,等在一旁的崔虞綰昏昏欲沉,眼皮開始止不住地打架。床上的人影終於開始動彈了。
崔虞綰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隻見陳野掀開被子,膝蓋屈起緩緩坐了起來,臉上表情愣愣的,頭頂還有一簇被壓出來的呆毛。
崔虞綰蓄勢待發著,等著陳野的下一步動作。不料陳野卻直直向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明知陳野不可能看到她,但崔虞綰內心還是莫名有點慌張,畢竟她這麼久以來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整個人都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手指有些緊張地蜷縮起來,掐住掌心。
崔虞綰有些遲疑地開口道:“他應該看不到我吧?”
係統似乎也沒料到,半響才斟酌著:“嗯看不到,但是他似乎能感知到您的存在。”
崔虞綰皺了皺眉,陳野卻隻是淡淡掃了眼她的方向就收回了視線。
一般來說,常人害怕都來不及,陳野卻不按任何常理出牌,鎮靜得很,似乎真的什麼都沒有一樣。
崔虞綰見陳野起身下床,想往房間外走去,立馬跟了上去,明知道陳野既看不見她,也聽不到任何動靜,卻還是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陳野來到客廳拉開冰箱,拿出一袋速凍水餃,準備燒鍋煮水。
崔虞綰順著陳野的動作看過去,冰箱裡塞滿了速凍水餃。
崔虞綰:...
等待水開的間隙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盯著鍋。
昏黃的夕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撒滿了整個客廳,陳野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柔光,雙臂交疊放在桌子上,一身純棉居家服,安安靜靜的,像個純潔懵懂的天使。
很快水就開了,陳野動作利索十分熟練地往裡麵下水餃,不一會就做好了,轉身又重新回到椅子上,開始慢條斯理的享用。
就在崔虞綰終於感到不耐煩的時候,陳野終於吃完了,起身把碗刷了以後又回到房間,躺到床上,開始睡覺。
開始睡覺?
崔虞綰:??
係統:???
這人除了睡覺還有彆的娛樂活動嗎?崔虞綰有些痛苦地想道,這頓懲罰算是要白挨了。
隻是崔虞綰不知道的是,陳野前天剛跑完行程,兩天一夜幾乎沒合過眼,現在正在養精蓄銳,調整作息。
果然崔虞綰又等了一會,便看見另一個“崔虞綰”翻了進來,消除著噩夢夢魘。
就在“崔虞綰”轉身離開後,崔虞綰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陳野耳朵冒出了一縷黑煙,那天她很輕鬆,所以沒再仔細看,還以為沒問題了,沒想到就是這一鬆懈留下了禍患。
隻是如果是按照往常的方式來處理卻還沒能清掉噩夢,隻能說明,噩夢夢魘根源現在還蟄伏在陳野身邊!!
崔虞綰頓時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又緊接著聯係到那天陳野和陳林發生衝突時,她在陳林身上嗅到的那股不對勁的氣息,但當時時間太短,她也不好確認。
看來眼下關鍵人物又多了一個,懲罰不會白挨了。
崔虞綰瞪著眼睛不知道思慮了多久,陳野又悠悠轉醒了。
天邊翻著魚肚白,陳野睜開眼睛,靜靜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忽然不知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床上一躍而下,衝到客廳換完衣服,又衝到客廳角落拿起兩個罐子,轉身拿起雨傘就往外衝去。
速度快到崔虞綰差點沒跟上,但她還是看清了角落裡堆砌得滿滿的罐子是什麼。
是貓罐頭,上百罐的貓罐頭。
崔虞綰在夢境裡是靈體的存在,所以雨水不會淋到她,也不會變濕。
但陳野是此時真實存在的。
明明拿了傘,但卻著急到連傘都撐不開。
崔虞綰跟在後麵一同狂奔著,倘若她能被人看到,此時此刻的場景一定滑稽到了極點。
雨水劃過耳畔,卻沒有任何觸碰的實感。
很快,陳野在一片草叢裡緩緩停了下來,這才想起要撐傘,忙不迭地打開傘,撥開沾滿雨露的草。
崔虞綰沒有再上前,她就算那天神智再不清醒,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隻是靜靜注視著陳野的腳,陳野跑得太急,隻來得及換衣服,腳上卻還是拖鞋,卻隻有一隻腳上有拖鞋,另一隻腳的拖鞋不知道丟到了哪裡。
乾淨白皙的腳,此時卻依稀看得到交錯橫雜的紅痕和劃傷遍布其上,出現在這樣的一個人身上,讓人意外卻又挪不開視線。
頭發在不停地往下滴水,衣服上也滿是被雨水淋濕的痕跡。
崔虞綰來到陳野身邊的這些天,從未見過陳野這般狼狽過。
她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向來以強者示人的她那天卻縮成一團狼狽,還是一向在鏡頭前光彩照人此時卻淩亂不堪更狼狽。
陳野明顯也愣住了,靜靜站了不知多久,久到崔虞綰懷疑他被凍傻了。
陳野才慢慢俯下身,不顧臟亂地將兩隻貓抱進懷裡,乾淨整潔的衣服上留下了數個黢黑臟亂的印跡。陳野卻絲毫不在意,隻是將懷中的貓摟得更緊了些。
接下來發生的更是讓崔虞綰大跌眼鏡,陳野找好地方後小心翼翼地埋葬了花生,這才帶著她回家了。
崔虞綰使勁閉了閉眼,看著陳野膝蓋上清晰明顯的泥巴,才再三確認這不是她的幻覺。
陳野這般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存在竟也會為了一個渺小到微不足道的生命而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