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隻一輪彎月高高懸掛。周圍安靜死寂,隻能聽得到陣陣蟬鳴聲從濃密的草叢中傳出來。
皎潔的月色下,一個少女正快速穿過陰森可怖兩邊布滿植被的道路。
漆黑如墨的長發披在肩膀上,皮膚白皙光滑。巴掌大的小臉,眉梢輕挑,鼻梁高挺,粉紅的唇瓣看上去就像誘人的櫻桃。碧藍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炯炯有神,一身潔白的及膝長裙,裙角綴著朵朵鵝黃色小花。
崔虞綰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看著眼前將近兩米的高牆。
“這就是你給我導航的路線?”崔虞綰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
係統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是為了時間考慮規劃出來的最佳路線。宿主您隻需翻過這堵牆,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崔虞綰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話。
下一秒,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崔虞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通體雪白、皮毛順滑細膩的貓咪靜靜地站立著,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透著淡淡的淺粉,碧藍澄澈的眼珠宛如兩顆玻璃球般。
這隻貓咪正是崔虞綰。
崔虞綰漫不經心地晃了晃腦袋,兩隻靈動的耳朵在夜色中搖擺,借助牆角的垃圾桶,甩著尾巴輕輕一躍便上了牆。
跳下牆後,崔虞綰三兩步就來到了目的地。
崔虞綰先是觀察了一番四周,最後選擇從小區一處監控盲區的圍欄翻過去。
榮城的彆墅區,住在這的人非富即貴,安保措施也很完善。
崔虞綰小心翼翼地從草叢跑過,儘可能避免被巡邏的保安發現。
終於,崔虞綰在一幢彆墅前停下,用相同的方法再次潛入了院子裡。
崔虞綰爬上二樓的陽台,從開著的窗戶溜了進去。
高大敞亮的落地窗,崔虞綰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的男人。
男人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緊皺著眉頭,瘦削的臉頰輕輕陷在柔軟的枕頭裡。淩亂的劉海斜斜向後,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高挺的鼻梁,薄唇緊抿,透出些許豔紅,不禁令人遐想。鋒利的下頜線,隱隱透出些許不近人情的意味。
崔虞綰跳上床抬起前爪,用柔軟溫熱的肉墊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陳野的臉。
夢中的男人仿佛感知到了一般,下意識地往崔虞綰身邊靠了靠。
崔虞綰歪著腦袋,感受著爪子上傳來的溫度,忍不住輕聲嘟囔:“手感還怪好的。”
係統冷冰冰毫無波瀾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無情地提醒道:“宿主,您需要儘快吞噬掉他的夢魘。”
崔虞綰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道:“彆著急嘛,我這就開始。”
崔虞綰邁著優雅高貴的貓步往後退了退,說時遲那時快,瞳孔在瞬間變成一藍一紅。
霎那間,剛剛還十分乖巧可愛的小貓咪,瞬間就變成了兩米高的龐然巨獸。鋒利的爪子閃著冰冷的寒光,令人生出深深的恐懼,似乎下一秒就能將人撕碎。渾身的鱗片堅硬無比,此時散發出淡淡的黑金色光芒。無數條令人眼花繚亂的繁雜錯亂的花紋盤旋纏繞在那龐大的軀體上。
宛如深淵般黑漆巨大的嘴巴緩緩張開,露出銳利無比的獠牙,開始源源不斷地吸氣。
團團的黑色濃霧從陳野身體裡緩慢飄出,在崔虞綰強有力的吸引下,漸漸被吞噬掉。
而陳野原本緊蹙著的眉頭也漸漸鬆弛下來。
崔虞綰咻的一下就變回了乖巧溫柔的小貓咪,與剛才簡直判若兩貓。見噩夢夢魘被吞噬掉後,係統也檢測到清除完畢,崔虞綰就轉身離開了。
誰都沒注意到身後躺著的人耳朵冒出一縷淡淡的黑煙。
崔虞綰出來的時候心情相當不錯,今天的任務完成的很順利,一共清除了七個噩夢夢魘。
崔虞綰是綁定係統掌管人類夢境的貓貓神,捕獲好夢碎片和吞噬噩夢夢魘。倘若遇到難纏深重的噩夢夢魘,崔虞綰還需潛入被纏身的人的夢裡來吞噬。
崔虞綰像往常一樣來到老地方,說來也湊巧,剛剛的小區離這也不遠。崔虞綰溜出來之後十分鐘就走來了。
崔虞綰拎著早就準備好的貓糧,蹲下身朝著草叢裡低聲喚著。
奇怪的是,往常小貓很快就會跑出來迎接崔虞綰,今天已經叫了快五分鐘也不見影子。
“花生,你在哪呢?怎麼還不出來?花生?”崔虞綰連連喚了好幾聲。
崔虞綰無奈之下,又變成貓形,邁進茂密的草叢。
走了沒幾步,崔虞綰就僵在原地。
那一刹那,崔虞綰感覺像被把鐵錘狠狠地砸過腦袋,渾身的血液如沸騰滾燙的岩漿般在倒流,喘氣都困難。
崔虞綰顫抖著身體,一步步向花生走去。
貓咪白黃相間的軟毛上沾滿了發黑的血跡,結成了血塊黏附在上麵。身上有五六道明顯的傷痕,往日裡漆黑的像晶瑩剔透的玻璃球般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了無生機。
崔虞綰大腦一片空白,不顧一切地低頭蹭著花生。說不出話,隻能低聲嗚咽著,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崔虞綰是在一次出任務的晚上撿到花生的,小小的一隻盯著她匆匆的身影,崔虞綰忍不住停下腳步喂了點吃的。隻是她是一個夢境守護神,晚上出任務,處境危險,也沒穩定的住所。所以隻能每天來看看這隻小貓,取名花生,喂點吃的避免它餓肚子。有時還幫花生教訓下老欺負它的大黃狗。
在崔虞綰的照看下,花生健康成長著。
她不明白,為什麼昨天還活蹦亂跳的花生,今天就被害成了這樣。
可崔虞綰此時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一遍遍地蹭著花生,試圖用爪子將花生瞪大的眼睛合上。
大概是老天爺也感受到了此時濃濃的悲傷,竟漸漸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崔虞綰卻沒離開,隻是挨著花生躺在斑駁的泥水中。
不知過了多久,崔虞綰睜開眼,掙紮著四肢站了起來。天色已亮,雨還是在不停地下著。周圍的種種不斷地提醒著崔虞綰,這一切都不是夢。
崔虞綰強行忍住悲痛,準備變回人身帶花生離開時,頭頂上方卻籠下一片陰影。
崔虞綰遲緩地轉動著腦袋,卻見一個男人撐著把黑色的雨傘撥開草叢,大步地邁了進來。隻是在看見崔虞綰和地上的花生時分明也愣住了,黑色的瞳孔瞬間皺縮。
崔虞綰卻對這張臉一點都不陌生,正是昨晚她潛入房子,消除夢魘的主人陳野。
陳野反應的很快,直接把傘放在地上,撐在渾身濕漉漉的崔虞綰和花生的上方。然後想伸手去碰花生。
崔虞綰此時乾淨的雙眸裡滿是警惕和不安,嗓子裡溢出低低的呼嚕聲,尾巴不安地敲打在身後的樹乾上,似乎這麼做就能勸退眼前的人類。
陳野卻顧不上崔虞綰毫無威懾力的威脅,而是脫下了身上的外套,輕輕裹在了花生身上,抱了起來。
崔虞綰愣了愣,隨後像瘋了一樣立馬撲上前去撕咬陳野的手臂。
都說犯罪的人會重新回到現場看一眼自己做出的惡行。
但陳野卻是小心翼翼地將崔虞綰也抱了起來,一起摟在懷裡,拿起傘準備離開。
崔虞綰淋了一夜的雨,此時渾身都沒什麼力氣,自然也無法掙脫陳野的胳膊。心底卻是彌漫上陣陣的寒意,她今天是不是也要死在這裡了。
陳野的胸膛溫暖有力,隔著棉麻T恤,崔虞綰甚至能聽得到他咚咚有力的心跳聲。她恨不能現在就一口咬死他,但她此刻隻能眼睜睜看著陳野帶著她和花生離開。
陳野帶著崔虞綰和花生來到旁邊草長得並不茂盛的空地處,開始挖坑。
很快,一個小小的坑的挖好了,陳野比劃了兩下,就輕輕將花生放了進去。陳野摸著崔虞綰的腦袋,低沉的聲音裡夾雜著難以察覺的悲傷:“跟你的朋友說聲再見吧。”
崔虞綰低低地嗚咽了一聲,腦袋低垂著,最後蹭了蹭花生的小腦袋。
等陳野把坑填上後,崔虞綰就直接暈了過去。
陳野看著眼前狼狽的小貓咪,縱使毛發濕漉漉的,也能看得出是一隻品相極好的貓。
陳野輕輕抱起崔虞綰,喃喃道:“我一定會找到凶手的,幫你的朋友報仇。”
可惜暈過去的崔虞綰根本沒聽到陳野說的話。
崔虞綰睜開眼的時候,陳野正憂心忡忡地盯著她。
她聽說過陳野,這個男人出名的很。
陳野是娛樂圈早一批新晉演員裡,屬於實力派的那一類。年紀輕輕就拿下過不少獎,現在已經是公認的影帝。但因性格冷漠如霜,常拒人於千裡之外。讓很多前仆後繼想炒作的人望而卻步,不敢靠近。
崔虞綰死死地盯著陳野,胸腔中有無數的情緒就像波濤洶湧的海浪拍打在岸邊,掀起憤怒的浪花。
這個男人平時裝的雲淡風輕,背地裡卻會做這種喪儘天良,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情。
可當下崔虞綰什麼證據都沒有,也就無法使用能力懲罰陳野。
陳野見崔虞綰醒來了,便把放在一邊早就準備好的食物端到崔虞綰麵前:“以後你跟我一起生活吧,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可崔虞綰此時沒什麼胃口,聽到陳野的話竟覺得止不住的反胃。若不是此時是貓形,她臉上一定能顯現出大大的充滿諷刺的表情。
那之後的幾天,崔虞綰都沒怎麼吃東西,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陳野一直也沒對她動手,還好吃好喝地供著她。
崔虞綰甚至生出一絲懷疑,是不是她誤會陳野了。可緊接著,這種念頭就被崔虞綰甩掉了,除了凶手,誰還能注意到那天的她和花生呢。
晚上陳野依舊會做噩夢,崔虞綰本不想再管,任其自生自滅。可今晚不知怎麼了,見著陳野痛苦無比的神色,腦海中又不禁回想起白天陳野好聲好氣地哄她吃飯的神情。心軟了一瞬,緩過神來時,她已經開始吞噬陳野的噩夢夢魘了。
崔虞綰靜靜地想著,這是她的職責。
此時的她卻忽略了,明明前幾天她已經吞噬過陳野的夢魘了,現在陳野怎麼可能身上還附有噩夢夢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