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門內充斥的隱晦的的殺意，俞柏卿明白這個門不能隨便進了。他退後一步，細長的手指點在門框上，強大的異能順著牆壁遊走，慢慢地、不易察覺地探入門內的空間裡。
門口的人始終不進來，喬杭猜不到他在乾什麼，唯一能做的便是將注意力再集中一點，再集中一點。他不自覺放緩了呼吸，手攥得愈發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保持著這樣高倍警戒的姿勢。
門外，俞柏卿抬起眼眸，嘴角一勾，神情囂張，手被他緩緩放下落到身側。
找到你了。
下一刻，一個高挑的人影從他麵前落下。
剛剛，喬杭猛地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顆分明還健康活躍的心臟痙攣一震。
下一秒，他可以察覺到心臟在體內炸開，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麵色慘白凝滯，嘴角一口血沫嗆出，鮮紅的顏色噴在地板上。
這個情景，俞柏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兩天前血腥的場景。
於他而言，帶陸胡安離開這裡和在這處理掉喬杭區彆並不大。
不過是殺人和救人罷了。
他正欲走進房間，一根紅線不偏不倚擋在眼前，倒是沒有攻擊傾向，隻是單純地阻攔他。
下一秒，房間的陰暗角落裡走出一個人，俞柏卿皺了皺眉，臉色暗了幾分，自覺再一次收回邁出的腳。
明明上一秒他還沒發現這裡有段楚億的氣息。
麵前的人嘴角要勾不勾，一雙眸子深不見底，拽的二五八萬地雙手抱臂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之中。
唯一可以判斷出來的、根據他出來之後低八度的氣氛來看，他現在很不耐煩。
——
蘇覓踉蹌著溜出門的時候，俞柏卿不是沒注意到，隻是這個小女孩對他不構成威脅，自然而然也就懶得管了。
隻是俞柏卿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去找了這個陰晴不定的怪人。
而段楚億，竟然真的來阻止俞柏卿殺喬杭了。
就是來晚了一步。
人已經死了。
這麼看來，段楚億的可信任程度有待商榷。
“抱歉，暫時還不能讓你殺他。”
俞柏卿沉默著，沒有理會段楚億沒有半分誠意價值的道歉和原因，他側開身子，垂眸給段楚億讓了條路。
還不至於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跟段楚億動手。
畢竟他還欠了段楚億很多人情啊……
兩人隻是微微錯開，誰也沒不識趣地去看對方，這一刻隻要當不認識就好了。
被綁的動不能動說不能說的陸胡安，此刻被俞柏卿解救下來劫後餘生地深深吸了口氣。這種喜悅和慶幸持續了很久，持續到俞柏卿將他送回房間臨彆時他才察覺到俞柏卿一路上一直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連之前敷衍了事的嗯哦都沒有。
“你怎麼了？還在想段楚億嗎？”
對方罕見地沒有抬眼看他，也不否認，也不承認，站著的姿勢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纖長的睫毛垂落在眼上，看不清眸色，沉默，隻是無儘的沉默。
陸胡安瞬間有一種自己被冷暴力的感覺。
他努力晃晃腦袋，試圖把這些不靠譜的想法從腦子裡扔出去。
“沒事……他本來也是npc嗎？出手也是應該的，你彆想太多了……”
這的確不適合他說出來，但為了安慰一下仿佛心靈受傷的俞柏卿，他還是忍著身體上的疼痛昧著良心說出了這句話。
是無可厚非的事實，是俞柏卿不得不顧忌的前提。
他不敢想象，如果段楚億是玩家，他們會有多契合。
可惜，這都是在如果成立的時候，現實是，成立那就不叫如果了。
每一個遺憾，都是如果。
俞柏卿隨意應了聲，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不容反應地關上了陸胡安的門。因為他沒注意，門板差點拍到陸胡安的鼻子上。
陸胡安：……
直播間裡，各位觀眾齊齊沉默，氣氛和現場一樣沉寂。
怎麼說呢，俞柏卿殺人那一幕他們沒看懂，但是，段楚億……
就像是臭名昭著的人在跟你相處的時候今天給了你一顆糖，明天就抽你一巴掌。
自認為已經關係還不錯了，至少不會敵對，這時候出現了裂隙。
“什麼嘛，我還以為他洗心革麵了。”
“彆說了，看起來cp粉要死了，實際上走得快有一會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隻是天生不愛笑。”
“好吧，你們是不是警惕心放鬆的太快了，段楚億本來就不是好人啊。”
“樓上，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敢相信他變得這麼快。”
“好吧，我承認會做飯的人魅力很大，我也承認他倆的cp好嗑，我還承認我心碎了一地。”
——
現在已經將近五點半了，距離他們視頻會議還有整整兩個半多小時，俞柏卿回到2001後就進浴室洗了個澡。
確認渾身上下沒有留下任何段楚億的氣息，沒有任何汙垢，甚至是自己身上自帶的味道他都不想聞見。
過了許久他才出來。
他粗略地拿毛巾揉了兩把頭發，動作粗暴地一點也不愛惜脆弱的頭皮和發絲，轉頭紮進房間裡，他撈過遙控器開了空調，蓋上被子，隨意將毛巾裹在頭上，訂好七點的鬨鐘後埋進被窩裡睡了。
這次直播間裡連好看的睡顏都沒了。
依舊是熟悉的六個安安靜靜的屏幕。
不少觀眾沒有選擇跳到彆的直播間，而是像前一天晚上一樣把音量開到最大，跟著直播的步伐一起睡了。
——
七點，畫麵中的手機開始震動，鈴聲震得人耳膜疼，聲音調到最大的觀眾猝不及防被叫醒後默默把音量調了回去。於是他們看見這個鬨鐘響了三分鐘後，俞柏卿皺皺眉醒了。
他套好衣服，慢吞吞從床上起來挪進洗手間，路上還不忘打開手機參加視頻會議。
每個玩家都整齊統一坐的端正的畫麵裡隻有俞柏卿突兀地在一臉煩躁地洗漱。
好不容易等這位爺洗漱完，眸色清明一些，他突然麻木地朝著手機問了一句：
“你們在副本裡都不吃飯？”
眾位玩家：……
徐牧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麵色僵了一瞬，有點不高興信息交流的過程裡出現這麼個題外話，但還是老好人地告訴了俞柏卿：
“我們在副本裡可以在商城買食物，也可以從休息區帶食物進來，一般不會餓著。”
看俞柏卿隻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洗手間門口又挪到了客廳，擺爛式坐下後，幾個人才終於開始正題。
徐牧：“耽誤了點時間，我先來彙報吧…我的好感值都刷到三百了，有誰還更高嗎？目前應該沒有負值吧？畢竟還不知道負值有什麼後果，也彆太衝動。今天我試著幫一個鄰居出小區扔垃圾被拒絕了，他們應該很排斥我們出去。”
說完他頓了一下，訕訕補充了一句：
“除了二十層那個2002，彆的我都刷到三百了。”
嘖…
徐牧和俞柏卿，兩個極端。
一個除了段楚億，好感都在三百；一個除了段楚億，好感都是負值，說準確點其實除了喬杭和蘇覓，其他鄰居都是負二百。
想到這裡，陸胡安調侃之餘還瞥了兩眼俞柏卿。
“俞卿，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徐牧心想，整天都見不到俞卿這個人，要麼擺爛摸魚要麼單獨行動。如果是前者，那他就要考慮放棄這個人了，如果是後者，那總該有點發現吧？
“……”
俞柏卿沉默了很久，連帶著視頻會議裡也沉默了很久。
直播間倒是很活躍。
“他怎麼不說話？不是有很多發現嗎？”
“他不會想私吞吧？最討厭這種信息不共享的了。”
的確，副本裡每個信息都可能是關鍵線索，如果因為一己私欲隱瞞了什麼，很可能造成整個團死亡的慘劇。
“樓上一看就知道沒去過徐牧直播間，他可不止乾了這些事。”
“emmmmmm，憑目前我對這個人的了解，他應該是餓了，再加上沒睡夠，心情不好不想說話。”
“……”
“……”
“……”
“……”
副本裡，俞柏卿的確是餓了也沒睡夠所以不想說話。
同時他也在等。
等什麼？
“咚咚咚”
這不就來了嗎？
直播間的畫麵從俞柏卿醒的那一刻就切回了高清特寫，視頻會議裡更是隻能看見客廳這個沙發的位置，所以除了俞柏卿，目前應該還沒人知道門口的是誰。
門打開了，畫麵印入直播間，引發了點熱議。
是一個由陰影托舉的保溫盒，應該是擔心小鄰居看不見所以特地舉起來，上麵還彆扭地寫了一個“吃飯”。
噗…
俞柏卿嘴角微微上揚，微微彎腰拿起了那份便當，還手欠地摸了摸那個辛苦送飯的陰影。
就像是，摸摸頭？
他甚至能想象到段楚億貼這個標簽的時候臉色有多陰沉。
頗有點哄人的味道在。
其他玩家隻看見俞柏卿去開門前眸色亮了一瞬，回來的時候高高興興帶了個保溫盒，然後…
一點不顧及他們還在開會就這麼打開飯盒開吃。
關鍵…看著還挺好吃？
不知道是誰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下，聲音回蕩地也很突兀。
美人美食，但心情不那麼美麗。
徐牧不禁有些惱怒，他臉色一沉，玻璃碎聲從他那裡傳了出來。
不過他…不看俞柏卿都知道那個玻璃杯是摔碎的。
也不是誰都能像段楚億那樣把瓷碗捏碎在手裡的。
想到這，他又心安理得了一點。
其實他這樣的做派，其他玩家……of course，不包括陸胡安，陸胡安完全清楚他是個什麼德行，基本上兩人也就是信息共通了，所以俞柏卿說不說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彆。
但其他玩家三番五次被耽誤進程，不由得也心生不滿。
眼見俞柏卿一口飯還沒吃完，徐牧那邊畫麵裡的人就站了起來，衝出房門，然後畫麵到他坐進電梯就有些不穩定，約莫可以猜到他是來了二十層，俞柏卿也站起來給他開門。
對方一上來就暴力拍門，不知道他有沒有吵到俞柏卿，反正段楚億他肯定是吵到了。
2002住戶不由扯了扯嘴角。
俞先生……真是……受歡迎呢……
去nm的受歡迎。
緊接著門外傳來一聲開門聲。
一陣乒乓扒拉聲。
門又給關上了。
俞柏卿沒什麼好說的，他完全理解對方心裡有怨氣，但是先動手就不對了。
於是……
俞柏卿畫麵裡換了個人。
除了陸胡安，另外兩個看見後都是一臉菜色，一張臉紅了青青了紫。
一個被綁了兩圈的、嘴裡還罵著俞柏卿的徐牧。
就這麼看著都能看出徐牧被綁的有多隨意。
就算是隊伍裡腦力為主的尤簡彥也能輕易掙脫。
嘖…怎麼能把他跟簡彥比。
會議裡的人看不見，他們隻知道徐牧嘴也被堵上了。
太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