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放學，謝傑思拉著李冬晴和趙曦一起去吃晚餐，打算快速解決後再回學校上晚自習。趙曦沒能順利一個人溜走，原本正在心裡犯滴咕，卻在附中校門口遇上等在那兒的林北庭。

趙曦臉上瞬間露出笑容，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前，勾住林北庭的脖子道：”我們正好要去吃晚餐，一起？”

謝傑思對於林北庭的出現有點意外，但也沒拒絕，李冬晴就隻是靜靜地看著前方的道路，沒有說話。

他們踏入一家人相對比較少的麵食館，林北庭光是穿著一中校服出現在附中附近的餐館，就能引來許多目光，更彆提林北庭長得帥，雖然看上去冷峻了一點，但仍然能夠吸引許多女同學的目光，弄得坐在旁邊的趙曦很不是滋味。

但事實上，大家關注的重點除了一中的帥哥之外，更是因為這個帥哥和附中的趙曦坐在一起。

謝傑思誇張地歎了一大口氣：”曦哥粉絲好多啊，要是能分我一點該有多好。”

趙曦維持著看菜單的姿勢，抬頭瞥了謝傑思一眼：”他們是在看林北庭。”

果不其然，在趙曦離開座位去點餐時，來了幾個姑娘，明顯就是奔著林北庭而去的。當趙曦回到座位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嘴裡發出嘖的一聲，沒等林北庭說話，便雙手抱胸，裝作理所當然似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剛好卡在林北庭和那群女生中間。

“不好意思，他有對象了。”

女生麵露錯愕，但也沒繼續糾纏，隻好摸摸鼻子離開。

“林哥有對象了？”謝傑思沒等那女生走遠，瞪大雙眼興奮地看著對麵的林北庭問道。

李冬晴端起水杯啜飲一口，像平常一樣表現得漠不關心，卻時不時瞥向坐在對麵的趙曦。

隻見林北庭緩緩點頭，”嗯”了一聲。

謝傑思更興奮了，在他們這個年紀，最關心的除了課業與成績，就是早戀，他正打算開口挖掘更多細節，卻被平常鮮少開口的李冬晴打斷。

“聽說顏興興他們班有一對早戀情侶讓徐主任抓到，被逼著分手了。”一開口就是如此勁爆的消息，餐桌上所有人都轉頭望向李冬晴，李冬晴被看得不太自在，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而且是被顧堅抓到的。”

“他陷害曦哥不夠，還去剪人家紅線？”謝傑思滿臉都是厭惡。

“顧堅那個狗東西。”趙曦一聽見這個名字就開始渾身不舒服，但他更在意的是被迫分手的那對情侶，他很快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平常見麵就不容易，拆開豈不是更易如反掌？

林北庭看似波瀾不驚，卻也在想同樣的事，當他發現自己喜歡上趙曦的時候，覺得可以再等等，至少等他們都離開這裡，甚至趙曦如果一直都隻把自己當朋友也沒關係。

因為林北庭不想冒險，他寧願活得沒有出息，默默守著也好，遠遠看著也好，也不想冒著失去的風險走任何一步。

所以他借口要和趙曦一起去一趟梧桐外，拉著滿臉困惑的趙曦到了一個幾乎沒有人會經過的角落。

“我們最近還是減少點見麵的頻率吧。”

那個瞬間，彷佛有什麼東西梗在趙曦的喉嚨，他開始覺得頭重腳輕：“你是什麼意思？”

林北庭安靜了幾秒，用冷靜的嗓音回答：”要是我們見麵的頻率太頻繁，就會給老師更多抓到的機會。”

“你是那麼怕東怕西的人嗎？”

“……”

“如果你是這種人，抱歉，我不是，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妥協。”

“我……”林北庭抓著趙曦的手腕，像是想再說些什麼，然而趙曦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趙曦用力掙脫，轉身朝著附中的校園深處大步離去。他大口吸著夜晚的冷冽空氣，心中明明知道他和林北庭冒不得任何風險，如果被發現了，結局可能不像其他早戀的情侶那麼簡單，但他更不想獨自一人麵對沒有林北庭在的附中。

趙曦驚訝地發現，不論打過多少架、翹過多少課，他從不屈就、更不妥協。但現在，隻不過是藏著一個秘密，他卻要擔心全世界都有可能背叛自己。

而他唯一能夠信任的，隻有林北庭。

※

附中的周考安排相當變態，一天考五門，從早上七點開始，一直考到晚上九點。前一天和林北庭吵了架的趙曦，隻有第一門考試能靜下心來好好答題，其他都耐心儘失隻想草草了事，寫完考卷不是看著窗外發呆，就是趴在桌上睡覺，和他過去答題的節奏一樣，狀態卻天差地彆。

所以當隔天又被老方叫去辦公室問話時，趙曦自己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他的五科考卷被攤開放在桌上，除了第一個考的數學科成績仍維持正常水平之外，其他都慘不忍睹。放在整個附中來說，可能連B班都進不了。

“自己說，怎麼回事。”老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要是換一個人站在這裡都能嚇得直打哆嗦。

趙曦沒有回答，就隻是盯著一處空白的牆麵發呆，過了一會兒，才偏頭直視老方的雙眼，悶悶不樂道：”不想寫。”

這話一說出口，氣得老方眼裡冒煙，後麵不管老方罵了什麼，罵得有多狠，趙曦全都聽不進去。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趙曦下意識想說沒有，但他站得累、聽得也煩了，想快點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隻好點頭。

“我說了什麼。”

趙曦冷然道：”你說要是下次還這樣，就滾去B班。”

“知道了就快走。”

這回踏出辦公室，謝傑思和李冬晴沒有在外頭等著，一直到趙曦走回教室，才遇上待在教室的那兩個人。他們遠遠就看見趙曦，帶著關心的眼神湊了上來，準確來說，隻有謝傑思帶著充滿關心的眼神，李冬晴還是和平常一樣，看不出來在想什麼，但該出現的時候總是會出現。

“曦哥，老方找你乾什麼去了？”謝傑思問，”他今天看起來不是很開心，我們沒那個膽子去辦公室外麵偷聽。”

“沒什麼，周考考砸罷了。”趙曦擺擺手，徑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趙曦不太關心成績，過去就算因為發生了一些”意外事故”而影響到成績，也絕對不會連帶影響心情。謝傑思和李冬晴對視一眼，直覺事情不單純，但又不敢多問。

“沒事的曦哥，這隻是周考，下次再考回來不就得了。”

“下次是物競複賽。”李冬晴道。

“對啊！”謝傑思一手握拳，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一敲，做出彷佛想起什麼似的表情，”那就複賽好好表現，是吧？”

趙曦擔心的確實不是考試成績。

他想念林北庭了，但他堂堂一個附中扛霸子，哪拉得下臉來先道歉？

趙曦在腦內構思各式各樣的道歉台詞，要用日常的招呼開頭，還是用對不起開頭？既然是道歉，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當初第一次見麵時不分青紅皂白就揮拳過去或許不對，用手肘撞傷林北庭的嘴角或許不對，但他想要和林北庭在一起又有什麼不對？

老方說過，早戀容易影響學習成績，或許他是對的，或許林北庭也是對的。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做錯的事情太多了，卻又覺得每一件事都沒有什麼不對。

這個世界很荒唐，是非對錯的判斷基準隻不過是和大家一不一樣，但很多時候若深入細想，卻又沒辦法說服自己，隻能把困惑與懷疑的火苗摁熄。

當天放學，趙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找林北庭，也推辭了謝傑思的晚餐邀請，他拎著書包，步履蹣跚地走向晚自習的階梯教室。此時此刻，四下無人，走廊沒有開燈，隻能憑借著昏暗的天色看清腳下的路。

忽然，趙曦注意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人影，還有點熟悉。那人就站在走廊外側，靠著欄杆望向遠方，像是在想事情，更像是在等人。

“林北庭？”

那人回頭，見來者是趙曦，便推開身前的欄杆回身走來，直到進入視線範圍內，他才注意到這人身上還穿著一中的校服。

“你怎麼進來的？”趙曦的聲音難掩錯愕。

“翻牆進來的。”林北庭抓起趙曦的手，拉著他走進最近的廁所，推開其中一扇門，把趙曦按在蓋了蓋子的馬桶上，鎖門。

這間廁所附近沒有教室，平常就已經人煙罕至，這個時間點更是四下無人，又因為固定安排了清潔人員，所以很乾淨。

趙曦還沒想好怎麼麵對林北庭，起身想走，卻被林北庭用力按了回去。

“聽我說話。”

趙曦抬頭看著他，眼裡儘是不安與慌張，那是過去的林北庭不曾在趙曦眼裡看見的情緒。

“我隻是一直想著不能失去你，對不起。”

短短一句話，趙曦內心一直懸著的大石頭終於墜落，落在他的胸腔、胃裡，沉甸甸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見不到你，也是一種失去。”

“我知道。”林北庭彎腰，用雙臂還住趙曦的脖子，讓他貼近自己，然後在趙曦耳畔輕聲道，”所以對不起。”

這幾天的林北庭也坐立難安，他不確定趙曦氣消了沒，也拉不下臉先來道歉。像往常一樣等在附中的校門口，卻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見到趙曦，萬一真的見到了，又要說什麼。後來是經過校門的李冬晴先注意到自己，說了趙曦因為周考沒考好而被老方抓去訓話的事，又告訴他翻牆的路線，林北庭才會出現在這裡。

“你為什麼要親自來找我？”

“這些話必須親自跟你說，”林北庭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水分子形狀的鑰匙圈，氫原子和氧原子是用羊毛氈做成的，成團的羊毛觸感相當舒適，捏下去還會自動彈回原狀，”下次要是還生氣，可以捏這個。”

“林北庭，你他媽是不是欠揍？”嘴上雖然這麼說，趙曦還是把吊飾收進自己的口袋裡，那可是化合物，是他和林北庭。

”生氣容易長皺紋。”林北庭抬手揉了揉趙曦緊皺的眉心，然後鬆開手，捏著趙曦的後頸吻了上去。

趙曦抬手環住林北庭的腰，用力往自己這邊一拽，林北庭瞬間重心不穩，一手撐住牆壁跨坐在趙曦身上，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縮至零。

林北庭居高臨下，用鼻尖蹭著趙曦的臉頰，吻得更深更重，廁所狹窄逼仄的空間放大了唇齒交纏的聲響，聽得趙曦臉頰發燙。直至此時，他胃裡那顆沉甸甸的大石頭才終於落地，然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