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夏天，趙曦更喜歡秋天，因為秋天不如夏天熾熱，也不如寒天刺骨，秋天剛剛好。

趙曦把筆放下，等著監考官來收桌上的考卷，曆經幾個小時的物理競賽，現在他隻想去燒烤店擼串，慶祝一下成功忍住沒有提早交卷的自己。九月的天氣已經開始逐漸轉涼，他無視於身後同一個考場其他考生的哀號，把校服外套甩上肩，走出教室。

“曦哥，你考得怎麼樣？”

身後有一位和趙曦同樣是A班的同學追出來，想問他剛才的考試狀況。趙曦什麼話題都能聊，從不擔心接不上話，但他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是，自己最討厭討論考試考多少分、成績如何之類的話題。

“還行。”趙曦輕描淡寫道，有彆於他以往一開口必超過三句話的說話風格，考都考完了，檢討是後麵的事，現在該做的是慶功。

“還行？那就是考得不錯！不愧是我們曦哥，剛剛最後那一道大題我隻寫了第一小問，後麵的根本來不及寫……”

趙曦繼續往前走，沒將對方的話聽進去。對趙曦來說，考試和成績是自己的事情，不該是用來閒聊的聊天話題，除非對方有問題想要向自己求助，否則他並不會主動去了解其他人和考試有關的一切。若是其他人來找自己聊考試相關的話題，趙曦也一樣不會主動接話。

然而這位同學顯然沒有察覺到趙曦的態度，還在滔滔不絕說著競賽地點辦在附中的好處，有哪些主場優勢，趙曦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側身閃過走廊上正朝著校門口走去的人潮，眼神開始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目標。

“李冬晴！”趙曦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正站在幾公尺外的柱子旁。他喊了對方的名字，那個有著一雙圓眼，臉蛋稚嫩紅潤的男生聞聲抬頭，對趙曦笑了一下。

“我還要跟朋友去吃飯，之後再聊吧。”趙曦用三兩句話打發了剛剛那位同學，走到李冬晴身邊，問：”謝傑思呢？”

李冬晴用手指了指幾公尺外一群笑鬨在一起的同學，謝傑思在其中正樂得開懷。李冬晴在班上一直是個很安靜的人，不太喜歡過於熱鬨的場合，但這樣的他卻總是和趙曦、謝傑思混在一起，也沒人知道原因，就連趙曦和謝傑思本人都不知道。

“謝哥！走了！再不過去，燒烤店沒有位置，到時候就隻能去喜樂了！”趙曦隔著走廊大喊。

謝傑思轉頭看到趙曦後，對朋友說了幾句話，穿過人潮川流不息的走廊：“我那群朋友也想一起去擼串，行嗎？”

“B班的？”

“B班的。”

“行，走吧。”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走出附中校門，到了北門居民區的那家燒烤店。同行的除了趙曦和李冬晴、謝傑思之外，還有幾個A班的同學、那些同學的朋友，以及謝傑思在B班的朋友。

每當趙曦和一群人一起出去吃飯，總會出現幾個不熟的新麵孔，要嘛是謝傑思帶來的，要嘛是班上同學帶來的。這個年紀的人際關係幾乎都建立在成績上，成績好招來忌妒，成績太好招來崇拜，趙曦就屬於後者。他其實並不介意吃飯的時候多幾個人，人越多越熱鬨，但他清楚知道有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可能是想看帥哥，也可能就是想套套交情。趙曦也為此拿出自己最擅長的交際手段來應對，就像是在營業一樣，他努力為這些人呈現他們希望看到的趙曦。

“老板，我們來了！”趙曦一走進店裡，朝一位正忙著上菜的中年男子喊道。雖然剛剛跟謝傑思說太晚過去會沒位置，但其實趙曦提前打過招呼，讓老板給他們幾個人留了位置。

店內早已坐滿了人，在這群人當中最顯眼的，是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今年物理競賽的地點在附中，一中的學生在附中比完賽後，也有人來這裡吃飯。

“這裡這裡！”回話的是老板娘，他正站在一張大長桌旁朝趙曦一行人招手。趙曦事先打過招呼預訂了座位，不然看這人潮，一定沒位置可坐。

“今天喝嗎？”老板娘一邊送上菜單一邊問。

“怎麼可能不喝？曦哥都說了是慶功，就是要喝！”謝傑思說，又像是在暗示現場所有人這容不得拒絕般，用眼神掃視了一圈。

B班某位謝傑思的朋友立刻說：”那有什麼問題，今天李冬晴也有來，他會負責把你扛回宿舍。”

“我不會。”李冬晴馬上接話。

“你……捏你喔！”謝傑思假裝要捏李冬晴，李冬晴笑著扭身閃了一下，繼續認真看著菜單。

“好了好了，點菜點菜。”趙曦笑著把菜單塞進謝傑思手裡，幾個人低頭認真研究起來。

趙曦大口喝著酒，享受嘴裡的烤串和啤酒搭配起來的味道，烤串除了食材本身的味道之外，還有醬料的鹹味，啤酒的微微苦澀剛好與之中和，非常絕妙。餐桌上無可避免的還是聊起了物理競賽相關的話題，當有人向趙曦請教意見的時候，他才回答問題，其他時間他都在和謝傑思、李冬晴聊天，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彷佛在這裡，又彷佛不在這裡，趙曦總能在這種場合維持足夠體麵的平衡。

“謝哥，不要再喝了，就憑你那酒量，我看怕是快不行了。”趙曦笑著對旁邊昏昏欲睡的謝傑思說。

謝傑思呆坐在座位上，旁邊的李冬晴桌上有兩個酒杯，都放得離謝傑思很遙遠。

李冬晴看了趙曦一眼，靠過來小聲說：”曦哥，你注意一下角落那群一中的人。剛剛B班那些人在說一中的物理都很弱，在物理競賽上根本不是附中的對手，那群一中的一直看這裡，怕是要打起來。”

趙曦瞥了B班那群人一眼，他們還在大聲嚷嚷著附中如何在物理競賽上稱霸榜單，他歎了一口氣：”唉，喝了酒就這麼愛顯擺，也不看看A班還有好幾個人在這裡。”

趙曦身體向前傾，正想要出聲製止那群人：”你們……”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摔椅子的聲音，一中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快步走過來，附中這群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剛才帶頭嚷嚷的就被掄了一拳。而坐在他旁邊的男生馬上從座位上站起來反擊回去，一中那幫人看見自己的兄弟有難，也紛紛衝過來幫忙。

這一瞬間，燒烤店成了一中和附中的械鬥現場。

“李冬晴，你先帶謝哥去外麵避一避。”

“但是……”

“快去！彆讓他被波及了，我來會一會這幫孫子。”

既然來不及阻止，為了附中的麵子，趙曦當然也選擇為自己的學校出一份力。這時候，兩幫人馬還同時在為附中和一中的競賽成績吵得不可開交。

“你們物理這麼弱，才不該在這裡！”

“你們英語才不行，連省訓營都進不了，有什麼資格說我們！”

桌椅翻倒在地，吃完的餐具和垃圾，跟沒吃完的食物也四散各處。趙曦解決完一個衝上來的一中男生後，又轉身去幫其他附中的同學，隻要看到身上穿著一中製服的就是一陣打。

燒烤店老板試著想要阻止這幫喝醉的男高中生，但因為兩邊人數實在太多，就算阻止得了兩個扭在一起的人，也隻能說是杯水車薪。所幸這時候店裡已經幾乎沒有其他客人了，零星剩下的幾個學生見狀也閃得遠遠的，嘴上繼續吃著剛點的燒烤，彷佛見怪不怪。

趙曦一個轉身，正好看見廁所門邊站著一個穿著一中校服的男生，二話不說一拳揮過去。這人長相清秀，見趙曦一拳揮向自己，愣了愣，差點沒能來得及閃過趙曦的攻擊。

“等等，怎麼回事？”那個一中的男生問。

“你還有臉問？是你們的人先動手的，我們這頂多隻能算是正當防衛。”

“什麼？”

看他一臉蒙逼的樣子，趙曦隱約覺得奇怪，但他這架是已經打上癮了，沒打算就此停手，而且就算停手，也會有其他一中的人衝上來，所以趙曦繼續維持著手上的攻勢。

那個一中的男生剛上完廁所出來，一中和附中的人就已經打起來了，他根本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被眼前這個矮他一截的附中混混打得隻能防守和閃躲，根本沒辦法還擊。

對方終於找到間隙，一把抓住趙曦的衣領按在牆上。

“停手。”

“誰要停手啊操！鬆手！”趙曦想掙脫，但對方的手勁挺大，再加上趙曦先前喝了點酒，怎麼使勁都隻能被按在牆上。

“你不停手我就隻能繼續把你按在這了。”

“你看這現場的狀況像是我能控製的嗎？我就算停手了，你們一中的也會一直衝上來好嗎？與其叫我停手，不如叫你們一中的……”

“夠了。”眼前的男生被吵得皺起眉頭，轉頭喊了一聲，一中的那幫人聞聲停了下來，退回彼此的攻擊範圍之外。

“搗什麼亂？走了。”見雙方終於暫停攻勢，那人才放開趙曦，帶頭走出燒烤店，其他一中的人也跟在後麵出去了。

除了滿地的杯盤狼藉之外，其實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雙方都很有默契地采取肉搏戰，沒有醉到拿店裡的桌椅當武器。離開燒烤店後，趙曦和謝傑思、李冬晴一起走在回學校宿舍的路上，謝傑思已經醒得差不多了，他透過李冬晴知道了剛剛店裡發生的事，想衝回來幫忙，卻隻來得及看到趙曦被按在牆上。

“曦哥，那個把你按在牆上的人是誰啊？”

“什麼按在牆上？不要講得好像我弱不禁風似的好嗎？要不是剛才喝了太多酒，才不會讓你看到那種畫麵。那群一中的孫子真是有夠不要臉，講幾句話就動手，以後一中的老子我見一個打一個。”

趙曦打過的架不少，但像這樣被按在牆上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他默默在心中發誓，下次要是再讓他遇上一中那個領頭的男生，絕對要為這次雪恥。

一行人穿越附中的北門回到校園內，颯爽秋風拂過落葉，沒人曾看見過秋風，但所有人都知道秋風曾經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