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你有過叛逆期嗎?”
陸濛問這話時,林相宜正想著要不要把身上的裙子換下來,被這樣一問,她認認真真開始思索起來。
高一的時候還不到叛逆期,高二高三一直休學在家裡,醫生說她心理有問題,但是林相宜覺得自己蠻好的,起初李碧西還緊張兮兮的陪著,在林相宜強調了好多次自己沒事之後,才放下心,但依舊不準上學。
回憶了自己的前半生,林相宜謹慎的搖搖頭。
“應該沒有。”
“這樣。”陸濛了然:“說起來,相宜你沒有耳洞呢。”
林相宜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耳垂。
“嗯,我小時候也想打的,但是又怕化膿感染什麼的,加上我媽也不準我打,所以一直沒打。”
“現在也不想試試?”
被徹底問住的林相宜呃了一聲,揉了揉光禿禿的耳垂:“有點,但是——”
草莓堵住了接下來還沒說出口的話,林相宜愣愣的看著陸濛,他眼裡的笑意明晃晃的。
“不要但是。”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跟著陸濛走到小區外麵了,保險起見,他手裡還拿了一把傘,外麵到處都是濕潤的,潮得林相宜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退堂鼓。
膽怯的話還沒來得及說,陸濛就側身問道:“要不要做個指甲。”
“啊?但是這很不方便吧,雖然以前有想過,但是幼兒園裡不準做,加上侍弄花草什麼的……”
拒絕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林相宜收聲看向自己的手,反正也沒有在幼兒園裡上班了,要是怕麻煩的話,做短短的也行……反正,反正也沒什麼影響。
陸濛的餘光注視著林相宜,看著她眼底變換的情緒,就知道現在腦海裡正在天人交戰,他知道林相宜會想明白的,所以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在過馬路時主動牽起林相宜的手,然後等她回神後再自然的鬆開。
趁她發呆,稍稍有一點肢體接觸,也沒關係吧。
兩人繞到了附近的商圈內,隨意進了一家裝潢十分少女心的美甲店,陸濛和裡麵的小姐姐說了幾句後,帶著林相宜在位子上坐好,可能因為是工作日,商場裡沒有很多客人。
美甲師的兩隻手都做了又精致又華麗的美甲,她熟練的開始為林相宜處理前置,開始閒聊:“小姐姐想做什麼款式?”
“啊……我是第一次來,要不您隨便做吧。”
“這樣,那你想要長的還是短的,想做花樣還是純色?我們這邊有色板,小姐姐可以先看看。”
旁邊有人遞上了好幾塊板子,林相宜看的簡直眼花繚亂,像極了做環創造時,麵對各種材料的無措,她猶豫著想問問陸濛的意見,抬頭左右看了看,發現人不見了。
“小姐姐,你在找你的男朋友嗎?”
美甲師像是看出來她的心思,笑意盈盈的問。
林相宜眨了眨眼,嗯了一聲。
“哎呀你男朋友可細心,剛剛問了奶茶店地址,現在應該是買奶茶去了。”美甲師笑嗬嗬的帶上口罩,細心的打磨起指甲來。
看著被擺弄的雙手,林相宜猶豫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算是男朋友,我們已經分手了。”
“所以他這是在求複合嘍……”美甲師露出一個寫滿我懂我懂的笑容:“厲害呀。”
林相宜抿了抿唇:“……我們不合適。”
美甲師的手上功夫不停,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你喜歡草莓,買草莓的時候就隻會想,我喜歡草莓所以我買了,你不喜歡香蕉,買的時候就會說,香蕉可以補充維生素,可以促消化什麼什麼的,這都是借口。”
林相宜靜靜的聽著,恍然間往外看,陸濛正提著兩杯奶茶往這邊走。
他穿著一起在優衣庫買的純色襯衫,悠閒自得,不看周身渾然天成的氣質,眉眼清雋,還真像個大學生。
對麵的美甲師還在繼續說。
“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會想要,不喜歡才會考慮合不合適。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感情這種東西,很單純的啦。”
陸濛將奶茶在滿是色板的桌上,找了個空放下,他像是什麼都沒聽到。
“選好顏色了?”
邊說他邊開了一杯奶茶,遞給林相宜:“你喜歡的,薄荷奶綠。”
又看林相宜沒有多餘的手,就把奶茶放在手邊。
“還沒選好,看的我眼睛都花了。”林相宜搖搖頭,沒去看陸濛。
旁邊的陸濛嗯了一聲,挑了幾個裸色指給林相宜看。
林相宜隨意指了其中一個顏色,對著美甲師道:“就這個顏色吧。”
“好的。”
旁邊粉嫩嫩的椅子被拉開,陸濛坐了下來,似是隨意一問:“店裡是可以打耳洞的吧。”
“是,我們店裡都是手穿。”
陸濛沒說話,視線輕輕落在了林相宜身上,像一片羽毛。
店裡的燈暖暖的,落在陸濛臉上,照的他似一塊玉石,溫潤而澤。
這塊玉石沉甸甸的,一下子猝不及防掉進林相宜眼裡,她梗了一瞬,直直對上陸濛的眼瞳。那雙淺色的瞳裡,林相宜能看到自己的臉。
好像和多年前有點不一樣了。
“打,我要打。”林相宜看著陸濛,輕巧的笑了幾聲:“現在就打。”
旁邊的小姐姐道了一聲好,收拾了一會後,拿來工具,走到林相宜身邊。
冰涼的酒精碰到耳朵,林相宜激的一顫,下意識的看向陸濛,旁邊的陸濛正對她笑著,眼裡的調笑一閃而過。
突然有點想握住陸濛的手。
林相宜看向自己被美甲師握住的兩隻手,腦海裡有一絲莫名的頭緒,剛想去抓,卻被耳上的刺痛感打斷。
一瞬間的疼痛,讓林相宜皺了皺眉,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等待著另一邊的疼痛。
腦海裡突然想起陸濛送來的一對耳環,好像是寶石吧,是什麼顏色來著?
思緒混亂無章,疼痛是唯一清醒的東西。
一兩個小時的美甲,陸濛就在旁邊等著,和林相宜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時間倒是過的極快。
回家的路上,林相宜一直看自己的手,她的指甲亮晶晶的,淺淺的裸粉色,還有幾顆小小的亮片,語氣裡有些擔憂。
“媽媽知道了會不會罵我?”
“不過我也這麼大了,應該也沒事。”
“這個顏色好淺,我媽應該看不出來吧。”
……
陸濛笑眯眯的應著,就聽著林相宜一路上的絮絮叨叨,直到到家。
家裡已經有了香噴噴的菜香,李碧西見兩人回來,趕緊招呼著吃飯。
林相宜緊張兮兮的洗完手,然後坐下,要不是李碧西叫著讓兩人夾菜,林相宜可能隻打算吃碗裡的白米飯。
“相宜,你不是最愛吃魚嗎?今天怎麼不夾……”
消失的尾音,讓林相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不自在的放下筷子,故作自然的抬頭去看李碧西。
好像和記憶裡沒什麼區彆,媽媽好像一直是短發,穿深色的衣服,說是顯得成熟穩重,但是好像又什麼都變了,眼角的細紋,黑發中的雪色,逐漸軟化的態度,這是時間留下的痕跡,還是生育帶來的代價?
她緊張的等著李碧西的反應。
氤氳中林相宜有點看不清李碧西的臉。
“你還打了耳洞?”
“嗯。”
“那這幾天是不能洗澡的吧。”
“小心不要碰水就行。”
“哦。”
碗筷聲響,再沒問話了。
林相宜瞪大了眼睛,看向旁邊的陸濛,陸濛隻是笑眯眯的給她夾了一塊魚肉。
什麼都沒發生。
但是,
好像有什麼不同了,又好像有什麼翻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