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就此停止，思緒被漸漸帶回那張躺在的泥床上。薑不珞盯的牆麵發呆，心裡不住的倒計時，盼著他們早點來。

緊接著，澪九焦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身後跟著一個帶著墨鏡的白大褂。

薑不珞熟練的將滿是針眼的小臂抬起，白大褂看都沒看就挑出一支紫色的針管紮了進去。

不知名的液體就這麼被打進血管中，他們管這叫鎮定劑。

薑不珞總共被紮過八次，每一次紮完以後精神就會渙散，說不出話來，隻有目光黯淡的發呆。身體的反應能力直線下滑，不過腦子還能活動，聽得見她們說話。

有時候紮針紮多了，她甚至還挺喜歡這樣的感受。能給自己一個獨立的充分思考的時間。

她第一次被紮記得很清楚，是去完神學曆史博物館後的第三天，那天是個周一，每周的周一是需要對神進行朝拜的。

薑不珞一清晨就聽見澪九起了個大早，嘴裡哼著小曲。心情看上去很愉快，薑不珞從被窩裡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起的這樣早？”

“今天啊，是周一。姐姐你快起來，帶上貝雍，我們要去朝拜神大人去！”

澪九仔細的整理好衣擺，頭也不抬地催促道。

朝拜？薑不珞的話還掛在嘴邊，就見澪九已經牽上了她的手，神采飛揚。薑不珞匆匆將貝雍接過揣到了口袋，然後一路小跑跟上澪九的步伐。

一出洞口外，就見到好多同她們打扮一般的女子走了出來，麵容嚴肅，儼然形成了一支隊伍。這是薑不珞穿越過來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她好奇的張望著，卻沒見一個男人。

“怎麼都是女的，沒一個男的？”她咬著澪九的耳朵低聲說道，雖然她知道男人和女人都住在不一樣的區域，但剛才這一路走來，幾乎全是女的，她不由發問道。

“噓。姐姐，現在不能說話。”澪九的表情很是緊張，她倆緊跟在彆人的身後，沿著一條筆直的土路，因為過於狹窄，幾乎人人都是腳貼著腳，澪九指了指前麵一個全副武裝穿著棕色防護服的看管，壓低嗓音道：“有人看著。一會講。”

薑不珞反應很靈敏，她點了點頭，用手抓了一下澪九的胳膊，想讓兩人貼的更近些。

待路過那看管，澪九回頭瞧了一眼，回應道：“男人和女人對神大人的服務工作是不一樣的。”

這模棱兩可的話，薑不珞覺得怪怪的。

但她也不好在追問什麼，隻能認真看清腳下的道路，大約十分鐘左右，一股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薑不珞蹙起眉，她被這忽如其來的異香熏得渾身一激靈。一低頭的瞬間，她看到口袋裡透出發亮的光芒。是那隻放在裡麵的白色貝雍在閃。

“這是貝雍受到了神大人的召喚，隻要一靠近神大人，我們的貝雍就會閃光。”

這次不等薑不珞發問，澪九就主動介紹起來。她笑的很甜美，嘴角微微上揚，一雙動人的眸子也充滿希望，她是虔誠的神大人信徒。

隊伍繼續在向前走，但此時地形已經發生了變化，剛才她們一路走來是走在不知道被多少人踩過的泥路上，現在腳下變成了硬硬的石路，堅硬無比，薑不珞的鞋很單薄，走在這上麵十分酸澀。

在石路上行走一段時間後，耳邊忽然傳來了蕭的聲響，薑不珞抬起頭想看是什麼，隻見泥石上突出一截，像一個天然的露台。不大的地方上放了不少樂器，她能認出來的隻有編鐘和古蕭，還有一個豎立在那氣勢磅礴的暮鼓。

隨著隊伍前進，音樂聲也愈來愈大，到一個鼓調高潮之時，隊伍忽然停止。薑不珞沒有注意到，不小心撞了上去。她誒喲一聲，連忙道歉。卻無人搭理，甚至沒有一個好奇的人回頭看她。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為首的人開始彎下腰脫鞋，緊接著，每個人都在脫鞋。薑不珞抬眸看了一眼澪九，澪九表情木木的，全然沒有剛才的半點生氣，隻是機械的重複其他人的動作。空氣高度凝結，十分壓抑，沒有半點聲音，隻有窸窸窣窣脫鞋的聲音。

薑不珞反應要慢半拍，等她脫完抬起頭來時，才發現無數雙的眼睛都在盯著她。她被盯的不自在，輕咳了一聲。沒有人說話，大家好像都在等她脫完才進行下一步打算。

隊伍繼續前進，薑不珞隻覺渾身發涼，每個人此刻都像嚴陣以待的士兵，走的路都筆直，薑不珞隻能學著她們模樣，顯得自己不那麼另類。可越走，她越覺得害怕。

光腳的觸感很不好，石路冰冰涼的，她每次都被碴兒的失去表情管理。

人群在一個黑色的石門前停下了，有兩個和在路上見到的防護服看管站在石門左右。

石門被嵌在一片全黑的牆上，這黑透著閃光，薑不珞內心吐槽道：真想給那些無理取鬨的甲方看看什麼才是五彩斑斕的黑。

眼前的人自動排成了一排小隊，將貝雍放在掌心上捧起，看管低下頭檢視著這些貝雍，點頭示意讓她們進入。薑不珞排在澪九身後，也學著將貝雍放在掌心，檢視完澪九後，澪九自然而然走了進去，薑不珞不知怎麼，內心開始緊張起來。

看管盯向她的貝雍，眼神停留的時間要比其他人長了一些，薑不珞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們，但他們身上都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根本看不清麵部表情。

一刻鐘後，其中一位看管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進去。

薑不珞心中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下，走向了石門裡。

剛一跨進，眼前的景色美的讓她如癡如醉。伴隨著異香，她覺得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有些乏困。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窺看著視線一方。

巨大的金色神像豎立在一個展台中央，一些身著華貴的人手臂刻著黑色銘文，嘴裡念念有詞的嘮叨著。他們隨意一指，就有幾個殷勤的身邊人站起身來替他們忙前忙後。

“這些是中位者嗎？”薑不珞低聲湊了過來，搖著澪九緩緩說道。

澪九一臉的驚恐，抬眼看了一下展台中央的人，深吸一口氣道：“姐姐，是，一會朝拜的時候你千萬要跟著我們做，彆出什麼岔子。”

薑不珞咽了一下口水，伴著鼓聲起伏簫聲綿綿，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那群人。

“一會下了，我再細細與你解釋。”

澪九叩下頭，聲音細微，好在薑不珞耳朵好，被她成功捕捉到。

音樂戛然而止，朝拜開始。

展台中央忽然走上來了一群□□上身的男人，他們一麵走一麵發出不知什麼語言的呼喊聲，人越來越多，直到將展台圍滿。呼喊聲也愈發變大，但每個人音色不一樣，就算訓練的再齊，也偶然會夾雜一兩聲嘶啞聲。

薑不珞垂頭咬著唇，她從□□男人上場之時就有些憋不住笑，待那嘶啞聲出現，她就徹底破功，哧哧笑了起來。

這一笑不得了，瞬間引起了全場的注意。展台上的中位者歪頭尋找著聲源，喊話道：“誰？剛才是哪位大不敬的人在這麼莊嚴的場合下發笑？”

澪九急忙用胳膊撞了一下薑不珞，讓她趕緊收緊聲音。

“誰？究竟是誰，到底是誰？”

那中位者的聲音越來越大，人也從展台上走了下去。他一靠近，人群裡的貝雍都開始閃出激烈的光芒來。有幾個撐不住壓力的急忙跪了下來，連連磕頭。中位者離得越近，薑不珞就越發感受到他無形的壓迫感。

這時，忽然有人推搡了薑不珞一把。把薑不珞狠狠推了出來。

“大人，是她！”

“是她剛才在發笑的，我都看見了！”

薑不珞來不及回頭看是誰推了她，就被中位者一把薅住了脖子。

“姐姐！”

澪九幾乎是叫出了聲，她從人群裡穿了出來，跪倒在地上，眼睛裡掛滿了眼淚：“大人，饒過我姐姐吧，姐姐前幾日磕壞了腦子，醒來就不記得了。很多禮儀還沒來及學，求求大人放過姐姐，我、我會讓姐姐重新學習的，學完一定會重新在您這裡領罪的。”

薑不珞一陣心酸，她看向澪九冒著讓她如此害怕的事情在求情，內心實在過意不去。

中位者沒有吭聲，隻是將薅住脖子的手放了下來，然後又叫讓薑不珞拿出貝雍。

“說的是不是，驗證一下就知道了。這貝雍存儲著你的記憶。真假咱們一看便知。”

薑不珞遞了過去，貝雍在他的手中升出一些細碎的粉末飄揚著，過了一會，隻見那中位者冷哼一聲，什麼也沒說又還了回去。

“澪八是吧，帶上你的妹妹澪九，知道禮儀後過來領罪。”

這人走到半路又轉身念了一句，他叫的是薑不珞在這個未來世界的代號，一開始薑不珞還沒反應過來。

“謝謝大人寬諒，謝謝大人。”

澪九磕頭直搗蒜。

朝拜繼續開始，展台上的男人開始跳舞，他們和薑不珞的身份一樣，都是底層民眾。雖然住的區域不一樣，但都要為神的祭祀、朝拜做準備工作。

中位者上台以後，趾高氣揚的一擺手。

頃刻間，在場所有的底層都跪了下去。薑不珞被掐的脖子還在疼，都沒有恢複過來，看大家都跪了下去，她也急忙跪了下去。

前麵就是一些車軲轆話，也說不到點子上去。但有些人卻聽的津津有味，不時還點點頭認可。薑不珞隻覺膝蓋酸痛，跪的難受。

直到話說到一半，展台忽然被一分為二，幾千個和薑不珞差不多大的歲數的少男少女出現在大家眼前。他們都站在神像的前麵，和在博物館看到的不同，這次的神像坐在豹獅獸上，非常龐大。薑不珞才注意到，展台的巨大，是她沒有想象到的大。展台的背後是一個不小的空間，居然放置著這麼一具神像，還有這麼多人。

“現在，讓我們歡迎他們。邁向新的世界，永遠陪著我們偉大的神！”

薑不珞伸長脖子，踮起腳尖，耳邊傳來排山倒海般的鼓掌聲，她也像旁人一樣歡呼出聲，鼓著掌看向展台。

展台處，中位者笑的一臉猖獗，那莊嚴肅穆的神像的坐騎豹獅獸竟像活物一般動了，它張開血盆大口，對著麵前的少男少女大快朵頤。很快，血肉飛濺，前幾分鐘鮮活的生命就此泯滅。薑不珞懸在半空的手停住了，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她不敢想象的人間煉獄竟發生在眼前。

那幾千位少男少女都沒有跑，甚至發出的聲音也被鼓掌聲掩蓋住了，她震驚地看向周圍人，確保大家都看到了這一幕。但沒有人對此害怕奇怪，反而歡呼聲鼓掌聲越來越大，薑不珞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卻還是如此！

那隻豹獅獸就是活了！而且在吃人！

偶有幾個查出端倪的人朝向展台前跑去的，都被展台上的男人和中位者踹了回去。

鼓掌拍手的聲音震耳欲聾，薑不珞麵色慘白，驚心怵目。

“什麼時候我也能這樣啊，我還要好久才能到二十歲呢。”

“你好啦，你現在過去讓豹獅獸啃一下也行啊，去，去啊！”

“我不要，我又不是傻子，豹獅獸隻啃特定到年齡的人，我才多少歲啊～”

不遠處，有兩個女生一問一答的回聲響徹在薑不珞耳畔，她定定的看了過去，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