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這個,不是讓你用來撬我家門的。”關宏峰把吳笙放進來以後,低聲地數落著她,“而且沒有你這麼大膽,在監控下撬鎖。”
“監控不是在你這裡嗎?”吳笙毫不客氣地摸了一把電視機,然後又將電視機打開,裡麵顯示著的分明是門口的監控視頻,“而且我跟你說,周巡在我手機裡做了定位監控,他肯定也對你的手機下手了吧?”
關宏峰注視著吳笙,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這讓吳笙有點好笑地問道:“他真是為了抓人,誰也不放過,讓他定去吧,反正也隻能查到我的手機定位在烏乾達。”
關宏峰這才流露出一點點笑意,他讓吳笙坐到沙發上,準備倒水給她喝,卻被吳笙製止了,她舉著塑料袋晃了晃,“一起吃點嗎?”
於是吳笙買的燒烤呼啦啦地鋪了一桌子,她打開啤酒遞給了關宏峰,關宏峰沒接,而是拿過了唯一一瓶山楂汁,“這是你們學校附近那家嗎?”
吳笙淡淡地點點頭,“也是我們家附近。”
關宏峰愣了一下,他想起在吳笙結婚前他還是經常和吳笙在她們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攤一起吃飯,那個時候他就在餐桌上跟吳笙分析案例,旁邊還坐著周巡。隻是吳笙結婚後他再也沒有去看望過她,有的時候實在不行了才會喊她來幫忙,吳笙倒也不會說什麼,她似乎一直對他是有求必應,隻是他不想打擾她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總是刻意地不去見她,很多消息往往也是通過周巡才知道她的近狀——比如說她懷孕了,她畢業了,她生了一個女兒,她的老公總是出差不在家…………
吳邪,吳邪。
關宏峰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鼻梁,“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我這裡了?”
“周巡帶著一幫人跑到我家樓下吃飯。”吳笙喝了一口啤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的想法很不錯嘛,但是您的弟弟有時候的眼神太藏不住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關宏峰眼裡帶點笑意,“這件事,我沒覺得能瞞得過你。”
吳笙挑眉表示接受了這個讚揚,她想了一下後,決定從自己在上海的案子入口,於是徐徐地向關宏峰講了在文秀娟的案子,在整個過程之中關宏峰都在很認真地聆聽吳笙的講述,直到最後關宏峰才突然發問:“馬德在最後失足跌落致死?”
吳笙點點頭,她直視關宏峰銳利的眼睛,淡然道:“他退後的方向太靠近落地窗了,那時候他已經慌亂了。”
關宏峰垂眸思索了一下後又詢問道:“剩下的人怎麼樣了?警方是否已經審問出來結果。”
“你去問方木吧。”吳笙往沙發上一躺,她的眼睛注視著關宏峰家的天花板,“這個案子結束後我沒什麼心情去關注後續了。”
關宏峰沉吟了一下,他看出來吳笙心情不太好,似乎不太願意提及這件事的結果,於是他又換了個話題,“你覺得...你口中的柳絮是否有嫌疑呢?”
“........”
吳笙緩緩地眨了眨眼睛,她在心裡笑了一聲,從很小的時候她依靠這本能來探索這個世界,她不相信親情友情和愛情,但她總是走好運遇到許多很好的人,後來遇到關宏峰,他在她的生命裡以一位老師的形象出現,他總是沉默寡言,總是孤家寡人的一門心思撲在案件上,那條路上隻有他自己。但是他也還會給在深冬的夜晚的女孩披上外套,絞儘腦汁地試圖安慰她,最後說給她最有力量的一句話是“我會抓到他的。”,他站在那裡,為自己掀開了世界的一角,縱使那一角露出來的是赤裸裸的黑,他也會用淡然的眼神告訴你,不用怕。
“我覺得沒有。”吳笙抬起身子來與關宏峰直視,“她最近打算考心理谘詢師證,然後來杭州工作。”
“來找你嗎?”
吳笙隻是衝他使了一個你懂得的眼神,關宏峰便有些促狹道:“女孩子們總是很喜歡你。”
吳笙:?
她有些迷惑地問道:“你嫉妒?”
關宏峰決定岔開話題,卻不料正好撞到吳笙槍口上:“你看到周巡後來找我嗎?”
“對,哦.....你認識趙馨誠和韓彬嗎?”
“趙馨誠是海港支隊的副隊長,當年和周巡在警校是同一屆。”關宏峰沉思了一下,“那個韓彬....我記得我之前讓你看過他的《也論犯罪兩分法》,你沒看嗎?”
顯然吳笙的表情寫滿了“我沒看”三個大字,關宏峰歎了一口氣,“前段時間的案子裡,他幫了我們.....但是吳笙.....他可能不是一個單純的律師。”
“什麼意思?”
關宏峰措了一下辭,緩緩道:“他能夠以罪犯的思維來思考,你知道的,這種思考方式除非是很多年的老刑警經曆過大量的命案才能訓練出來的。”
“能夠以罪犯的思維思考....”吳笙輕聲道,“這就有點危險了。”
“但是...我總感覺....”關宏峰皺著眉思索著,最後下了結論,“他似乎是在以看戲的心態對待所有....你離他遠一點。”
吳笙沒有直接答應他,而是說起了那張餐桌上的另一個沒有提及的人,“你默認關宏宇以你的身份在外活動,是不是你認為關宏宇是清白的。”
“你知道2·13案件嗎?”
“周巡隻大概和我講過。”吳笙突然想起昏黃客廳裡周巡在訴說這個案子時,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神情,他眼裡全是無助與迷茫,就像是...丟了方向的獵犬。
周巡肯定認識吳征這一家子。
“2月13日這晚,有人入室行凶殺了吳征這一家,在現場提取到的指紋是關宏宇的指紋。”吳笙很簡潔地說完了自己知道的信息,然後有發問,“隻憑借指紋是沒法肯定是關宏宇的,有人證嗎?”
“有人證。”
吳笙還沒開口,關宏峰就補充道,“人證叫安騰,我後來查過,是個假名字,身份信息什麼的都是假的?”
吳笙:?
她有點迷惑道,“不是?”
“後來找到他了,他持槍拒捕,被周巡一槍斃了。”
屋子離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吳笙又提出一個方向:“案卷在哪裡?”
“在周巡那裡。”關宏峰看了她一眼,“但是前段時間那個車震連環殺手逃跑闖進了隊裡,把案卷燒了。”
吳笙用了好長時間才將這個事情捋清楚,“也就是說,一個和2·13案沒有關係的凶手,冒著危險持槍闖進派出所,然後燒了一個與他無關的案子的案卷。”
這很荒謬對吧,那個凶手與2·13毫無關係,為什麼要闖進來將案卷燒毀,他明明可以趁這個機會逃跑。
“但是那個凶手在燒之前將案卷拍成照片發了出去,技術隊在追查信息源的時候查到了一個會所裡,周巡追過去遇到了真名為“安廷”的安藤,他持槍拒捕,然後被周巡一槍打死了。”
關宏峰又淡淡地補充道,“我知道你是因為相信我才相信關宏宇沒有殺人,但是你既然來問這個事情了,我可以跟你保證關宏宇沒有殺人。”
“證據呢?”
“他那天晚上有不在場證明。”
“那麼你對這個案子了解有多少?”
關宏峰頓了頓,他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然後又說道,“就像你一開始說的那樣,臘月三十晚上有人殺了吳征一家三口。這很奇怪,如果是陌生人突然闖入,那麼動靜應該會很大,我偏向於是吳征認識的人前來,然後吳征給他開了門,趁吳征不備殺了他。”
“凶器是什麼?”
“一把匕首,凶手先是在門廳殺了吳征,而後進入客廳殺了吳征的老母親,隨後進入屋子裡,殺了擋在臥室門口的吳征的妻子,隨後進入臥室殺了吳征的一對兒女。”
關宏峰說完後沉默了一會兒,吳笙聽完也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兩個人都在為這悲慘的一家默哀,這是一個無辜的家庭,新春佳節,本是全家其樂融融幸福團圓的時候,卻無辜招來殺身之禍,全家五口,無一幸存。就算關宏峰用冷靜的語調說出這個案子,也能讓人感受到鋪麵而來的血腥氣。
“我有一個問題。”
關宏峰看著吳笙喝了一口啤酒,她垂眸看著桌子上的肉串——肉串已經涼了,油脂凝結在上麵,讓人提不起食欲來吃。
“這個案子有回避原則,你也提過案卷一直在周巡那裡,你是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細節的?關宏宇告訴你的嗎?那麼他怎麼知道那麼多細節?你不是說他不在現場嗎?”
關宏峰注視著吳笙,但是吳笙卻依然專心地盯著那些肉串,仿佛那是她這輩子的摯愛。但是關宏峰知道,這是她心裡在猶豫了。
關宏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麵上卻還是淡然道:“我回局裡破案,就是為了看我弟弟的案卷,周巡後來讓我看了。”
吳笙還在看著肉串,她笑了一下子,“你太小看我對周巡的認識了,他絕對沒有那麼蠢,如果我是他的話就會那案卷一直吊著你在局裡幫忙破案,你太好用了,而且隻要你在他眼皮子底下,關宏宇遲早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但他也沒想到你居然會訓練關宏宇成為關宏峰。”
她抬起頭,冷冰冰道:“周巡才不會讓你看到案卷,他肯定會想儘辦法一直吊著你,對於他而言,案卷就是吊在你麵前的胡蘿卜。你根本沒有看過案卷。”
“我看過的。”關宏峰看著吳笙冷冰冰的模樣,心裡居然有些想笑,他淡定道,“有人將案卷的第十頁人證指證給我看過,那上麵的證人就是安藤。他指認了當時出現在現場的是關宏宇。”
吳笙冷笑一聲,“關宏宇都被指認了,你難道不會嗎?”
她探過身子注視著關宏峰的神情,像是要從他的臉上找到慌亂恐懼害怕等情緒,但如她所料,關宏峰還是麵癱著一張臉不為所動。
吳笙冷冷道:“你對當時的細節熟悉到可怕...殺吳征一家五口的人不是關宏宇,而是關宏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