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星係第一軍校,醫務室。
“你說說到底有什麼矛盾不能好好解決非得動手的啊?!不打架是能憋死你倆嗎!”教導主任吳群氣得肝疼,坐在椅子上一邊順氣,一邊越順越氣,捂著胸口抖著手指:“我就沒見過這樣兒屢教不改的學生!”
夏橋倚靠在牆邊,腦袋貼著被空調吹得冰涼的白瓷,闔眼假寐。
他雙手骨節、胳膊處包著紗布,下巴上有幾條擦傷,細細的紅血絲襯得皮膚冷白,幾縷發梢懨懨地搭在眉邊。
吳群最後那句控訴過於泣血,夏橋睜開眼,身子稍微站直了點,雙腳一並朝吳群彎腰,語調懶懶的:“對不起主任,我沒忍住,您罰我吧。”
“單罰你就夠了嗎?”吳群把手往對麵那筆挺修長的背影一指:“還有你!一人五千字檢討明天就給我交上來!”
那背影聲調極平:“收到。”
夏橋忍不住磨了磨牙。
醫生正在給他處理傷口,抬眼掃了一圈,把藥油擦好,囑咐:“這瓶藥油記得按時用。還有小夏下次彆揍這裡了啊,搞不好要出問題的,那就得轉醫院了。”
夏橋目光在某處一定,包紮好的手微微收緊一下,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醫生順手把傷患的衣擺捋下,遮住了精悍的腹肌和一塊淤青,苦口婆心:“小江啊,你看,咱們醫務室雖然麵向全體學生,但軍校嘛,跌打損傷特頻繁,藥物供給量還是蠻大的,你倆這麼有事沒事的打一架,彆的不說,挺耽誤其他同學看病是不是?”
小江:“嗯。”
“淨瞎搞!”吳群怒而起身,“包紮好了吧?!”
“誒吳主任,都好了,沒什麼大問題,您看著點啊彆再打起來了。”醫生答。
“夏橋、江嶼,”吳群豎著手指點了兩下,終於從剛才的暴怒中稍微冷靜下來,麵色沉沉:“目無紀律,擅自鬥毆,屢教不改!給我去操場跑十圈,明天我要收到你們的五千字檢討,聽見沒有!”
教導主任的怒吼振聾發聵。
目無紀律、屢教不改的倆位剛從醫務室處理完傷口,馬不停蹄地滾去操場跑圈了。
夏橋落了幾步,綴在江嶼身後。
江嶼穿著軍校統一的服裝,黑色短T軍裝褲,褲腳埋入軍靴,勾勒出一具線條流暢修長的軀體,肩背寬闊筆挺,手臂肌肉緊繃而薄削,透著恰到好處、隱而不發的力量感。
他的爆發力和準度非常可怕,被教官當訓練範本的程度。夏橋比誰都領略得更深刻一些。
最近一次是半小時前。在中期機甲考核,江嶼以1分之差贏了夏橋,成績出來後倆人交流切磋了幾個來回,然後切磋進了醫務室。
作為軍校這屆學生的綜合素質種子選手,吳群一開始對他倆是比較慈祥的,但沒架住那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架的頻率,如今已然把他和江嶼列入特彆觀察對象。
想到這裡,夏橋不由得歎了個婉轉的長氣。
再世為人,按說他是該珍惜生命、好好做人的。畢竟作為一個曾經在病床上躺了十幾年的前病秧子,能擁有這樣健康甚至強悍的體魄,夏橋十分珍惜和感動。
但是。
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腦子裡莫名其妙多了個叫做係統的東西,不停地向他發布“任務”,並且警告夏橋,如果沒能完成任務,會把夏橋遣送回原世界。
它那時給夏橋計算了一下時間,說要是回到原世界,這會兒骨灰大概還能有幾分餘溫。
為了不做一捧骨灰,夏橋不得不全方位多角度地針對江嶼。因為江嶼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而夏橋是一個反派。
這一針對就是一年。
萬幸,他和江嶼都很抗揍。
軍校的操場,一圈一千米。現在是其他年級的上課時間,不少人在操場訓練。
當夏橋和江嶼出現在操場時,引來不少視線和交頭接耳。
第一軍校無人不知,197屆有兩個巨不對付的年級大佬,他們剛剛在中期考核的時候一決雌雄。
沒決出來。
所以看到兩人在起跑線上活動手腳後,眾多偷偷瞧熱鬨的學生集體一凜:來了!一決雌雄!
夏橋甩甩手肘,確定紗布貼得足夠嚴實。
這時,係統又出現了:【宿主,你應該要爭強好勝,不能允許江嶼跑得比你快噢。】
夏橋:?
夏橋感覺見了鬼:【你知道江嶼的耐力測驗多少分嗎?】
係統:【知道。但反派人設就是這樣,卷死自己創死他人!加油!】
看熱鬨的眾人看到夏橋麵色逐漸凝重。
“等下。”夏橋伸手,一把攔在江嶼臉前。
江嶼已經蓄好力,身子微弓,此時側過臉,麵色淡漠,漆黑的眼珠盯著夏橋。
“……計時麼?”不由帶上商量的語氣。
江嶼已經聽多了這種屁話,麵無表情回過頭,嗓音微涼:“計你慢我多少麼。”
然後就衝了出去。
夏橋:……
夏橋隻得趕緊追上。
上午的盛陽灼熱而毒辣,曬在人身上,不多久就汗如雨下。
訓練結束的學生們挑了樹蔭遮陽,饒有興趣地看操場上一圈接一圈的兩個人。
學生A:“這都幾圈了,還並肩跑呢?”
學生B:“不知道還以為他們關係多鐵呢。”
學生C:“我賭那個江嶼跑得更快。”
一陣沉默。
學生B疑惑:“你知道他們要跑幾圈?”
學生C迷茫:“不知道啊。”
學生A了然:“我懂。不論幾圈,必有廝殺。我賭夏橋更快,沒看他剛剛還去挑釁江嶼了麼?”
學生D:“真的嗎?我不信。我賭江嶼。”
學生A:“是嗎?那我賭夏橋。輸的給我洗襪子。”
學生E:“給洗襪子嗎?!那我賭江嶼!”
學生F:“嘖,身材真不錯。”
ABCDE:?重點偏了吧?
汗水浸濕黑色短T,薄薄的布料貼著軀體。夏橋膚白,陽光下,濕潤的黑和冷色的白造成極鮮明的視覺衝擊,像一棵水嫩的白楊。
旁邊比他高出半個頭的江嶼也因而顯得更加高大而悍利,長腿邁得又穩又快,神色平靜,看起來這幾圈消耗不大。
學生B:“嘶——江嶼這個耐力可以啊,他耐力測試多少分啊?”
學生C:“那什麼,我弟和我說過了,這個數。”
他煞有介事地用手比了一個數字。
學生B:“九分?!靠!真實存在的嗎?”
學生E:“什麼玩意?!”
十分製的測試,近兩百屆畢業生裡,能有這個分數的學生不超過百個。
八圈跑完,夏橋已經呼吸不暢,胸口悶窒,口鼻泛起鐵鏽味兒,四肢也像灌鉛似的沉重。
如果不是要和江嶼保持一致的話,他是可以按照自己的規律調整狀態,不至於這麼狼狽。但他不能落後。
因為以江嶼的耐力測試分,一旦落下,就再也追不回來的。
他步伐越來越沉重,餘光瞥見的江嶼卻是一派輕鬆,胸口起伏的節奏都很規律。
夏橋不禁悲從中來。想當年他躺在床上做廢人的時候,連腳踏實地的體驗都難以擁有,如今卻要和這樣一個“怪物”掰頭。
可他更不想做骨灰啊!
到最後一圈時,江嶼開始加速了。喉嚨快燒起來的夏橋咬著後槽牙狂追,最後差那麼一點點,落後江嶼半步。
遠處爆發出一陣鬼叫,但夏橋顧及不了那些,緩衝了好幾米,扶著膝蓋重重喘氣。
汗珠順著額際、下巴砸到跑道上。夏橋頭暈目眩,在恍惚間看到另一個高大人影狀態良好地給自己做拉伸。
氵……淦。
【叮——任務完成。】
夏橋喘得沒法兒思考為什麼沒跑贏也完成任務了,但他真實地感受到了一種名叫不服氣的情緒。
那股不服混合氣血一齊湧上天靈蓋。
偏偏這時江嶼側頭,目光從眼尾處看過來,極細微地挑了一下眉毛。挑釁之意從那一貫冷傲的眼睛裡溢出,如一發炮箭呲著火星子在夏橋眼前炸開。
夏橋直起腰,哢哢攢緊了拳頭,怒極反笑,“我以為你不屑理我呢,原來也挺在意誰跑得快這回事兒啊。”
江嶼很快收斂情緒,眉頭一皺,聲音裡帶著剛劇烈運動完的啞和警惕:“你又要乾什麼。”
“活動筋骨。”
遠處樹蔭底下。
輸了的人懊悔地數自己要洗多少雙襪子,贏了的人齊齊“臥槽”一聲,眼睛都直了。
學生C:“靠——這體能牛逼啊,剛跑完還打得動?!”
眾人就見十圈下來沒歇幾口氣兒的兩位年級大佬一拳一腳又乾起來了。
“這兩個到底什麼情況啊?這是有什麼刨祖墳撬牆角的深仇大恨嗎?”
“沒聽說過。這屬於是一山不容二虎吧?”
二虎們其實沒打太狠。
畢竟剛剛消耗了太多體力,這會兒就是一個情緒上的問題。
夏橋腰腹沒繃住,被江嶼壓製了攻勢,腿腳力度褪了許多,踹在江嶼身上沒什麼效力。
灼熱燙人的體溫和粗重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交纏。夏橋在混亂中不知一拳砸到了哪,江嶼身形一滯,低沉的悶哼就貼在夏橋耳邊,然後一腳勾住夏橋的腳踝,高大的軀體順勢就把夏橋砸到地上——
“!”夏橋被砸得說不出話,餘光瞥見近在眼前的腦袋,下意識舉起拳頭就要揍下去。
江嶼卻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滾燙的手精準握住夏橋手腕。
那顆腦袋抬了起來,銳利深黑的眼珠盯住夏橋,眼睛微眯,漫出一種猛獸般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