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散 羲玄左手靈力稍稍湧動,……(1 / 1)

收雲歸壑 西一洗 3097 字 2024-05-01

羲玄左手靈力稍稍湧動,化出一卷生死薄。

現如今鬼摹錄失竊,生死薄顯得就尤為重要。

鬼摹錄記載冥界萬鬼德行,生死薄便訴陳述著萬鬼姓甚名誰自哪兒來生平如何等等。

清澈的靈力如山風拂泉,沁人心脾,紀旬的前塵如絹畫般在兩人麵前鋪陳開來。

“嘩——”

瓢潑大雨傾流直下,澆地人心生鬱結。街上行人都踏著雨水飛快地穿梭著,唯有一座朱門灰牆的大宅門口,一對年輕夫婦畏畏縮縮,瞧著府門口看守的家丁一晃神兒,丟下一個大竹籃子便跑了。

不管家丁在身後怎樣大聲地叫喚,那對夫婦始終沒回頭望上一眼。

看人跑沒影兒了,家丁掀開籃子的一角,直接嚇地雙腿一哆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籃子裡麵此刻正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蜷縮在繈褓之中。

家丁不敢耽擱,趕緊提著籃子進府稟告老爺夫人,剛好這富甲一方的紀員外如今年過三十膝下仍無所出,這樣一想則認為這孩子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遂將他收作義子,取名紀旬。

白駒過隙,紀旬長至七八歲,呆在府中過的都是錦衣玉食,揮霍無度的富貴生活,直到一對中年夫婦在府門口泣聲哭訴,“我可憐的兒啊!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紀旬聽到這哭聲有些怔愣,眼神中滿是怯意,緊緊抓著紀夫人的衣角。

“我兒,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呀!”婦人的哽咽。

“你要是不把我兒子還給我,我就去官府告你們紀府強奪人子嗣!”男人的怒吼。

似是被這潑皮無賴的模樣給震懾住了,紀員外夫婦長歎了一口氣,還是讓他們帶著紀旬走了。

跟著他們穿過繁華的街道,踏上鄉間的泥濘小路,那婦人一路上喋喋不休:“我就說這招好使,讓人白幫咱養那麼多年兒子!”剛剛在府中的哽咽彷佛是過眼雲煙。

“還不是這些年你肚子沒動靜,要不然也不用這麼快去把這小崽子要回來!”

回到了破落的村舍,紀旬一言不發,隻呆呆地坐在灶膛的小板凳前,那婦人還在吆喝:“傻愣著乾嘛,燒火做飯呀!當了幾年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那麼沒用!”

紀旬自是從來沒有做過這些,那中年婦人見紀旬笨手笨腳的樣子更是一頓窩火,拿起灶邊的燒火棍子便敲在了紀旬背上,似乎是不夠解氣,又連著打了幾下,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還真以為野雞變鳳凰了,這麼沒用我要你回來乾什麼!”

眼裡噙滿了淚珠,紀旬始終沒有開口,後來那對夫婦好吃懶做,家裡的積蓄也所剩不多,便把紀旬送到了一個專門培養扒手的窩點,靠紀旬偷盜來給他們揮霍。

看著每天紀旬拿回來的銀錢,還免不了抱怨幾句:“怎麼那麼沒用,這點兒錢打發叫花子呢!”紀旬依舊隻是握緊了拳頭,不曾吱聲。

紀旬想過偷偷跑回紀府,但是當他走到府門口,看到紀家正張燈結彩慶祝新小少爺的生辰時便打消了念頭。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次偷到了一戶權勢,紀旬被死死抓住,那人直接叫府丁打斷了紀旬一條腿,丟到了後門門口,本以為命意該絕,誰知道有人將紀旬救了回去,悠悠醒轉之時,映入紀旬眼簾的便是一個帶著棉絨帽,形態有些拘憨的女孩。

看見紀旬醒了的眼神冰冷,女孩急忙開口:“你···你彆害怕,我是看你傷太重了才帶你回來的。”

見他沒有反應,女孩的聲音又脆生生的響起:“我叫翠花,就住在這村頭,我沒有惡意。”

紀旬依舊沒有再回應,隻淡淡低下了頭,在這裡休養了幾天,紀旬臨走之際,對女孩說了一句:“謝謝。”便頭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是紀旬離開紀家這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熟悉的破屋門口,那中年女子撞見紀旬身影,忍不住又開始頤指氣役:“上哪兒鬼混去了,怎麼這麼沒用,也不早點兒送錢回——”

聲音戛然而止。

那婦人的胸前正插著一把匕首,泛著森森寒光,血一滴一滴清脆地落在地上,屋裡的男人聽到不對勁趕出來時,也堪堪閃過一束陰冷的白光,同那婦人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終時,紀旬已在屋內的懸梁上投繯自儘,匆遽一生。

走馬時觀花地探過紀旬的生平,藺昭麵色有些許的恍惚,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紀旬殘魂何在?”

覆手收起生死薄,羲玄道:“在囚魂珠內。”

“我有話要問。”

“嗯”

囚魂珠安靜的躺在羲玄手裡,光滑的珠麵上似有流光華轉。

藺昭直直盯著它,質問道:“你修煉怨氣的要訣從何而來?”

其實紀旬自儘時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如今變成那副中年男人的模樣,此番劇變他胡亂煉化怨氣可以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那珠子彷佛受到了某種禁製,開始驚顫,光滑的珠麵上,已經慢慢裂出一道細紋。

藺昭一驚,急忙向珠上祭出靈力,珠子才勉強停止晃動。低頭思索著解決辦法,一陣風聲卻簌簌響起。

滿院梨花乘風而起,形成了一個淺淺的漩渦,囚魂珠乘空而起,飛入那花口,悠轉幾圈,落地變成了紀旬的人形。

藺昭知曉這借花還魂的法子維持不了多久,急忙繼續追問:“那煉化怨氣的要訣你到底從何而來?”

紀旬還有些怔愣,卻也發現現在再開口沒有痛苦之色:“是你!”

現在輪到藺昭愣住了,但想到什麼又迅速沉下臉,眉眼間冷若冰霜:“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要你嘗儘真火噬心之痛,還要讓村頭那姑娘同你一般,魂飛魄散,不得輪回。”

聽到前半句的紀旬還算平靜,後半句卻讓他麵色一變:“我沒有說慌,那日予我怨氣,助我出城的就是同你長得一樣之人,那日她腰間也有同這一樣的玉牌,最後她還給我下了封口咒,一旦說出真相便爆體而亡,魂飛魄散。”

烏黑的眸子漸漸失去焦距,眉頭受思緒影響而緊皺,藺昭心生錯愕,若是用易容偽裝成她似乎也不算一件難事,但驚奇的便是這掌司玉牌,若這也是那麼好偽裝的東西,倒不必成為這身份象征了。

眼前有梨花飛過,羲玄伸指撚下一片輕輕摩挲,眼裡異色氤氳:“我知曉絕不可能是你,藺掌司無需多慮。”

沉浸在思緒裡的藺昭並未聽清,敷衍的嗯了一聲。

又似乎想到了什麼,遽然一驚,藺昭突然抬眸:“師姐在獄中告訴我前幾日還撞見我在鬼卯殿外,定是那時候!”

盜取鬼摹錄一事說難很難,但若擁有掌司玉牌,那就可稱得上輕而易舉,那玩意兒一直以來都是掌司想看就看,想改就合著證據一起秉呈陰律司走一遍流程,實數是再簡單不過。

可是四方掌司也都知道要改編記冊,那光有鬼摹錄可不行,還得有落傀筆,不然鬼摹錄到手也是普通的一本記錄萬鬼德行的百科全書。

何況沒有掌司會傻到大搖大擺用玉牌去提取鬼摹錄,可若真的是有呢?

“最後一個拿取鬼摹錄的掌司是誰?”藺昭有些絕望地轉頭望向羲玄,心裡默默祈禱一定是自己猜錯了。

“是你。”

藺昭傻眼了,懸著的心也終於死了,“那為什麼一直沒有提審我?”

“唔,我想是因為你那幾日一直纏著查察司辦案吧,白掌司可能也懷疑過你,但就算真的是你與陸奚監守自盜,你們未免也太高調了!”

那這確實是讓人匪夷所思的結果呢,可掌司玉牌根本不可能離身!

這廂藺昭還在思索紀旬所見那女子是誰?

忽旁一道白光乍現,一旁的紀旬人形堪堪裂開,痛苦的咿嗚聲伴著成堆的梨花隨風散落在院裡的每一個角落,沁出絲絲涼意。

甘霖大降,澤被萬物。

藺昭微微歎了口氣,紀旬勉強不算那婦人口中的無用之人,雖然重回人世沒有成為真正的神仙,但他至少讓那個心善的姑娘摘下了棉絨帽,能夠在微涼春意中,梳上自己喜愛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