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淮看著麵前的祝綏,等著他的話。
風吹過祝綏的額前的碎發,把他的話帶到吳淮的耳邊。
“我喜歡你,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後麵的一句話祝綏沒有說完。
對麵的吳淮眼睛瞪得老大,像是不理解祝綏的話,歪頭回複了一句,“啊——”
祝綏看到他震驚的表情,撲哧笑出了聲,抬眼鄭重地說道:“呆子,算了。”
他抬腳背起書包,掠過吳淮,走向門口。
吳淮轉身,急忙叫住離開的祝綏,“你,你是那個意思嗎?”
祝綏回頭,看向吳淮,眼神堅定,薄唇微啟:“是。”
對麵的人沒有繼續說話,祝綏也知道這很突然,但他很想說這句話了,每次吳淮問他“做他好朋友”時,他都想反問他“願意做他男朋友嗎?”
第二天,吳淮還是和往常一樣和祝綏一起吃飯,一起去廁所。祝綏表現得跟沒事的人一樣,隻有在吳淮不在的時候,他才鬆了口氣,他其實特彆怕吳淮一走了之,或者再也不理他了。
“你也沒有必要一直跟著我進廁所隔間吧。”
吳淮一隻腳踏進廁所隔間,裡麵的祝綏無奈地回頭,把他推出隔間。
“我沒有興趣讓彆人看我上廁所。”
吳淮抵住要合上的隔間門,隻聽到了彆人兩個字,反問道:“男朋友可以嗎?”
祝綏回頭,笑道:“可以,但是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說完,用力地關上了門。
門擦著吳淮鼻尖而過,想到剛才說的話,眼裡閃過幾分複雜的情緒。他握了握拳頭,緩了幾秒說道:“我在外麵等你。”
吳淮來到走廊,打開窗戶,點燃了一支煙,吐出一口白煙。
其實他不喜歡抽煙,隻有特彆煩悶的時候,才會來上一根。現在他腦子很亂,祝綏的話那天晚上讓他徹夜難眠,他知道祝綏在給他時間等著他的答複,如果他回答是我們是朋友,他可以保證祝綏在剩下的日子裡,真的隻會把他當朋友,同時也會疏遠他。
但一想到之前□□他未遂的趙源,吳淮心裡直犯惡心,男人的身體緊緊貼著他,他還能聞到那股男人的汗臭味,熏得他作嘔,他真的無法接受同性戀。
如果日後其他人也會戴著有色眼鏡看祝綏,對他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他的怒火蓋都蓋不住,想到這兒,吳淮的心口像被針紮一樣地痛。就像那件事一樣,祝綏受不住第二次輿論的攻擊了。
祝綏洗了把臉出來,臉上還帶著幾滴水珠,白皙的皮膚,水染濕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格外的無辜動人,吳淮喉結滾動了一下,瞳孔裡闖進一張俊美的臉蛋,祝綏的鼻尖距離吳淮的鼻尖隻有不到五厘米,吳淮可以清晰地問
聞到祝綏身上的清香。
鼻尖微微聳動,祝綏聞了聞吳淮身上的氣味,像隻小貓嗅嗅食物,吳淮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眼神飄忽不定,臉頰微紅,脖子都是紅的。
“離那麼近,乾嗎?”吳淮開口像是掩飾他的尷尬和無措。
“你抽煙了。”祝綏肯定地回答道。
“狗鼻子。”吳淮在他出來前就熄滅了煙,怕身上的氣味熏到祝綏,他還特意地去走廊風口吹了吹風,身上的氣味早就散了個七七八八。
“我有鼻炎,比較敏感,聞到煙味想打噴嚏。”祝綏解釋道,說完看了吳淮一眼。其實祝綏很討厭煙味,但是他聞到吳淮身上的煙味覺得也沒有那麼難聞。
還沒等吳淮明白他那個眼神的意思,他的下句話讓吳淮腳底一滑,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所以我們以後□□前彆抽煙。”說完這話的祝綏臉頰紅得火辣辣的,耳廓都是粉紅色,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等了好久吳淮都沒說話,祝綏側身偷瞄了吳淮一眼,結果兩人剛好四目相對,祝綏率先移開了視線,耳廓紅得能滴血。祝綏自然沒有看到吳淮充滿占有欲危險的眼神。
周智上廁所,看到走廊儘頭的兩人靠在窗邊講話,祝綏眉眼帶笑,是他平日都沒見過的樣子,他右手旁的吳淮比他高一個頭,遠遠看去,吳淮好像把祝綏抱在懷裡一樣。吳淮和平日也不一樣,雖然都是笑,但周智直覺告訴他,吳淮現在的笑容才是他真正的笑容。
走進沒兩步,周智想上前跟他們打個招呼,腦海裡閃同桌的聲音。“吳淮和祝綏在談戀愛。”邁出的腳又收了回去,拐了一個彎,走進了廁所。
晚自習鈴聲一響,同學們一哄而散。
“班長,明天見。”周智抓起書包,邊跟祝綏擺手,邊催促他的同桌,“快點快點,去晚了,我最愛的大雞腿就沒有了。”
祝綏揮手和他們說再見,慢悠悠地收拾東西,原本和祝綏一起回去的吳淮早就離開了教室,自習課上到一半,吳淮看了一眼手機消息,跟祝綏說道:“他朋友來了,今晚就不一起回去了。”說完,就離開了教室,走得毫不留戀。
對於這種事情,祝綏就沒有吳淮的乾脆,他下意識歪頭問身旁的人:“今晚要吃什麼嗎?”看到身邊空無一人後,祝綏默默地轉回了頭。
外人看他們的這段關係裡,一定會認為吳淮才是那一個依賴的人,其實真正依賴的人是祝綏。他一直用麵無表情和高冷包裝自己,就以為他不會深陷這段關係,實際上,當吳淮出現在他的生命的第一天,他就喜歡上了他,隻是不肯承認。他喜歡吳淮的熱情,真誠,善良。他好像沒有一處不好的。但是對於更多的是,對這段關係的害怕。他不明白吳淮為什麼執著於和他這麼單板無趣的人交朋友。
*
走出校門的吳淮正手機打車,身後多了一道人影,突然拍了他一下。
吳淮下意識抓住那人的手,另一隻手撐過那人的腋下,側身把人砸在地上時,那人發聲了。
“吳淮,輕點,輕點,是我。是我。”男人穿著一身名牌衛衣,鞋子是最新款。全身上下特彆昂貴精致。
“齊旻,怎麼是你?”吳淮收回手,眼裡透出驚訝和開心的光芒。
“本少爺來探監了。我已經訂好了酒店,今晚咱們不醉不歸。”齊旻拍拍手,手肘搭在吳淮肩上。
酒瓶堆滿了桌麵,地上還有許多東倒西歪的空瓶,一股酒味和煙味彌漫整個房間,豪華吊燈閃射著明亮黃色的光芒。
“所以你拒絕了他。”齊旻喝了一口酒,揶揄地望向對麵躺在沙發上的吳淮。
對麵好久都沒聲,齊旻抬眼望去,吳淮雙眼緊閉,呼吸平緩,睡著了。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齊旻沒管,繼續喝酒,等了好幾分鐘,手機鈴聲還在響,走到桌邊,拿起手機,來電人祝綏。
齊旻看了一眼熟睡的吳淮,嘴角勾起一抹玩笑,按下接通按鈕。
祝綏清冷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吳淮,一天時間過去了,你可以給我答複了嗎?”
齊旻一時疑惑,答複,什麼答複。剛才吳淮隻說了祝綏跟他表白,可沒說什麼答複。雖然非常好奇是什麼答複,但現在主要是怎麼和他解釋吳淮已經睡著了。
“你就是祝綏吧。吳淮他喝多睡著了。我在他旁邊,看他手機一直響,我就替他接了電話。”齊旻解釋道。
電話那頭聽到陌生的聲音,祝綏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沒打錯,又聽到齊旻解釋吳淮喝多了,心裡一緊。隨後冷靜開口:“不好意思打擾了,明天我去再問他吧?請問你是?”
“我叫齊旻,吳淮鐵哥們。明天他可能去不了學校了。”齊旻看到滿地的空酒瓶,和昏睡過去的吳淮,推測到吳淮可能要明天晚上才能醒來。
後麵和齊旻的交談,祝綏記得不大清了,他看著時間從數字一變成數字三,心裡酸澀感沒有絲毫減退。齊旻的聲音一直回蕩在腦海裡,“不麻煩。照顧他,我都習慣了。我和他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祝綏翻個身,搖搖腦袋,像是要把某些東西甩出去,緊閉雙眼,強迫自己入睡。
早晨六點半,祝綏走進教室。
沒有看到往常早早就到的吳淮身影。
這件事祝綏沒怎麼在意,現在填滿祝綏心房的事是祝綏他爸祝華回來了。欠了一屁股債,丟下妻兒一個人跑走,一走就是六年多的祝華昨天晚上突然敲響了他們家的大門。
晚上十點半。
大門上紅棕油漆隻剩棕色,鐵門滿是鐵鏽,樓梯角落裡還堆著鄰居放在祝綏家垃圾袋,一股酸臭味,上麵還有幾隻蒼蠅盤旋。
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敲了敲鐵門,男人看起來五十多歲,渾身臟兮兮,腳踩破球鞋,滿臉胡子,嘴角還掛著不知名的食物殘渣。眼下掛著濃濃的黑眼圈和眼袋,眼裡滿是紅血絲。
他敲了三分鐘的門,沒有人開門。男人漸漸不耐煩,用力地捶著大門,邊扯著嘶啞的嗓子大吼道:“開門。王春煙,我知道你在裡麵。給老子開門。”
“王春煙,賤人,開門。”低壓的男聲嘶吼著,語氣說不出的嚇人和恐怖。大晚上,男人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裡回響,一股寒氣向祝綏背後襲來。
祝綏媽媽這個時候在超市值晚班,根本不在家。祝綏踏上台階,冷冷地盯著敲門的男人的背影,手心發涼,背後沁出冷汗,祝綏沒有絲毫察覺。
男人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到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男生,樓梯間燈光昏暗,看不清祝綏的臉,隻能看到男生一米八的高挑身材,給人一種帥哥的長相。
借黃色昏暗的燈光,祝綏看清了男人的麵孔,瞳孔一縮,他可以清晰聽到耳鼓裡砰砰作響的心跳聲。
他怎麼回來了?他回來乾什麼?
心裡一堆疑惑和不安,表麵祝綏還是麵無表情,他收回視線,腳步不停,繼續上樓。
突然背後傳來一句話,“等等。”
他發現了!
祝綏停住腳步,慢慢地轉身,眼裡疑惑,傳達是有什麼事嗎?
男人好像並沒有發現祝綏是他的兒子,用黃得發黑的手指了指鐵門,問道:“這家主人是叫王春煙嗎?”
“不清楚。我和這家人不熟。”祝綏淡淡答道,裝作警惕的眼神盯著眼前的陌生人。“你是這家什麼人?”
“我是王春煙丈夫,前幾年出去打工了,好久沒有回來。話說我還有個兒子,和你一樣大。”
老式小區,頂樓上麵還有一層平台,上麵堆滿了七樓那戶不要的雜物,一張四腳損壞的床,還有一堆破舊的爛衣服和老式衣櫃。灰塵味和黴味相互交雜,雜物布滿灰塵,是鼻炎患者一過去就會瘋狂打噴嚏的那種。
他沒認出我。是該生氣還是慶幸。
祝綏坐在頂樓雜物平台下方的台階上,扯扯諷刺的嘴角,給媽媽發消息告訴她今晚彆回家了。
他剛剛返回樓下,發現祝華靠在鐵門上打起了呼嚕,他把隔壁放在他們家門口的垃圾袋提到樓下台階上,垃圾散落一地,臭味熏天。
看著他破爛肮臟的衣服,祝綏猜到他在外麵肯定混不下去了,才回來的,說不定又欠了一屁股債,回來躲債的。
不能讓他找到我們。萬一他找到學校去,看到了吳淮。祝綏想到這兒,死死攥緊了拳頭。如果他發現了吳淮家裡特彆有錢,他一定會不要臉地去找吳淮借錢的。
不能讓他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