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還沒有回複自己的信息，這讓靈雲有些意外，青蕭峰的人對她的傳訊向來是幾秒內回複，今日不知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她偷瞄一眼提前打好的台詞小抄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宣布新弟子選拔賽開始，以為靈雲會離開現場的弟子們剛鬆一口氣，就見這位祖宗氣定神閒的坐到觀戰席上。
靈雲也想走，但夢境主角還在，她不得不做些防備。
夢境後期的白沐，就像怪異的光圈，受到影響的異性會對她產生情素，而同性則會不自覺產生妒嫉，一個兩個都失去了原有的性格。
這對修仙界是個極大的威脅，若在平時，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清除。
可現在不一樣了……靈雲的手在劍柄上不規律地輕敲。她為何會下意識認為是夢境影響現實？眼下情況，說是邪修作祟也不足為過。
這種感覺本身，是不是自己受到了不知名影響的標誌呢？
還需要更深入的觀察才行，靈雲這樣想著，手也離開了劍柄。她愛修仙界，絕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害於它的事，倘若師兄他們真的變成夢境中的樣子，自己會毫不手軟的對其動手。
選拔賽的規則簡單，弟子們抽簽打擂台，遇上誰全憑運氣，也不用擔心實力懸殊太大，司法閣長老做的簽向來講究公平公正，冠軍還有自主選擇師傅的權利。
待看了幾輪比試，靈雲強撐著自己的上下眼皮不要打架，這些人的功法各有破綻，臉上卻掛著自我感覺良好的得意笑容。
靈雲不願打擊師弟師妹修煉的積極性，自以為溫柔地擠出一個微笑，自己是師姐，一定要對師弟師妹有耐心，有機會給他們來點魔鬼訓練才是最優的解決方案。
殊不知，她溫柔師姐的麵具已被偷看她的弟子看破，靈雲看似慈祥的笑容後寫滿了大事不妙，那是被一天加訓一萬次盯上的惡耗。
又決出了一場勝負，靈雲注意到夢中的師妹就快上場了，她下意識朝白沐呆的隊伍看去，屬於她的位置現在空無一人。
她心頭升起一種微妙感，仿佛自己篤定這人去了某處。
“丁字組白沐呢？”靈雲需要一個借口離開，於是她閃現在白沐消失的地方，把周圍的弟子都嚇了一大跳。
“她方才還在這裡，怎麼一眨眼就……”一個女弟子迷茫回答，“師姐，您需要我們幫忙找嗎？”
“專心比試吧，我去找人。”話音剛落，靈雲便已不見蹤影，卸下壓力的弟子們瞬間鬆了一口氣。
他們剛想趁師姐不在拿出法寶道具助力，卻被一道熟悉的劍影沒收了全部。
明明隻是一把劍，卻搖頭擺尾，趾高氣昂，好像說：“既然被我沒收，那就全部是我的了！都是我的！”
好無賴呀！師姐你快回來管管它呀！想要取巧的弟子們現在就是很後悔。
*
夢境的內容雖然不受控製，但卻都圍繞著一條明確的時間線開展，比如鏡淵宗就是從小師妹出現開始集體降智的，這也正是她夢境的開端。
故事裡，自己在選拔賽上發現白沐失蹤，身為主持人的她得擔起責任，故而離場前去尋找。
經過探查，白沐的靈力停留在青蕭峰，她急忙趕去時卻發現白沐正和師兄有說有笑，自己的洞府都換上了師妹的心愛之物，生活痕跡完全被她掩蓋。
這裡顯然已經被人占據了很長時間，可全峰上下沒有人告訴她多了個師妹，她不自覺跟師妹爭吵起來，卻被師兄規勸自己要大度，她也從此記恨上了師妹。
當成話本子來看，主角之後針對師妹的行徑確實有理有據，可事情的問題就在於話本子的女主就是她，她根本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欺瞞自己是他們的思量，靈雲沒彆的想法；至於洞府，師妹想住就住便是了，反正自己也不常回來。
可她為什麼還要在知道故事情節的狀況下回來趟渾水呢？
靈雲眼中冷光一閃。
光是知道還不夠，她需要驗證夢境與現實的重合程度，用事實判斷是否動手。
循著記憶裡的道路，靈雲回到了青蕭峰中自己的住所。
她有近十年未有回宗，可住所還是有很明顯的居住痕跡，靈雲看到她桌上花瓶最愛擺的素白清心被人換成了小師妹最愛的妖豔霓裳，不自覺的挑了挑眉。
拉開抽屜，清心花茶也被人換成了霓裳，她無奈搖頭，又把抽屈推了回去。
和夢中一樣，靈雲歎息，細節什麼的都對上了，現在隻剩下人物對話。
她才剛動了這個念頭，師兄的聲音便從走廊儘頭傳來。
“小師妹，你莫要擔心住所的問題，你師姐她不拘小節，不會為了這種事計較。”
白沐的腳步慢了些，她似乎不讚同師兄的，卻並未選擇反駁，隻是順著他的話小心開口：“師兄，不知您可否聽說鳩占鵲巢的故事，前者本身就是有錯誤的。”
“你師姐她不會在意與修煉無關的事。”不知為何，靈雲在經曆夢境後再聽一遍這話，居然聽出了師兄話語中求而不得的憤怒。
話音剛落，她臥房的門被打開，房間外的兩人表情有些耐人尋味，不是震驚她的出現，而是疑惑她為何此時在這。
氣氛陷入一種名為尷尬的沉默，還是靈雲開口打破了沉寂。
“真巧啊，師兄。”她偏頭看白沐，“還有我的……小師妹。”
靈雲笑笑，眼中看不出情緒，人的感情真是種奇妙的東西，她口口聲聲說著不在意世俗紛擾，卻仍在師兄勸慰師妹時感到一絲悲傷。
但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不滿，靈雲壓下情緒，又恢複平日淡然的模樣。
她已經將“修仙界的安危”作為自己的道義，為此，她將不能流露一點私心。
靈雲做好心理建設，開始冷靜思考下一步動作，如果自己不按照夢境行動，現實中的劇情會自動向它迎合嗎？
她的手搭在劍鞘上，希望師兄他們能給出令自己滿意的答複。
*
霓裳花的甜味在空氣中彌漫，它沒有清心的凝神作用，聞久了倒讓人有些膩。
靈雲懶得跟劇情中的二人廢話，寒光一閃，流聲劍霎時出鞘，門外的師兄妹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掀翻。
劍氣侵蝕之處，無不帶著一陣灼骨熱浪，靈雲此番舉動隻為測試，並沒有真正傷害二人的意思，但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師兄不但沒有化解她的靈氣，還刻意把師妹推出來擋了這一招。
她與白沐實力差距太大，隨意一招也會對她造成不小傷害，她眉頭皺起，旋身躍至師妹身前，流聲劍一斬一落間劈開了她的灼熱靈氣，炎熱的風擦著二人的發梢漸漸消散。
在此期間，歸藏全程站在一邊，看她化解危機才後回到師妹身旁。
他開口，不是關心師妹的安危，而是用厭惡的目光迎上她的眼睛，說出一段令人作嘔的指責。
“師妹，你代表整個宗門去主持弟子選拔，卻做出擅離職守這般不負責任的行徑，究竟有沒有把宗門的臉麵放在心上？”
歸藏惡意滿滿的語言讓靈雲心下冷笑，清醒的師兄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道德綁架的人了，聽見這種話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怕不是要吐。
“作為鏡淵宗大師姐，你本該以身作則，用自身行為約束餘下弟子，可你如今的做法，真是令人失望。”
師兄的措辭更確定了靈雲的猜想，夢境已經影響了現實，流聲劍的虛影於手中露出半分冷芒，直直鎖定了主人的獵物。
夢境後期他們的對修仙界是極大的威脅，她不會允許這種東西存在。
靈雲的眸光冷了下來，剛想動手，卻感覺運轉到劍上的靈力突然一滯，本命劍強硬阻止了她的行動，這讓她有些驚訝。
流聲劍靈焦躁的閃爍著，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為何不讓我動手？”
她信任自己的劍，流聲不可能毫無緣故的阻攔自己，所以她耐下心來聽它解釋。
劍的虛影指了指白沐，又轉回來指靈雲的丹田，劍身嗡鳴振顫間隱約有靈氣泄露，靈雲聯係到夢境內容，很快明白了它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夢還未體現出他們是惡人，我若動手，就是濫殺無辜，違反了我守護修仙界的誓言，會遭受反噬。”
流聲上下飛了幾下，用行動表示對主人那番話的認同。
靈雲歎了口氣，劍讓她暫且打消了用“清除夢境主角來恢複正常”這簡單粗暴的念頭，她本身是個不服就打的性格，登頂的修為讓她極少有顧慮的事，可現在局勢不明，夢境又緊關修仙界，靈雲隻能收斂脾氣隱晦反抗。
況且，白沐是她夢境視角的主角，若幕後人製作夢的目的就是看她與師妹決裂，那她此番舉動，無疑是打草驚蛇。
與師妹打好關係，是眼前最穩妥的破局方法。
“流聲與我神魂相連，能在必要時刻按我的心意主持會場，師兄不必擔心。”靈雲神色不變，“我是為了找回失蹤的弟子而來，不曾想，原來她是我的小師妹。”
“也不知師兄最近在忙什麼，連師傅收了新弟子這般大的事都不告訴我。”
靈雲對歸藏露出一個淺笑，揍不了人是很憋屈，但並不代表她不能說話把人噎死，師兄給自己扣了擅離職守的鍋，她要還一個瞞而不報才算禮貌。
禮尚往來，這可是他原來教過自己的品德。
白沐敬畏的看靈雲，似乎在害怕什麼無形的東西，她小聲的對師姐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將頭垂了下去。
“師姐，你莫怨師兄，是我開口要這洞府的。”白沐緊攥衣角，身體微微發抖，“一切都是因為我，我以為這裡沒人住，所以才向他開口討要的。”
“你入宗晚，這事與你無關。”靈雲朝白沐淡淡一瞥，“我隻是在想，師兄究竟有沒有教導過你為人處世。”
“身為鏡淵宗弟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謹記職責與本分，長者有義務指導小輩走上正確的道路，我想某人才是真正的忘本。”
夢境裡的她選擇與師妹爭吵觸發之後的劇情，所以現實中的她決定換一種方式，通過嘲諷師兄看看後續如何發展。
靈雲本以為，此事過後，劇情會崩壞成師兄記恨自己，繼而破壞夢境目的，可事情的結果卻出乎她意料。
歸藏不知腦子搭錯了哪根筋，強行把自己嘲諷他的話安在小師妹頭上：“師妹，我知你對小師妹心有不滿，但也不必用這麼明晃晃的方式針對。”
靈雲“嘖”了一聲，師兄這番說辭過後，師妹定會把話都攬到自己頭上。
果不其然，白沐瞬間美眸含淚：“沐兒不願讓師兄為難，我還是搬出去的好。”
一個急著把罵人的話往外趕，一個急著往身上攬，若不是想要穩妥解除夢境，靈雲真的忍不住把他們腦袋劈開，看看裡麵都裝了些什麼垃圾。
“師妹不必為難，師尊出關後，我定秉告他老人家，為你尋一處更好的住所。”歸藏拉著人就往外走，“你師姐仗著修為高，為人也越發肆無忌憚了。”
臨走前，白沐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色略微有些複雜，那樣子仿佛是在問自己，為何不按照套路出牌。
靈雲按耐住自己想砍人的情緒，回想了一下師妹方才的哭戲，她眼淚汪汪時，袖子裡的手好像正忙著掐自己的胳膊。
而且，她的眼神很奇怪，敬是對自己，畏……似乎是對某種未知的東西。
這太奇怪了，靈雲就算久離凡界，也知道人的七情六欲是發自內心的情感，師妹如此勉強自己，莫不是師兄拿什麼東西威脅住了她？
思考間，靈雲拿出傳聲符，剛想找師妹解答疑惑，就被流聲傳來的通訊攔下。
雖再次被劍打斷行程，但靈雲也不見絲毫厭煩，她無奈的探查信息，想看看這回是什麼在阻攔自己。
原來是宗主回來了，這個老不正經的家夥若是在會場上呆久了，還不知會鬨出多少事端來。
營救師妹的計劃隻能先緩一緩了，靈雲歎了口氣，認命的返回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