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從山洞中出來,眼前的景象卻讓兩人愣在了原地。
原來,方才洞內刺眼的光芒,是這厚厚的積雪反射出的,並不是斜陽照入。
山間的積雪厚薄不一,有些地方已經形成了厚厚的冰層,有幾個巨型的冰淩貼著崖壁懸掛,仿佛一個巨大的冰錐,似是隨時會從天而降,直刺穀底。
更要命的是,沿著洞口的石階一路望去,已然沒有任何台階,而是一個完整冰淩鑄就的天然冰梯。
尹宣冷眸眯了眯,眸光掃過雲飄飄嬌小的身軀,伸手一把撈起夾在臂彎,準備淩空飛躍。
“你乾嘛,放我下來。”雲飄飄很是不樂意地掙紮,“我自己會走。”
“你確定?可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尹宣嘴上毒舌,緩緩放手,看雲飄飄站穩才徹底鬆開。
雲飄飄佯裝打了趔趄,嚇的尹宣慌忙去扶她,卻不想雲飄飄閃身一滑,像魚兒一樣滑出很遠。
雲飄飄從尹宣的眸光中看到了驚異之色,她憋著笑挑眉道,“”怎樣,要不要比比誰先走出這片冰域?“
尹宣嘴角微抽,似是在說不自量力,邪魅笑著讓雲飄飄先行。
於是,兩個人在這片冰域上開始你追我趕,尹宣淩空躍起,不疾不徐,始終與雲飄飄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任由這尾白色的小魚兒歡快地在這冰天雪地裡遊來遊去,時不時傳來燦爛的笑聲。
雲飄飄真是不得不感謝無圍島呀,每年冬季島周圍的湖麵上都會結起厚厚的冰層,師姐妹們都怕冷不肯出去,卻成了她肆意飛揚的日子。
雲飄飄如履平地的來回在冰麵上滑翔,她自知尹宣不是追不上自己,隻是不想和她一個小丫頭一爭高低而已,因此她在冰麵上也溜的越發肆意。
身姿輕盈,如柳搖曳,眉眼彎彎,似月皎潔,雲飄飄還時不時回頭看上一眼,確認尹宣是否還在身後,把心放在肚子裡後,小臉上總會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一瞬,尹宣感覺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就像雲飄飄棠梨樹下微醉起舞的那個夜晚,怎麼都移不開眼。
在你追我趕間,時間過的飛快,一個多時辰後,冰梯戛然而止,眼前是一株接著一株的棠梨樹,樹陣的中央霧靄蒸騰,仿佛是一群潔白的仙子護著什麼寶貝。
雲飄飄衝身後的尹宣招招手,示意他離自己近點,畢竟這伸展手臂都見不到手指的霧氣中,怎麼著保持著一個拳頭的距離,才能看清彼此。
“站著彆動,我進去看下。”尹宣俯身貼耳道,話畢,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喂,喂,喂。”雲飄飄緊緊抱著樹,壓著嗓子喊道,“姓尹的,你彆丟下我不管呀,我好歹也是你半個救命恩人呢。”
方才一個時辰溜冰的歡快瞬間消失殆儘,餘下的是鋪天蓋地的恐懼,雲飄飄閉著眼睛,死死地抱著樹,感覺整個身子都在無助地下沉,就像是溺水的孩子。
然而,霧氣蒸騰間既沒有聲音,也沒有人影,雲飄飄瑟瑟抱著樹不敢鬆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想起另一個時空裡師父說過的18歲之前會護她周全,她想起來到這個世界裡自家弟弟說的“姐姐彆怕,有青陽在”,可是這一刻,他們都離自己那麼遠。
“你怕什麼?”手掌的冰涼透過衣衫傳遞到雲飄飄顫抖的身上,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之氣,緩緩睜開一隻眼睛,看到是尹宣,整個人都鬆弛下來,眼淚也刷地下來了。
“尹宣,你個混蛋,我要被你嚇死了。”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麼?怎麼?這是想賴上我了?”尹宣嘲諷道。是啊,他可是親眼看過她跟痞子悍婦唇槍舌戰的,打殺鬣犬也不在話下,怎麼就被這點迷霧給嚇哭了呢。尹宣很是不理解。
“是人都有短板,有軟肋,這你都不懂嗎?”雲飄飄抹著臉上的淚,憤憤地哼道,“彆告訴我你沒有軟肋。”
尹宣眸光在她的撅起的小嘴上停留了片刻,微微輕笑,道,“雪泉就在下麵。”
“啊?!真的嗎?”雲飄飄瞬間喜上眉梢,推著尹宣道,“走走走,快帶我去,快帶我去。”
“你剛剛怕什麼?”
“我怕了嗎?”雲飄飄斜睨過去,一臉迷茫,雙眸皎皎如月。
“我走了,要看雪泉,你自己去。”尹宣拂袖轉身,留給雲飄飄一個冷冷的背影。
“啊~~我說。”雲飄飄緊緊抓著尹宣的衣袖道,“我最怕的是看不清的未知,就像,就像剛剛從懸崖跌落,不知道下麵是什麼,我就會害怕,就像剛剛明明睜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的時候,我就會害怕……”
尹宣猛然回身,跨步上前,冰涼手指點在她的額頭,道,“難道你覺得我還比不上那無用的弟弟?”
“那是當然,世間男人千千萬,唯有弟弟最好看。”說起雲青陽,雲飄飄不由內心暖暖嘴角上揚,“青陽可是我的骨肉血親,彆人如何能比?!”
雲飄飄顧不得尹宣變了的眸色,依然覺得能有一個血親弟弟,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再說,自家弟弟又對自己那樣好,寵得她常常有種錯覺,雲青陽就像是一個老父親附身似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
曾經雲飄飄覺得自己很不幸,但自從有弟弟雲青陽之後,她覺得是幸運的,她要好好守著這份幸運和幸福才行。
想到這裡,她帶著從心底裡溢出來的暖意,笑道,“快走啊,青陽還在等著我們呢。”
尹宣眸色沉了沉,沒再說話,腳步跟上,心中又開始琢磨這個丫頭為什麼這麼在意自己的弟弟。
這座山還真是神奇,一切都是變幻莫測,方才在高處時霧靄沉沉什麼也看不見,越往下走越接近雪泉,霧氣越是稀薄。
聽到了叮咚泉水聲響,雲飄飄欣喜不已正欲跑上前去,卻被尹宣探身拉住,不偏不倚,雲飄飄軟若無骨的小手正在尹宣攥在了手心裡。
感覺到觸手的冰涼,雲飄飄蹙了蹙眉頭,問道,“你的手怎麼這麼涼?”這個問題早就想問了,隻是因著此前的觸碰都如蜻蜓點水般,不好多問,如今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攥著,便自然而然地問了出來。
尹宣鬆開手,眸光似是閃過一絲歉意,旋即好心提醒,“湖邊濕滑,小心。”
雲飄飄上下打量著這個肌肉明顯受過錘煉的男人,怎麼想也不應該體質如此寒涼,不正常,絕對不正常,心下想著,雲飄飄嘴上道,“你可是受過什麼傷?”
眸光掃過尹宣俊美的臉龐,尹宣若有所思,他在思量著要不要告訴她自己那段從鬼門關回來的經曆,他擔心會不會嚇著眼前這個不經世事的小丫頭。
那還是他12歲的時候,跟隨父親、兄長出征,那是他第一次單獨帶領一隊人馬去攔截敵軍退路,大獲全勝時被不防被淬了暗槍貫穿腹部。
暗槍是帶了毒的,十分難解。幸好得遇一位民間神醫,在冰室裡為他調養了整整一年才徹底將毒逼退,但從那以後,原本陽剛火陽之體他,也變得像一個冰人,除了他自己不覺得冷,但凡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森森寒氣。
雲飄飄見他不說話,想著他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便小聲嘀咕,“大男人受傷是很酷的呢。”
“很酷?”尹宣大概率沒聽過這個詞,他眸光微縮,似是在判斷“酷”究竟是什麼樣的詞彙。
“對啊,就像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身上沒有傷痕的將軍也一定不是身先士卒的好將軍。”雲飄飄了然他不知道酷的含義,耐心解釋。
“你喜歡受傷的將軍?”尹宣微微俯身,距離雲飄飄很近很近,雲飄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冷香的氣息。
“那當然,自古美人愛英雄,誰不喜歡威武的將軍?”雲飄飄打量了尹宣一眼,仿佛說,怎麼看你也不是個將軍呢。
誰知,尹宣唇角一勾,邪魅笑道,“你這是自詡是美人了?!”
“我!你!”雲飄飄啞然,猛地推開他道,“跟你比,算不上,你與將軍比,也算不上。”甩下一句話,雲飄飄氣哼哼地離開了。
臭美男人,不就是長的好看點麼,花瓶,有什麼用。
雲飄飄甩著袖子直奔雪泉,雪泉清澈見底,透明地像一麵鏡子,她小心翼翼地挪到泉水邊,俯瞰著自己的臉。
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她還沒有認認真真照過鏡子,還彆說,這個小丫頭片子雖然個頭嬌小了點,長的還是挺精致的,雖不是標致的名門閨秀型,卻也十分的嬌俏可人。
“這麼迷戀自己的容貌麼?”不知何時,尹宣湊了過來,盯著雪泉中的倒影,幽幽道。
突然聽到聲音的雲飄飄猛然回頭,卻並不想腳下一滑,噗通落入雪泉之中。
尹宣雖眼疾手快去抓她,可是她離泉水太近了,根本抓不住,尹宣隻得跟著她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