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牆 她的神明,越過了南牆。(1 / 1)

照青山 鶴同塵 1904 字 2024-05-01

第五章南牆

阿歲對神每日在做什麼,是很好奇的。她那時仗著年幼,總愛纏著太羲問這問那。太羲能夠掌控夢境,也能夠掌控她的記憶,自然不會擔心外泄什麼天機,多是有問必答。

但是漸漸地,太羲發現,阿歲就隻是“問問”而已。問完之後,似乎就沒有後續了。

比如她曾問:“你是否需要騰雲布雨呢?”

自己答:“這是水神和龍神之事,非我之責。但是我偶爾會去陰雨連綿的地方,播撒一二日光。”

然後阿歲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並沒有希冀聽聞更多相關的事情,也沒有表露出分毫希望能夠同去的想法。

太羲覺得這有些不對,於是便主動問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嗎?”

在阿歲看來,這話問得很突然,與適才聊的經書內容,毫不相乾。於是她睜大了一雙充滿著迷茫的眼睛,“去哪裡?”

“播撒日光。”太羲這才發現,於人類而言,這該是月餘前的事情了。她輕咳一聲,繼續說道:“你不是之前問我,要不要騰雲駕霧去布雨嗎?我不管那個,但是我會去‘施光’。我明日就會去,你要不要一起來?”

阿歲像是很認真地在考慮,過了很久才回複,“還是不了吧。”

“為何?”太羲以為她是在擔心,於是一口擔保,“我帶你去,很安全的。也不費什麼功夫,你知道我很厲害的,所以呢,也不用害怕會給我添什麼麻煩。”

“你是去儘職責,我去做什麼呢?”這話有些聽起來太冰冷,阿歲也並非是這個漠不關心的意思,於是又多解釋了句,“我的意思是,我跟著你去,我會顯得很多餘。”

“多餘?”太羲捕捉到了那個牽動阿歲情緒的詞,“你怎麼會這麼想?既然是我邀請你去,怎麼會有‘多餘’一說呢?”

阿歲仍舊是拒絕,“沒事,不必帶我去的。”

太羲仔細瞧了瞧她,發現她眼中並無期待,反倒是布滿了憂懼。祂一瞬間什麼都知道了,“何人說你多餘?”

阿歲未曾主動提起過此事,本是有隱瞞之意。但是既然被問到,也知道再瞞不住。

“很多人都說過。也有很多人沒說,卻也這樣覺得。還有很多人雖然現在不這樣覺得,以後也會如此想。”她其實早就過了最委屈的那個時候了,現在說起這些,反倒是多了幾分曠達。“沒事,我隻是自知常有如此說法,所以不希望你也有朝一日會這般想,這才三番兩次拒絕的。”

被人覺得多餘,她尚能忍受;若是連太羲這樣的神也如此想,她也是會害怕的。

太羲聽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出言寬慰道:“於我而言,你從會不顯得多餘,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剛剛好。”

怎麼會“剛剛好”呢?

這種話也就隻有阿歲會信。

其實阿歲當時大概也是不敢信的,她隻是不得不信。

“神不守護任何王朝,神隻守護人。”

這種話,就算阿歲敢信,姞永壽也不敢。

神若是真的在守護人,那這些未得到絲毫回應的請願書又是怎麼一回事?王朝之下,不也是人嗎?若王朝風雨飄搖,人又怎麼會好呢?

看樣子,神撒謊,也是不打草稿的。

退一萬步,就算神說的是實話,所有未被庇佑的人,皆是因為他們的道與神心中的道相悖,那又能如何呢?

神愛守護什麼,就去守護什麼吧。愛怎樣說,就怎樣說吧。她姞永壽反正是毫無期待了。

此時,本來靜默地立在一旁的太羲忽然出聲問道:“你的願望是讓我陪著你嗎?”

“是誰告訴你的?”一邊說著,姞永壽一邊看向祂,昳麗的形貌,不染一絲纖塵的華裳,還有那種悠然自適的氣質,祂若所想無不往,自當所往無不順。

“沒有誰說過。是我自己想了很久,想到的。”太羲沒說謊,祂確實是自己估摸出來的。在之前查探姞永壽真心所想的時候,祂並沒有想起這一茬來。“是這樣的嗎?你的願望。”

在太羲期待的目光中,姞永壽搖了搖頭,“錯了。我的願望不是這個。”

她突然覺得很抱歉,因為事事順意的神,在自己這裡,總是處處碰壁。可是仔細一想後,又覺得沒什麼好抱歉的,太羲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是自己來撞南牆的。

“我的願望,是推翻新朝。我要新帝離開帝座。”雖然她並非南牆,但卻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讓走錯路的神知道何謂“回頭是岸”。

太羲沒有點出她這話有擾亂秩序的嫌疑,也未笑著說不可能,而是抱有一種求知般認真的態度,問道:“那誰來坐?”

“我。”姞永壽本有玩笑的想法,但是話說出口的時候,卻毫無玩笑的意味。

“你說,神不守護任何王朝,神隻守護人。那守護我吧。”

太羲點了點頭,“好。”

她的神明,越過了南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