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出了工廠,兩人看著圍牆外亮透半邊天的紅藍光沉默了下來。
耳麥裡的人打了個哈欠,“行,監控我都處理好了,接下來你們加油,掛了。”
唐棠默默的把自己和丁祿的耳麥摘掉,“帶打火機了嗎?” 丁祿不明所以的放下她,從口袋裡摸出一隻,“乾嘛?”
“燒了。” 丁祿震驚,“這……一次性的啊?”
唐棠聳了聳肩,“我也不想啊,那是警車的燈吧?萬一是來抓我們的搜身怎麼辦?”
有道理。 丁祿一邊燒一邊還感歎,“你說你這麼個大小姐,哪來的這麼多反偵察意識?”
“看電影唄!哦,對,我忘了,丁隊長沒有娛樂活動。” 不輕不重的捅了他一刀,唐棠向牆那邊看去,“外麵什麼情況?”
丁祿眯了眯眼,“……你不說了嗎?是來抓我們的。” “你告訴你同事了?” “我要是告訴了,還會出警車來抓?肯定得悄無聲息的把咱倆接回去啊。”
唐棠抿抿唇,“看來今晚是個局,那現在怎麼辦?” 丁祿把燒的直冒火星的耳機扔在地上還踩了幾腳,活動了下肩膀,“還能怎麼辦?監控不是都刪了?死不承認唄!”
說罷,他就把人的手揣進了自己的兜裡,一起大步向外邁去。
“裡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丁隊?” 舉著喇叭的警察傻了眼,這一聲丁隊透過喇叭響徹了整個出警的隊伍。
丁祿皺著眉頭,“乾嘛啊?你們來這有任務啊?” 警員撓了撓頭,放下喇叭,“丁隊,我們接到報警,說有一男一女鬼鬼祟祟的進了泰寧的工廠,懷疑是……有人偷竊稀有金屬資源。” 說著,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瞟來瞟去。
稀有資源? 丁祿一怔,才想起這種握著稀有金屬的公司確實在保護名單上,他咧了咧嘴,“一男一女?我倆啊?我倆沒進去,在那個牆根底下那看星星來著。” 唐棠微垂著頭,長發披散下來遮住她扭曲的表情。
“看……星星?” 警員懵了。
丁祿有些不耐煩,“嘖,沒見過談戀愛的啊?你們這轟轟烈烈的過來,行,我們跟你們走一趟吧,按程序是得走,對吧?” “啊對對。” 那警員如夢初醒,連忙給兩人騰了台警車出來。
“這種事,不是應該歸他們國土資源管嗎?怎麼你們三隊的人來了?” “都來了,後邊那輛車就是人家的人,咱們現在也不回局裡,得先去那邊做個調查。”
唐棠兩人麵麵相覷,她摸出手機,“能打電話嗎?” “呃……按規定來說是不行的。” 警員看上去有些為難。
丁祿湊過來,“你要給誰打電話?” “律師。” 丁祿擰起眉毛,“按規定來說,律師是可以叫的。”
她捏著手機,在丁祿似笑非笑的眼神裡,麵無表情地撥通了律師的電話。
金醇接到他雇主的電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什麼叫兩個人半夜去稀有資源產業的工廠圍牆上看星星? 什麼叫被群眾舉報說鬼鬼祟祟懷疑偷竊? 什麼叫現在人在警車上,在去國土資源局的路上? 他努力瞪大了眼睛,看了下表,嗯,沒看錯,現在是半夜兩點。 老板,您明天不上班的嗎?! 金醇聽的一愣一愣的。
唐棠聽著車裡此起彼伏的忍笑聲音,頂著丁祿揶揄的目光,終於耐心告罄,“金律師,讓你半夜起來接我一下很為難嗎?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會致電給公司,讓他們幫我換一位律師過來。”
她的私人律師,是掛職在唐氏的公司裡麵的,但通常隻處理她一個人的事,她幾個月也不見得有一件需要處理的事情,但工資從來都是照發的,想坐這個位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好不容易找他一次還這樣磨嘰。
金醇在老板冷漠的話中終於清醒了過來,“不不不不用,唐小姐,我現在就過去。”
掛了電話,唐棠白了笑嗬嗬的丁祿一眼,“你笑什麼?你的名字,明天就會出現在唐巒浦的麵前。” 丁祿挑眉:“那誰?” 前邊坐在副駕的警員轉過頭,目光炯炯,“丁隊,你這都不知道?唐巒浦現在是我國首富誒!” 丁祿想了想,有些驚詫:“那是你爸?” “我爺爺。” 唐棠露出一個假笑。
前邊的警員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在丁祿看過去的時候,衝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丁祿沉默下來,他用屁股想都能想到明天局裡會怎麼說,剛調來一隊的丁隊長大半夜帶著首富家的千金小姐去荒郊野嶺看星星,一步登天成為贅婿。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家挺有錢啊?都不要聯姻的嗎?”
唐棠歪著靠在車窗邊,讓自己的腿能儘量舒展一下,小腿撞來撞去也不知道撞到哪了,痛的厲害,她聞言瞟他一眼,“你關心這個乾嘛?我媽媽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我家沒這個傳統。”
她爺爺娶了奶奶是當時的社會大因素導致,後來沒那麼多講究了,家裡人也不在意這個。
用唐巒浦的話來說,靠聯姻維持家業,那都是沒本事的人家才乾的事,你沒那個本事,聯姻就能把事業做大? 有那個本事,不聯姻就做不了事業? 他對這些言論從來都嗤之以鼻。
“我就是問問,那你家家風還挺開放的哈?” 唐棠偏頭看了他一陣,緩緩勾出一個笑容,“好奇啊?好奇的話,周末帶你回家吃飯。” 丁祿嗤笑一聲,跟她對視了一會兒,笑容慢慢收起,“……你認真的?” 唐棠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半夜看星星都看到警局去了,怎麼不算認真呢?”
“……你少來!” 丁祿瞪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見人沒回話,猶豫了下,又道:“……腿疼嗎?” 唐棠側伸著腿,努努嘴,“疼的可厲害了。” 丁祿對此有些理虧,把人的腿搬到了自己的腿上,“我看看。”
唐棠有些意外,但鬼使神差的沒有拒絕,任由他將自己的褲管挽到了膝蓋處。
她皮膚白,一丁點瑕疵在上麵都很是顯眼,更遑論這樣多青青紫紫的痕跡了。 丁祿用手機開著手電,擰起了眉頭,“小劉,有紅花油什麼的嗎?” 小劉連忙道:“有的有的,丁隊,在駕駛座下麵那。”
丁祿顯然很熟悉警車的構造,伸胳膊摸了兩把就拽上來一個醫療箱。
眼見他到了點紅花油在掌心搓熱,唐棠立刻就要縮腿,卻被丁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嘖,跑什麼?” 唐棠仍使勁往回縮,“我不揉,疼!”
他那麼有勁兒,按揉起來肯定特彆疼。
丁祿一隻手臂就壓住了她兩隻腳地掙紮,嘴上輕斥了聲:“老實點!你這個不揉開了得好幾天不好走路。”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掌心覆了上去。
刺鼻的藥油味兒飄散在車裡,他掌心火熱,唐棠打了個哆嗦,有些分不清火辣辣的到底是滲入皮膚的藥油還是他的熱度。 出乎意料的,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痛,丁祿的手掌很大,一隻手掌就能包裹住她的小腿,上下摩擦按揉著,手法還挺熟練。
“……你們乾警察的,是不是經常受傷啊?” 丁祿頭也不抬,“嗯,疼你就喊兩聲。” 雖然他覺得自己根本沒用力,但也難免她皮膚嫩,覺得疼。
其實疼不疼倒也還好,就是他的掌心在腿上挪動,唐棠幾乎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塊繭子,每一處紋路,粗糙,乾燥,溫暖。
她抬眸看向他的側臉,半垂著眸子,很是認真的樣子。
從前她總是能高高在上,用一種冷靜理性又讚歎的口吻去分析他的好壞,利弊,性格,前程。
可如今卻不知怎麼,腦子裡想不出那些詞彙,像是失憶了一般。 說不出他的好,也說不出自己的感受。
兩人一時安靜了下來。 前麵的小劉感受到了這股微妙的氣氛,幾乎屏住了呼吸,心想著: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按摩的時間並不長,一條腿十五分鐘那樣子,丁祿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你先這麼放著吧,等快下車了再蓋上,不然弄到褲子上都是。”
唐棠想說,她不差這一條褲子,而且這樣的姿勢他也沒那麼方便,再有…… 腦子裡想了很多,她點點頭,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在局裡坐著的時間不久,在調查過了工廠那邊提供的監控,發現了廠裡並未出現兩人的身影就讓他們回去了,當然,更大的可能也是,律師坐在這裡,並不會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允許他們審問自己的當事人。
唐棠有保證,丁祿也由他們局長親自領了回去,在辦公室噴的狗血臨頭。
“我讓你去查案,你乾什麼去了?談戀愛?還被抓了?” 楊吉瑞坐在辦公桌前捏著鼻梁,他在淩晨四點接到電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噩夢,沒想到是自己看好的得力乾將出了這種事還好意思叫他去保人。
丁祿摸出手機,“楊局,你聽我說,我們其實不是去看星星,有人查到了唐棠被安裝的那個監視器,他信號接收點就在泰寧科技的工廠,而且那個地下室,我有線索,東西就是他們的人搬進去的。” 楊吉瑞皺起眉頭,“那怎麼不跟局裡彙報,你帶著她私下行動,能查出什麼啊?”
“還真查出了點什麼。” 說著,丁祿把59號的照片擺在了楊吉瑞麵前。 “這個呢,是我們在工廠裡遇到的人,問他是誰叫什麼,那是一問三不知,就說自己叫59號,穿的也跟個病號似的。我們再往裡走,你猜怎麼著?” 不待楊吉瑞回答,丁祿道:“我們發現了一個人體實驗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