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場博覽會，丁祿還特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雖然換湯不換藥的還是牛仔褲配T恤，加上一件夾克外套，但好歹乾淨整潔，上麵有著明顯熨燙過的痕跡，為了在這樣的場合不那麼邋遢導致引人注目。
卻不想還是事與願違。
丁祿看著人來人往都會在他們身上停一停目光，有些茫然，“怎麼著？這個什麼博覽會還有服裝要求嗎？”
實在不是他非要問，隻是這到處都是西裝革履和小裙子，看著實在不像是他平時接觸到的那些博覽會，再看唐棠，長發挽起，藍裙搖曳，跟這裡很合拍，但跟身邊的他格格不入。
“他們閒得慌。”
唐棠知道這些人在看什麼，雖說是博覽會，但請帖極為有限的隻給了一些泰寧科技的老客戶，都是些非富即貴的生意人。
她手上這兩張也是從彆人那裡要過來的，這裡的人不認識他們，加上丁祿又穿的隨意了些，才讓他們不停地看過來。
可那又怎麼樣？
有她在，他就是不穿……不穿不行，就是穿的再破爛，又能怎麼樣？
“那這也太閒了吧？這麼多人盯著我們，我們還能乾什麼啊？”
丁祿不在意彆人看，但他煩的是有這麼多人盯著，怕待會不好偷摸調查點什麼。
唐棠彎了彎唇角，對這些人的套路比他熟悉，自然沒那麼在意，“沒事，他們待會也要談生意，套交情，不會有功夫一直看著我們的。”
“行，那一會我們分頭行動。”
“啊？”
唐棠瞪圓了眼睛，“什麼行動？”
丁祿眨眨眼，抬起雙手比劃了一下，一邊往左，一邊往右，還很是形象，“就，分頭？怎麼了？”
唐棠眉毛略略挑起，顯得十分詫異，“我的意思是，為什麼要行動？行動什麼？我們不就是來探探底細和他的合作對象？”
好像……也對。
丁祿以手掩唇乾咳了兩聲，“對不住，習慣，習慣。那，我們往哪邊去？”
唐棠把他的手臂擺彎曲，又把手挎了上去，低聲道：“跟我來，我們今晚的主要目標，是那個人。”
丁祿目光落在她挎著自己臂彎的手上，線條流暢，十指纖長，白皙又漂亮，搭在他的外套上，似乎都把這件外套襯得光鮮起來。
聽到她的話才又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是一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笑容滿麵的男人。
“那是？”
“丁警官過來都不做功課？那是虛擬世界的銷售經理，張昕。”
“這不是有你在？”
丁祿不以為恥，反而驕傲的挺起胸膛，“你看，我挑搭檔的眼光不錯吧？”
“……”
見她一言難儘的樣子，丁祿“嘖”了一聲，“誇你呢，你還不高興。”
唐棠壓一壓上翹的嘴角，“彆貧嘴了，走，過去。”
二人挎著共同到了張昕的麵前，男人扶了扶眼鏡，笑容微斂，“二位是？”
“我……”
唐棠捏了一下丁祿的手，麵上掛起一個合體的微笑，“你好，張經理，對嗎？我姓唐，對你們的遊戲很感興趣。”
張昕似乎想起了什麼，愈發小心地問道：“不知令尊是？”
“唐承之。”
張昕一下熱情了起來，伸出手與她交握，“哦！是唐小姐，久仰久仰！早就聽說唐小姐雖然年輕，但跟令尊一樣，致力於走在科學研究的道路上，張某很是欽佩啊！”
唐棠輕輕握了下便收回了手，眉眼帶笑，似乎被誇的很是愉悅，“這倒是張總抬舉了。我嘛，年紀輕，玩玩鬨鬨罷了，以後到底還是要做出些成績才好回家，您說是吧？”
他笑意更深，“我都懂，年輕人嘛！總要有些成績才好回家掌權，更何況是唐氏那樣大的產業！唐小姐是已經玩過我們的遊戲了？莫非，您家老爺子準備進軍遊戲行業了？”
丁祿十分詫異，他是早知道唐棠家裡有錢，但沒想到是雄踞國內的唐氏，彆的不說，他們老家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唐氏的地產商場占了半壁江山呢。
唐棠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鬢邊的發絲卷曲著耷拉在臉側，柔美動人，“那沒有，目前，不過是我個人一點小小的嘗試，小打小鬨，還不在爺爺的眼裡。”
張昕抬手從邊上路過的服務員手裡接過一個托盤，親手遞給了眼前兩人兩杯酒，殷勤周到，丁祿接過酒杯還有些不適應，這可是他頭回從這幫人手裡接到能吃能喝的東西。
唐棠卻不意外，她早就得到了張昕這個人的有關信息，這是個頗為不拘小節，從不跟錢過不去的人。
這樣的人，最難相處，卻也最好相處。
丁祿開頭還認真的聽著兩人的交談，不過他們不停的說著在他看來的車軲轆話，一點用都沒有，你誇我來我誇你。
他抿了口酒，這些人是不是都這麼會誇人啊？
看這倆人笑的，像撿錢了一樣。
丁祿索性離了兩人，自己瞎轉悠，說是博覽會倒也沒錯，周圍林林總總放了幾個台子，上麵罩著玻璃罩子，裡麵是什麼東西，他卻不太認得。
有些看起來是什麼貴重金屬，有些則是最新款的各種各樣的機器，應該是最新款吧？
那這裡這個是什麼？
丁祿不知不覺走到最大的展台邊上，裡麵是一根銀色的量杆，好像泰寧科技的那個圖標，上麵好像還有字？
I……還是1什麼玩應？
“你覺得它美嗎？”
聲音突然從耳畔傳來，一個有幾分眼熟的中年人在後頭，負手而立，淡淡問道。
丁祿嚇了一跳，“啊？我看不太懂這個。”
男人西裝筆挺，絲毫沒有中年人那種油膩的氣息，儒雅隨和，瞧著像個紳士。
他微微一笑，“這個展櫃展出的是一種金屬，叫做銠，我覺得它很漂亮，所以用來做了這杆量杆。”
丁祿仔細看了看，那杆身銀光閃閃，又有著奇妙的仿佛在流動的光澤，確實壯觀，“是很好看！”
男人歎息一聲，“隻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名字，這麼美的金屬，怎麼能被稱之為老？”
他見丁祿麵露茫然，又笑道：“你不用在意，一個諧音而已，隻是我不喜歡。年紀大的人總是不喜歡聽到這個字的。”
哦，是這個老？
丁祿才反應過來，“我看那杆上麵的刻字也不像老啊？”
“那是……”
“那當然不是銠，是lachesis。”
丁祿擺擺手，“你聊完了？”
唐棠衝他點點頭，就扭頭看向男人，“楊董事長，你好，我是唐棠。”
楊董事長？
丁祿猛然想起，他為什麼覺得這男人眼熟了，這不就是百度百科上那個泰寧科技的董事長嗎！
楊善寧禮貌笑笑，“唐小姐知識很淵博啊。”
“愛看神話故事的人，應該都不會對這個名字陌生。看來楊董事長很喜歡這位女神？”
楊善寧回過頭，看著展台上的量杆，“談不上，創立公司的時候，希望生意能做大，做久，就取個好兆頭。這麼多年，用習慣了罷了。你們二位聊，我還有些事，先失陪了。”
說罷，還禮貌的點點頭才離去。
丁祿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那根量杆，“拉……拉什麼斯，什麼東西？什麼老？”
唐棠唇角微彎，似乎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一雙明眸閃著異樣的光彩，“拉克西斯，在希臘神話裡，是主宰人類壽命長度的女神。銠，是玫瑰的意思，這種貴金屬的名字。”
丁祿想了想，“又是不喜歡老，又是壽命長短的，這位楊董事長，簡直是在用一切方式說向天再借五百年嘛！”
唐棠被這個比喻逗笑了，慢悠悠，托長著聲調道：“那你說，天會不會借給他呢？”
丁祿摸摸她的額頭，狐疑道：“你發什麼瘋？祈禱有用的話，秦始皇肯定現在還活著呢！”
“嗯哼，你說的也對。”
“你跟那個張昕，你們說什麼了？”
唐棠把一口沒動的酒杯放在一邊路過的服務生的托盤上，“張經理願意跟我達成合作。”
“合作什麼？你準備辭職去跟他合夥賣遊戲艙啊？”
丁祿又喝了一口，也把空酒杯放在了托盤上。
唐棠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假笑，“做什麼夢呢？張經理同意我入股，像那些投資的商人一樣。”
丁祿驟緊眉頭，“人家都是被坑進去的，你這自己往坑裡跳！這萬一肉包子打狗呢？”
唐棠側眸，目光狡黠又真摯，“這不是還有你在嗎？”
丁祿在那雙澄澈純粹的眸光下有些狼狽的避開了雙眼，“……咳，那你覺得那位楊董事長，會不會跟續寫生命有關？”
“有。”
這句話她說得斬釘截鐵。
丁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我們怎麼辦？”
反倒是唐棠詫異了起來，“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就直接問怎麼辦？”
丁祿聳聳肩，雙手插兜，顯得格外輕鬆散漫，“我們是搭檔嘛！搭檔，連點信任都沒有，還怎麼當搭檔啊？你呢，放心大膽的分析，我呢，就負責保護你。”
唐棠偏過頭，麵上是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震動和柔和。
這個男人，從最開始，就不懂那些催眠，意識植入，甚至是人工智能那些東西。
他像活在現代社會的原始人，還用著老舊的按鍵手機，穿著不知多少年前買的古舊夾克，對一切都充滿未知。
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說的話，按照她給的線索去查，也一直站在她身邊保護她。
唐棠隱藏起自己，收斂那些察覺到的秘密，怕彆人把自己當成怪物，卻不想，真正的怪物在這裡。
他居然敢輕易交付信任，居然敢毫不遲疑的站在她身邊。
這世上，居然有這種人。
“……嗯，既然是他們設的地下室，那他們手裡，肯定有跟我對話的那個智能的原件，我要去看看。”
丁祿沉默半晌，“行，這回倒不是自己單刀赴會了，是我們雙肉包子打狗。”
唐棠甩了甩手裡的車鑰匙，全當沒聽見他的話，“走吧，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今晚就這啊？”
唐棠回眸，眉眼間洋溢著些微揶揄，似笑非笑道：“那，丁隊長對今晚的安排，還有什麼彆的想法嗎？”
丁祿笑起來，眼角細微的紋路裡都夾雜著得意，“我是覺得呢，這樣太快了。要不然，回去打會遊戲？”
唐棠拖長聲音，腔調波瀾起伏，像是沾了蜜糖，“原來，丁隊長想跟我回家啊！早說嘛，走吧。”
丁祿追著她的身影，“我說唐棠同誌，你不能總這麼說話知道嗎？”
“嗯哼？”
“你這種話說多了，多讓人誤會啊？”
“嗯哼？”
“說的好像我們倆有什麼事兒一樣！”
唐棠終於慢下腳步，側眸看他，眸中閃爍著純然的疑惑，“我們倆，沒什麼事兒嗎？”
丁祿咬了咬舌尖兒，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我們倆，什麼事兒啊？”
他舔舔唇，嗓子似乎都乾涸了起來。
“我們倆，不是能一起喝酒，能留宿，能一起做肉包子的……好、搭、檔、嗎？”
她帶著笑意，眸子湛然生輝，丁祿卻仿佛看見那腦袋瓜上麵冒出兩個惡魔小角。
他輕嗤一聲，“對對對，我們還不是最好的搭檔了？走吧，吃個夜宵再回去！”
這回換了唐棠小步追上去，“怎麼啦？生氣啦？你彆生氣嘛！我請你吃宵夜？”
丁祿按住她湊過來的毛茸茸的頭頂，“哎，搭檔之間，也該有個適當距離好吧？我要吃溜肥腸！”
唐棠揉揉剛才被他按過的額角，笑得眉眼彎彎，“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