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的母親也曾說過這句話(1 / 1)

那日的視頻好像一個噩夢,天明後便銷聲匿跡,若非仍躺在抽屜裡帶了些許燒焦痕跡的u盤,她幾乎以為這事兒沒發生過了。

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修好的車拿回來唐棠也沒有再開,而是休息的時候自己逛到了車店裡,隨便挑了輛看的過眼且有現貨的車子直接開走了。

若是這樣自己當下提走的車子還有監控,那這個城市裡估計都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她又在地庫安了監控,把周圍的幾個車位都買了下來,有陌生人靠近就會有警報,這樣總該能安全些。

若不是新的受害人的出現,她幾乎要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倒不是說趙偵多無能連人都看不住,實在是你說富豪家的孩子這個標準實在是太寬泛了。

頂級的富豪不必說,肯定算是。

那些中產呢?

暴發戶呢?

算起來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趙偵真的要吐槽一句,這些人是不是有了錢之後沒彆的事兒乾,就忙著生孩子,幾乎哪一家都有好幾個孩子,年齡大小不一,符合標準的又太多。

警隊不能為了一個猜測就出動那麼多的精力去盯著那麼多人,而且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讓他們盯著。

一來二去的,還是丟了個孩子。

丟的是個小姑娘,四五歲的年紀,她上頭都是哥哥,家裡好容易得了這一個姑娘,看的跟眼珠子一樣,可惜還是沒盯住。

像往常一樣,孩子不聲不響的回來了,這戶人家倒是好說話,直接就聯係了警察。

丁祿跟著這家人一起體檢等結果,走了一整個完整的流程。

什麼都沒問題,DNA,血型,樣樣都對得上,但他就是覺得有問題。

丁祿斜靠在牆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坐在走廊長椅上晃悠著雙腿的小丫頭。

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出門都是不老實的,倒不是說多淘氣,而是一種對新環境,對外界的好奇讓他們無法安靜下來,再乖巧的孩子也不可能在這坐著等,甚至連四處打量的意思都沒有。

更彆說這麼個蜜罐子裡長大的小孩兒,這麼聽話懂事早熟?

不應該吧?

他指尖甩動著打火機的蓋子,規律的發出“哢噠”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所以,你就把人忽悠到我這兒了?”

唐棠耐心的聽完他說的話,蓋上了筆帽,抬頭問道。

丁祿大剌剌的坐在對麵兒,“嘖,怎麼是忽悠?我也是為了他們著想好吧?”

“行,那你可以走了,我要開始工作了。”

唐棠整理著手中的病曆本,準備出去見見孩子的家長,卻見丁祿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她有些詫異,“還有事兒?”

丁祿看著她的眼睛,露出一個帶著些許討好地笑,“我想著吧,既然都是搭檔了,我還要出去嗎?”

唐棠眨眨眼,“你不是查案子的搭檔嗎?看病你現在也跟著管了?”

“不是,這就是案子啊!我得親眼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我就偷偷的找個犄角旮旯,保證不出聲,也不讓彆人看見我,怎麼樣?”

她沒說話,丁祿身子緊緊的貼在椅子上,“我不管,我不走!人是我帶來的,這線索總得分我一半吧?後續你肯定說什麼規定不給我看,我自己看還不行嗎?”

唐棠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他這幅無賴到底的樣子驚呆了,“你……算了算了,你待著吧。但有一點,治療的時候我是要錄像的,你絕對絕對不能出現在裡麵,知道嗎?”

聞得這句話,丁祿一躍而起,“你看你早說!”

他興致勃勃的在屋裡繞著圈,似乎在尋找能把他這具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擋住的地方。

唐棠無奈的搖搖頭,任他去了。

出乎意料的,這對夫妻是同意催眠療法的,很多人對這項技術不太了解,自然也不太信任,更何況是隻用來在孩子身上做一個檢查。

“不瞞你說,唐醫生,我們來之前都是查過的。雖然什麼問題都沒有,但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失蹤之前,她沒有一天離開過我。這幾天……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沒有人比一個母親更清楚了!”

許是怕唐棠不同意,眼前的婦人緊緊握著她的手,麵露懇求之色,眼睛裡布滿血色,發絲談不上淩亂,卻也絕對不能說整潔。

唐棠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心理狀況,比裡麵那個等待治療的小姑娘還要瀕臨崩潰。

唐棠輕輕握了下她的手,“好的,那治療過程中儘量不要打擾。”

“好,好,好,我就在門口等,謝謝醫生。”

那婦人連連道謝,又連忙坐在門口的長凳上,示意自己絕不亂動。

唐棠心裡莫名有些酸楚,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來安慰眼前的人,如果這個孩子和之前的案例一樣的話,那這個女人,可能已經永遠失去她如珠如寶的女兒了。

眼前的小孩子穿著一身粉色的,帶著漂亮的小花朵的裙子,頭發被紮在兩側,上麵各綁著一個鵝黃色的小鴨子的發圈,可以看出打理它的人的認真用心。

唐棠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笑眯眯的一手在桌邊放了一個像是節拍器一樣的東西,一手把果汁遞給她,“給,護士姐姐才送過來的,新榨的果汁。”

小姑娘說了聲“謝謝”,就開始慢吞吞的吞咽著杯子裡的果汁。

唐棠開始問一些基本的問題,東問西問的扯開她的注意力,儘量讓她放鬆下來,眼見她的目光果然不時停留在那個催眠儀身上,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催眠不是件簡單的事兒,很多時候人心裡抗拒就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縱然現在神經科學發達了很多,可以借助一些藥物和儀器來達到強製催眠的效果,但並不能像一些影視作品中那樣神乎其神的控製彆人,而是隻能在彆人不設防的情況下問一些問題,獲取一些信息,抑或是做一些不違背她本性的心理暗示。

小孩子年紀小,喝了加了藥的果汁很快就揉著眼睛,神色有些迷離的盯著催眠儀。

唐棠把催眠儀擺得更近了些,放低了聲音,“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眼見她小小的臉上帶了些掙紮,唐棠皺起眉頭,她沒想到引起抗拒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問題,連忙又道:“剛才的果汁好不好喝啊?”

“好喝。”

小孩兒的神色果然平緩了些。

唐棠輕舒了口氣,柔聲誘哄道:“你的媽媽是不是對你特彆好呀?”

“是。”

她正想再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緩和一下小孩子的心思,卻不想一個躡手躡腳的高大身影從門後繞了出來。

唐棠瞪起眼睛,示意他趕緊走開。

丁祿做了一個捂住嘴巴的動作,表示自己絕對不出聲,後又從桌上摸下了幾張紙,寫了幾個大字,【問問她被綁架那幾天在哪】。

唐棠白他一眼,繼續不急不緩的問道:“你還記得自己到家多久了嗎?”

丁祿那叫一個著急,在對麵攝像機拍不到的地方幾乎要蹦起來,唐棠卻不理他,聽著小孩兒說著“四天”,皺起了眉頭。

四天?

為什麼會是四天?

丁祿又舉起一張紙:【她被綁架回來了四天】

想到方才門外那個憔悴又脆弱的母親,唐棠略略低下頭,“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丁祿聽她一直在問這些有的沒的,幾乎要急死了,正想再寫張紙舉起來,卻聽的那孩子皺起眉頭,神色有些掙紮,卻還是說了個“三十四”。

這下丁祿安靜了下來,唐棠用指甲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之前她催眠那個孩子,隻問了一些基礎的問題,看看孩子是不是腦子正常,從沒想過問這些,更沒想過真的會得到這樣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好像理所當然的答案。

兩人麵麵相覷,唐棠湊近了小孩兒,低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眼見她麵上神色又開始掙紮,唐棠卻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追問道:“你的名字,告訴我。”

“說,你的名字,說出來。”

她不停重複著,要眼前躺著的不知是誰的人說出她的名字,卻見這人麵色掙紮,身體也開始晃動,突然猛地高喊一聲———“續寫生命,意識永存!”

喊完,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那雙眼睛冰冷,機械,似乎是什麼無機生物的瞳孔,毫無人類的溫度。

丁祿第一時間邁開長腿擋在了仍在怔愣的唐棠的身前,皺著眉頭緊盯著突然坐起來的小小孩童。

那孩子卻迷蒙了一會兒,兀自倒了下去,揉了揉眼睛,“阿姨,我睡著了嗎?”

童聲稚嫩清澈,眼睛也恢複了些神采,烏溜溜的,看向了眼前的丁祿,“咦?警察叔叔來啦?”

丁祿有些摸不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孩子看起來再小胳膊小腿兒沒有殺傷力,他也不敢輕易讓開,他忘不了剛才那種眼神,像是冰冷的槍口。

丁祿發誓,自己抓過的最凶殘的殺人犯的眼睛,都不會那麼麻木。

唐棠回過了神兒,不著痕跡的,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沒事,你讓開吧。”

她先是起身關了攝像,低垂的眸子遮住了眼種複雜的色彩。

又是這句話。

她之前催眠過的第一個孩子也是說了這句話,就掙脫了催眠。

這個又是這種情況。

這句話像是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當有人在主人無意識的情況下觸及到一些相關秘密時,就會觸動這種暗示,讓人從催眠中掙脫出來。

最為關鍵的是,她母親也曾說過這句話。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續寫什麼生命?

意識又要怎麼永生?

唐棠覺得頭痛極了,一時竟有些不敢想下去,也不知道要怎麼去麵對門外那位焦灼的等待著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