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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情重現,餘禧感覺腦子都要炸掉。
台上羌姚的臉色已經變了,記者卻還準備繼續問。餘禧見狀立刻衝了過去,飛快道了聲抱歉,而後就把記者的話筒拿到了自己手裡。
然而此時梁斟卻突然舉起話筒。
他看著底下那個剛問問題的記者,饒有興致地問:“這問題你為什麼不問我?”
記者愣了下,他手裡沒話筒,隻好用喊的:“您回答也可以。”
梁斟像是思考了一秒,笑道:“這個問題嘛......”他說著看向羌姚,“你們不是說我跟羌導關係匪淺麼?換角當然是她覺得我更合適咯。”
“不然還能是什麼?”
全程沒給梁斟正眼的羌姚此時終於看了過去,梁斟還是笑著,跟羌姚對視幾秒後,他說:“反倒是我有個問題一直很好奇。羗導,據我所知,試鏡表現我好像是最好、最合適的,為什麼您最初選了聞城呢?”
他這話滿是挑釁,羌姚臉色越發難看。
他卻視若無睹,繼續語出驚人:“難道是,您跟聞城的關係,比跟我得更特殊?”
旁邊原本就一臉懵的聞城心裡瞬間咯噔了下,欲哭無淚地看看羌姚又看看梁斟,心想你們彆搞我啊,我隻是想拍戲可不想參與你們這些烏糟事哦!
其他演員也是一頭霧水,他們拿到的發布會腳本中好像沒這段吧?但梁斟向來不按規矩來,他們隻當梁斟自以為是在發癲,麵上和氣微笑以示與我無關,心裡卻把他從上到罵了幾百遍。
梁斟旁邊的白純好像要開口打圓場,羌姚看了她一眼,她隻好作罷。
羌姚這幅態度被眾人看在眼裡,自然也不敢再有其他動作,隻能集體沉默。
片刻後,羌姚笑了下,舉起話筒放到嘴邊。
她視線從梁斟身上移開,對記者們說:“外界有很多關於我跟梁斟的傳聞,說什麼的都有。”她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歎氣像在意,表情卻好像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我助理之前老跟我說,“羌老師啊,那些傳聞我們要不要回應下?”我說有什麼好回應的,梁斟從前是個不合格的演員,我認為他能力達不到我的要求,所以就不合作。”
梁斟笑容僵住。
羌姚卻笑容格外舒展開,“至於外界怎麼說,那是外界的事,我是一個導演,選適合的演員,拍最好的電影,這是我作為導演和傳媒工作者的責任和原則。至於這次換角......這是淩頌盛總的決定。”
她說到這些像有些無奈,在人群中找了找,視線在會場角落停頓片刻後隨即又收回,“所以我就說啊,現在的導演是真的很難做,想安心拍電影真的是很奢侈的,連最基本的演員都無法決定。所以,我希望各位媒體日後能把更多的關注點放在我的作品上,喜歡我的最作品就請相信我的人品。”
梁斟臉上的笑容已經全部消失,他看向羌姚的眼神竟有些......憎恨?
身邊記者躍躍欲試想延續剛才的問題繼續問,餘禧忙著安撫他們的情緒,餘光察覺梁斟表情的變化。怎麼會有憎恨?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在看過去梁斟也已經撇開了臉。
她這個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
羌姚這話不僅巧妙撇清跟梁斟之間毫無關係,還直截了當點明換角是淩頌盛總決定,她本身也是受害者。現場瞬間嘩然,#羌姚被淩頌強逼換角#的話題可比陳年舊料刺激多了。
現場有些失控。
有工作人員跑上台,在劉副主任耳邊說了句。
劉副主任聞聲後臉色驟變,朝某處看了眼,像是收到什麼指令點了點頭。
然後,劉副主任簡單幾句話把剛才尖銳的話題糊弄過去,草草將發布會收場。
流媒體時代,信息永遠是同步的。
發布會還沒結束,現場視頻已經被發到了網上。
吃資本八卦可比明星熱度高多了。
羌姚那句‘淩頌盛總決定’幾乎是點名道姓的明指了——梁斟的後台是淩頌背後老板盛銘川。
盛銘川是盛家獨子,神秘莫測卻手段狠厲,無論是商業還是娛樂圈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梁斟的後台?於是盛洺川和梁斟的捆綁關鍵詞相繼登上熱搜,迅速霸榜。
淩頌公關部沒想過,隻是一場普通開機會居然能捅出這個大簍子,北京的辦公室直接炸了鍋。
淩頌公關出了名的高效率,不到半小時就撤掉了所有跟盛銘川相關的話題,且跟各平台都打了招呼,屏蔽了‘盛銘川’相關的一切關鍵詞,但緊跟著又會源源不斷冒出新的內容。
仿佛雨後春筍,除之不儘。
又折騰半個小時後,公關部總監已經要瘋了,臉上當機就冒出幾顆痘。他怒氣沒地兒發,直接給餘禧打來電話,把餘禧劈頭蓋臉把罵了十幾分鐘,最後才扯到正題:“你明知這部電影有梁斟,還不做提前公關預案?”
餘禧沒解釋,默默道歉。
現在這時候所有解釋都是掩飾。
公關預案他們不僅做了,還做了好幾份,也確實都是圍繞梁斟的,但現在的問題也不是圍繞梁斟啊,神仙也想不到半路會殺出來一個羗姚自爆換角內幕,引全網熱議梁斟後台究竟所為何人吧?
“餘禧,我跟你說,今天這事兒你們宣傳部要負全責!”公關部可以說是無辜躺槍,他們不想擔責,還要把自己摘乾淨,“如果盛總問罪下來,到時候你去跟盛總解釋!”
“是,我明白,我——”餘禧沒時間聽公關部總監繼續訓導,她還有成堆工作要做。
對麵更忙,不等她把話說完直接把電話掛了,她放下手機沉了口氣,投入到寫反黑文案中去了。
半個小時後,公關部那邊把跟盛銘川有關的話題都壓了下去,他們的方法簡單粗暴,就是強化梁斟和羌姚之間的對峙和關係疑雲來吸引網友注意力。
但這無疑是給宣傳增加了巨大工作量,梁斟跟羗姚的關係在網上吵出了劇本殺,層層闖關,關關都是新關係。
最離譜的居然還有他們是親母子?他們靈感來源是:二十幾年前羗姚本來已經確定接拍的項目,卻在臨開機前突然更換導演,而後羗姚消失一年後再歸來,整個人就變得異常憔悴。
然而母子關係隻是眾多關係中最微乎其微一層,網友們更喜歡那種違背倫理道德的跨年戀。但不管哪種關係,對淩頌宣傳部而言,都是致命的——八卦吵得火熱,電影熱度一點沒加。
宣傳部這邊全亂套的,原定的電影相關的熱搜話題一個沒上,沒用、負麵的倒是層出不窮。原本隻是發發物料,盯盯榜單的流水工作,如今卻成了各種聯係營銷號,寫文案努力把話題往電影上靠的‘機器人’。
這次開機發布會宣傳部是有任務的,幾個話題上榜,物料傳播需要達到什麼數據。可現在的情況是:總預算三十萬的宣傳費,如今一半用在了反黑和控製輿論上,即便如此,效果依舊微乎其微。
媒體也是一團糟,後續的專訪全部取消,幾個記者過來找餘禧要說法。
他們過來時,餘禧剛被陳記罵完,耳邊嗡嗡響,第一個記者說什麼她壓根兒沒聽進去。
等他們不說了,餘禧覺得耳邊清淨了,她才說:“抱歉,各位老師,今天的專訪後續我們會找時間補給大家。”
其中有個記者明知故問,“取消也得有個理由吧,我們大老遠跑一趟不能無功而返吧。”
陳記剛在電話裡交代了媒體的後續安排,餘禧按照陳記的說法安撫道:“今天確實是突發狀況,很抱歉。今天活動的車馬費我們淩頌會四倍付給大家,後續專訪也會優先給到各位,抱歉。”
餘禧俯身鞠躬道歉,興許是最近熬夜熬多了,她低頭時竟感覺到一陣暈眩。
四倍車馬費不是小數目,幾個記者象征性又叨叨了幾句便離開了。
餘禧站在那裡緩了會兒,還是有點暈。
同事給她發來信息說劉副主任讓她過去,她想都沒想直接擺爛:“說我忙著呢。”
她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連續熬夜加重了她的低血糖。
屋裡同事還都忙著,她不可能因為自己不舒服就去打斷他們的工作節奏,於是準備去旁邊歇會。怎知她剛轉身腳下就一軟,身體便不受控製地倒了下去。
“小心。”
一隻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比聲音先來到餘禧身邊,緊緊抓住她的手,幫她穩住平衡。
“謝謝,”餘禧有些耳鳴,聽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她說罷抽回自己的手,而後才抬頭去看手的主人,看清對方是誰後立刻打起精神,“抱歉盛總。”
盛銘川掌心殘留了餘禧手指的虛汗,被風一吹有些涼。
他把還懸在半空的手收回到身邊,看著餘禧柔聲問她:“不舒服?”
餘禧搖頭“沒有,剛沒站穩。”
盛銘川眉心即可不見地皺了下,沒揭穿她明顯的謊話,指不遠處的石凳,說:那邊說。”
剛抓老板的時候太冒失了,餘禧沒敢抬頭看盛銘川的眼睛,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盛銘川在說那三個字的時候有些生氣。
語氣硬邦邦的。
兩人走過去,石凳隻有一個,餘禧肯定是不敢坐的,微微低頭站在那裡。
盛銘川依舊穿著昂貴的高定西裝,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得體的褲腳被飛揚的塵土弄臟了。
“不坐?”盛銘川聲音還是有點硬。
“啊?”餘禧茫然地抬頭,大眼睛滿是委屈和惶恐,心想老板您這不是為難我嚒!
今天活動搞砸,她本來就是第一責任人,老板不來興師問罪,還讓她坐?
這是什麼,殺頭之前先給吃頓飽飯嗎?
盛銘川盯著她看了幾秒,而後笑了。
他走到石凳旁邊,就在餘禧終於如釋重負以為老板要坐下的時候,就看他淡定地脫下他一件能抵餘禧一年工資的西裝外套。
“?!”
餘禧腦子被針瞬間刺穿。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反應如此迅速,就在盛銘川脫下西裝,俯身要把西裝往石凳上鋪的前一秒,她飛快跳過去,緊緊抓住老板的西裝,一臉萬萬使不得的表情仰臉看盛銘川。
“老板彆!”她扯出視死如歸的微笑,“我坐我坐!”
“臟,”盛銘川手動了動,還想繼續把西裝外套鋪上去。
“不臟!”餘禧搶先一屁股坐了上去,盛銘川太高了,她仰脖子有些累,卻又必須保持完美微笑,“這是我們劇組的石凳,怎麼會臟呢!完全不臟!”
盛銘川遲疑了一秒,像是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順勢把西裝搭在了手臂上。
餘禧見狀才徹底放下心來,太可怕了,要是坐了老板的西裝,那她真就該辭職滾蛋了。
想到辭職她又忍不住想今天發布會的事,雖然這事兒突然到根本沒人能提前預料到,但她是宣傳負責人,現場一切調度都是她,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
該怎麼跟老板解釋呢?
還沒等她想出一二三,麵前的盛銘川手伸進褲兜,掏出一顆糖。
隨後他俯下身來,一隻腿折疊半蹲在那裡,把糖遞到餘禧麵前。
“......”餘禧看看糖,又看看盛銘川,遲疑道:“給我的?”
“嗯,”盛銘川很肯定地說,又把糖往前遞了點,看著餘禧的眼睛,聲音溫柔的不像是老板對員工,“工作彆那麼拚命,我不能剛背上威逼羌導換角的罪名,就再冒出一個苛待員工的嫌疑吧。”
哦,原來如此。
餘禧覺得老板這話毫無破綻。
她伸手去接糖,手指剛碰到糖紙,就聽身後傳來梁斟冷冷叫她名字的聲音。
“餘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