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狛枝霧麵前的是她無論也不肯相信也不想接受的"不幸"。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將希冀的目光放在剛推門而入的山本武上,含著淚水的眼睛不肯移動半分。
半晌,狛枝霧顫抖的嗓音響起了:
"這是真的嗎,會不會是搞錯了。"
山本武一如既往地用他耀眼的笑容閃著玩家不可置信的眼睛,回答說:
"沒有呢,今天受傷住院的同學好像隻有狛枝同學。"
狛枝霧不由得回想起更小的時候,愚蠢的自己不斷追趕著哥哥的時期,那是個隻要想起來就手掌腳發麻,覺得當時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如此艱難的記憶。
"那麼狛枝同學記住後天上學時,把它們都帶著,要檢查的哦。"山本武完成了任務,揮一揮衣袖,帶走了狛枝霧的慶幸。
她明白了:生活不僅隻有眼前的苟且,還有數不清的作業。
拿作業的手微微顫抖。
到底誰設計的遊戲,為什麼檢討可以自動生成,作業卻要自己寫啊。
大可不必這麼真實。
還是醫院裡,太陽孜孜不倦地散發著餘熱,一縷縷耀眼的光芒已經透著絲絲寒意。
狛枝霧此時已經離開了她的病房。
打開門,她看到所有人恍若木偶般呆立著,但她並不驚訝。
現在狛枝霧的目的是在有限的四個小時裡儘可能得尋找到更多的線索。
【序章﹣被汙染的初心(0/5)】
係流顯示任務正式開始。
因為是序章,所以隻有對話-搜查-線索,這一流程。
所探查的範圍是醫院及醫院旁的一小截街道,界限不小,所以狛枝霧需要爭分奪秒。
幸運的是在這期間,玩家所有傷勢痊愈且不會有疲倦感,可以一直調查。並且在調查期間, npc們也不會走動乾擾玩家。
狛枝霧以就近原則,準備向去隔壁病房。
「哢噠哢噠……」
「打不開,被鎖上了?]係統提示著。
狛枝霧又去了兩個病房,都是同樣的提示音,無法打開。
那麼放棄病房,範圍又縮小了很多。
"你好。"狛枝霧嘗試著友善地向一個護士打招呼。
npc上的線索可能更多一點。
聞言,那個護士恍若活過來了一般,看向她,回答道:"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最近醫院有發生什麼事嗎?"狛枝霧直截了當問道。"比如死人之類的。"
"沒有,我們醫院製度很好。規章上顯示每半個小時都會去檢查病人的情況,確保病人的安危。"護士看起來對狛枝霧懷疑她們醫院有些不滿,簡單回答後,將手放在推車上,做出要走的姿態。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照顧我的病人了。"
對話完結後,護士將手放下又恢複成原本木訥的樣子,呆立不動了,任憑狛枝霧怎麼搭話都不作回應。
看起來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一般隻能問一次。
很顯然,她已經沒什麼線索了。
歎了口氣,狛枝霧轉身準備去找下一個目標。
但突然間,她注意到護士腰間口袋裡有個不太明顯的凸起,玩家毫不猶豫地將裡麵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枚女士戒指,看起來有些老舊了,但銀色的戒圈在白熾燈下依然顯色格外刺眼。看得出主人的珍惜。
狛枝霧將戒指與護士的手對比了一下。如她所想,護士戴不下。
相對而言,護士的手有些纖細了。
不是她的,那麼這個戒指是誰的?
"春田護土有男朋友嗎?"狛枝霧看著護士胸牌上的名字,再次嘗試地問道。"或者丈夫?"
果不其然,這一回護士有了反應,像涉及到了敏感點一般,臉色陰沉下來,變得格外嚇人,似憤怒地將戒指奪了回去:"與你無關,彆動我的東西。"
護士將戒指放回原位,對話結束。
狛枝霧沒想到是這個走向,原本還想再想看看戒指或者對話,但係統卻彈出:
「……」
「不要隨便拿我的東西」
看來這個護士的線索就到這了。
【反觀察+1(序章結束後結算)】
這也算幸運吧,狛枝霧不確定地想。畢章之後的護士或者醫生都沒有其他反應,隻是一昧木訥地說:「病人,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再著趕她離開:「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請離開。」
既然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樣說她已經成功一半了。
等狛枝霧探索完醫院的除一樓外的樓層,時間已經過兩個小時了,聽起來很快,但得到的信息少的可憐。
但整合下來的信息隻有--
關於醫院的:一樓是門診大廳,從二樓看來診的人很多,花費調查的時間或許要一個小時。
二樓是醫療街及采血單元,目前設在什麼人。
三樓康複中心及透析室以及一些像狛枝霧所在的普通病房。四樓是高級病房,問到了是一個令人咋舌的價格。
再往上層的病房就顯示「無法探索」的字樣。看來要以後解鎖。
三樓在病房外的病人最多,大部分是普通傷口,像打架鬥毆鼻青臉腫的。
還有極小的一小部分是病情嚴重但無力承擔更好的治療,隻能待在這。
狛枝霧認為,換言之,他們幾乎在等死。
明明知道眼前儘是絕望,但依舊懷揣著希望。
他們日複一日地幻想著萬一,萬一呢,萬一病確實好轉了呢。萬一我還可以活下去呢。
報紙上那麼多激勵人心的疾病痊愈的例子,萬一我也可以呢。
不肯放棄希望是否也是另一種絕望。
狛枝霧不知道,但她了解。
在這諸多期待的背後是哪怕賣掉房子都無法支撐治療費的家庭,嘔心瀝血付出全部卻依舊竹籃打水的虛無。
是光鮮亮麗奪目逼人的希望下深不可測絕望的深淵。
雖然,有時候不太理解也不讚同狛枝凪鬥的話,但有一句狛枝霧是明白且認同的:
"有價值的人類和無價值的人類從出生的那一瞬就已經被明確地區分開了——無能的人類就算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成為有價值的人類。”*
而此時也同理。
“無論何時都要相信希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已經聲陷深淵卻還要聲嘶力竭地吼著無用的“要相信希望”。
一邊自我催眠一邊清醒沉淪。
無價值的螻蟻從不被眷顧,或許隻有高高在上的群大人物偶爾發點善心時,從指縫中溜出一點希望,才讓某些螻蟻得到些許恩賜。
但螻蟻卻盲目崇拜著這種恩賜。
狛枝霧在探查時已經記住了所有可以詢問的病人的名字及病例。
在這幾層隻是摔倒擦傷的人很多,隻是感冒發燒的不少。但他們都不是主體,對序章沒有任何作用。
主要任務在這些患有絕症的人身上。狛枝霧確信。
他們身形單薄,顎骨突出,頭發稀疏,眼睛中閃著的是對世界最後一份希翼。
狛枝霧在詢問他們的時候,他們近乎統一地隻回答了一句話:
「我想活著。」
哪怕玩家無法共情他們,但內心或多或少都有些許憐憫。
但眾所周知,玩家猶如水中月,霧中花一樣的憐憫著實廉價,風一吹,便不知散落消失在何處了。
當然,醫院也是很仁慈的。
對這樣病人是有保護,正如春田護士。她照顧的病人是一個四十多歲患有癌症的女士。
在漫長的等待中期待希望,又不斷滋生絕望。
這樣的感覺,真是太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