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程釗家,程釗家還是空無一人,很安靜。
池瀟在一樓看了幾眼後院就上樓了。他在經過程釗房間時聽到從裡麵傳出來的一些聲音。
有杯子摔的聲音和兩個不同的人聲,一個是程釗的,另一個聽不出是誰,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是一名男生,大概也就二十幾歲。
池瀟聽到他們的對話是這樣的。程釗語氣很平淡,男生語氣有些激動。
程釗:“你離開。”
男生:“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嗎?”
程釗:“我說了你離開。”
突然沒了聲。
池瀟有些好奇,程釗在和誰說話,懷著好奇心他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裡麵的動靜。
一會兒後聽到男生說:“你為什麼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裡麵安靜了幾秒又響起男生的聲音:“你到底有沒有心……”
繼而又是一片安靜。
池瀟滿臉疑惑,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他立馬就慌了,溜回自己睡的房間,把門關緊。
完了,被發現了。
掏手機出來一看,是江禾打來的電話,肯定是要接。
他顧不上那兩人了,調整呼吸後接通電話,問:“喂,江禾,怎麼了?”
“池瀟,你說不會,讓我,一個人,待著。”
“啊?你不是回家了嗎?”
“我爸爸,不在家,我自己,一個人,待著。你在哪裡?”
池瀟心想我男朋友怎麼這麼粘人,太可愛了吧。
誰不想讓喜歡的人留在身邊呢。
池瀟舔了舔嘴唇,說:“江禾,我也想待在你身邊——”
“我帶你,來我家,住。”
池瀟正往床邊走,聽到這話他被嚇到了,嚇得不會走路了。
差點就摔了。
他說:“江禾,我們在一起才幾天而已,雖然你爸爸也同意,但是這樣,有點快了。”
他聽到江禾說:“我跟,我爸爸,說。”還聽到江禾爸爸說的話:“小禾,在和誰打電話?”很小聲,像是距離很遠那種。
隨後他聽到江禾對另一個人說話:“爸爸,我想要,池瀟,住在這裡。”
池瀟掛斷電話,他實在不敢聽接下來的話,心跳動得好快。
雖然也想和江禾天天在一起,可是住在江禾家,嗯……自己家……自己家肯定是住不了的,要想和江禾天天在一起隻能住在江禾家,不知道江禾爸爸同不同意。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無用,就像流浪小狗誰要就去誰家,但一想到自己家,還是情願當個流浪小狗吧,不過好在他這隻流浪小狗有人喜歡著,去喜歡的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他雙腳踩在地板,上身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用手指輕輕觸碰自己的嘴唇。
江禾真是人間尤物。
他還在回味,敲門聲響了好久。
程釗敲著門叫他:“瀟,你回來了?”
見他遲遲不開門,心想他應該是聽到了什麼,但是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會開門。
“池瀟開門。”
“池瀟。”
門終於是開了。
“你去哪了?”
“我跟對象約會去了,剛回來。”池瀟回他。
程釗上下打量了一番池瀟,說:“怪不得穿成這樣。”
“那當然。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沒誰。”
池瀟一臉狐疑地看他,用腳踢了踢他小腿,“你什麼時候也會瞞我了?”
“瞞的可多了,你想要知道哪個?”
“……”池瀟轉身走,“賀天舉今天出院了。”
“我知道,”程釗走進來,“早上去看他了,他不說他不敢見人了,頭發沒了。”
池瀟笑出聲來,“我能想象他看到自己頭發沒的那一刻,笑死我了,怪不得不讓我去,誒不對啊,我可是每天都去看他啊,他居然才反應過來……”
……
“小禾要讓池瀟來這裡住嗎?”江應蒙問。
“他說,以後不會,讓我自己,一個人待著,爸爸,你不在家,池瀟也不在,我就是自己,一個人,待著。”
江禾是感到孤獨嗎?
池瀟來這裡這也算是好事,可以讓江禾慢慢體會感情,但是,關於江禾的事情,上次見池瀟,覺得他是不錯的孩子,自私心該收起來了,不能為了江禾而害了彆人,他情願自己一個人。
“小禾,明天能叫池瀟到家裡一趟嗎?爸爸有事要跟他說。”決定權應該放在池瀟手上。
江禾點頭,然後一看手機已經被掛斷了,他就去發信息給池瀟。
見池瀟不回信息他就拉江應蒙去後院。
晚上。
洗完澡回來見手機一直響著信息聲,他拿起手機拉椅子坐下,去看誰發信息。
有那個天才群,他們八個人的群,還有其它群,單人的也有,信息太多池瀟看了一下先是點那兩個群看,都是在慶祝賀天舉出院,他笑了一下,退出來然後點江禾的,看他發了什麼信息給自己。
禾:明天我爸爸有事要跟你說,讓我帶你來我家
?!
他呆住了大概一分鐘,回神過來後想起:應該是說去他家住這件事,還以為又要有什麼事,嚇死我了。
他回:好,你發地址給我,上次不記得路線了[難過]
上次怎麼去江禾家的他都不知道。
等了好一會兒沒見江禾回,所以他就去群裡了。
九點多他收到了江禾的信息。
禾:[位置]
江應蒙發了位置給池瀟後看了一會兒已經在睡覺的江禾,然後離開江禾房間了。
–
池瀟仰頭去看江禾家,這房子確實大,跟程釗家一樣,也跟程釗家一樣,令人感到孤獨。
他走進去。
大廳沙發上坐的隻有江應蒙,池瀟張著口不知道是要叫“江先生”還是“林先生”,之前江禾說他以前叫林禾,而上次見麵江應蒙隻待了一會就出去了,並沒有說太多話。
他站了一會兒,隨後慢慢走過去,內心在譴責自己好沒禮貌,二選一選其中一個都可以啊,突然想起了上次也是一樣,他好像揍自己一頓,這次不能沒禮貌了,他豁出去了。
“江先生您好。”他禮貌道。
江應蒙點頭,說:“坐。”
沒有被糾正那就是正確的,他放心下來了。
原來江禾以前跟他媽媽姓。
江應蒙扭頭看向後院又扭回頭看向池瀟,張開口又合上。
池瀟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不是說住的事。
“江禾在睡覺。”
池瀟愣愣地點頭。
“我讓江禾叫你來,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說清楚。”
池瀟咽了咽口水,緩緩說出:“是什麼事情?”
“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這件事很複雜也很難嗎?”
“記得,是關於我和江禾的事嗎?我知道兩個男生在一起會有很多困難,但是我不怕困難也不會讓江禾受到一點委屈。”池瀟堅定說道。
江應蒙臉上變得有些沉重,要是是這些事就好了,可偏偏不是。
他說:“並不是這些事,江禾他,患有情感障礙和精神分裂。”
池瀟愣住,他看著江應蒙瞳孔在放大,一臉不相信,“怎麼會……”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他確實是這樣。”那年江應蒙知道時也很難接受,可這就是事實,不得不接受。
“可是他不是喜歡我嗎?他不是有感情嗎?怎麼會有情感障礙?”池瀟仍是不相信。
“關與這一點,我和治療他的醫生一直在討論,不排除他有感情,但是什麼感情還沒有結論。”
可是他不是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嗎?
池瀟一怔,那天晚上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江先生,那天晚上江禾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您在旁邊嗎?”
“在。”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我說了什麼?”
“江禾說想見你,你就發了位置過來,就掛斷了。”
怎麼會這樣,原來沒有表白啊,原來江禾沒答應我啊,江禾不是我的。
他回想起這幾天,胸口開始變得好悶,呼吸不上來,隻能張開口呼吸。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江禾,江禾,我還以為真的跟你在一起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應蒙看向後院,陽光下的花朵隨風飄蕩。
“所以您想讓我做什麼?”池瀟抓緊著褲子,身體顫抖問出。
江應蒙收回目光,“我還是先跟你講講以前的事。”
他和林穎的婚姻是聯姻,兩人無法反抗隻能聽從家人安排。結婚後兩人一直不冷不熱相處著,期間林穎表現的也是一個正常人的樣子,而在林穎發現自己懷孕後就要跟他離婚,不止江應蒙方家人和林穎方家人不同意,就連江應蒙也不同意,林穎以死相逼,所有人隻好答應了。但他還是沒發現林穎精神方麵的情況。
即便離婚了,但江禾出生那天他還是去了醫院,畢竟這也是自己的孩子。
當他抱著江禾時,看著懷中這可愛的小生命,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中最喜悅的時刻,那是他的孩子,他是一位父親了。
為了孩子他決定要跟林穎複婚,而林穎死活不同意,他沒有辦法,江禾還很小,法律將孩子的直接撫養權交給母親。複婚不了,但法律規定另一方有探視權利,他隻能去看江禾。當時江禾名字叫林禾,是林家起的。
起先林穎還是會讓他來看江禾,隻是後來江禾三歲多時,他不知道林穎跟江禾說了什麼,江禾開始抵觸他,也不願見他。
他想過跟林穎爭江禾撫養權,可是還是爭取不了。
江應蒙依然會去看江禾,而江禾還是不會見他,就算見他也不會說話。
一開始他覺得江禾是因為太過突然出現一個自己不認識還想要見自己、抱自己的人,所以有些抵觸,也不會說話,後來他慢慢發現江禾跟其他小孩子不一樣,但他依舊認為是因為父母離婚了,一直跟著母親生活不知道父親是什麼。
由於不能常接觸,江應蒙依舊還是沒發現林穎精神方麵的情況。而在發現懷孕後就提出離婚,他那時一直不明白林穎為什麼這麼做,即便再不願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離婚,這個原因是在林穎自殺後才發現的,林穎想要控製江禾,她把江禾當成一件物品,慢慢摧毀他,同時也知道了林穎和江禾精神方麵的事。
那是在江禾七歲那年夏天中的一天。
江應蒙突然收到一通電話,對方是警察,叫他到林穎住所一趟。
當他到林穎住所後,他跟著警察上樓進房間,看到江禾抱著林穎躺在血泊中,江禾嘴裡低喃說著:“媽媽,我聽你的話……”
警察說林穎是自殺,而江禾,一帶他走他就使勁掙脫回到林穎旁邊,躺下抱著林穎,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警方有個猜測,那就是林穎在江禾麵前自殺,江禾受到了刺激。
他走近江禾,江禾平躺在血泊中,眼睛看著他,沒有任何感情地說:“我奇怪嗎。”
事後警方告知他林穎患有精神分裂症,所以才會自殺,警方還建議他帶江禾去檢查,精神病有概率會遺傳。
那天聽了警察說的話,他就帶江禾去做檢查了。
檢查報告出來後說江禾患有情感障礙和精神分裂症。他問醫生江禾的精神分裂症是不是遺傳的,醫生告訴他,江禾的精神是長期受到摧殘才患精神分裂,並不是遺傳,而情感障礙是天生的。
長期受到摧殘,隻有林穎才會對江禾這樣,林穎一直在摧殘他的精神。
真相慢慢浮出水麵。
每當夜晚林穎就會對江禾進行洗腦、精神摧殘,監視他控製他,就像把他當成一件藝術品,要把他做成自己滿意的藝術品,她要毀了他。但林穎怎麼對他進行摧殘的隻有江禾他知道,而江禾對誰都不會開口說話。
醫生建議他儘快送江禾到精神病院治療,可他猶豫了,他想要和江禾生活,想要江禾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從江禾還出生就已經在想了。
治療過程當然很難,江禾仍是很抵觸他,也一直不說話,對誰都是。白天還算正常,隻是到了晚上就開始不正常,有時候會出現幻覺,做著奇怪的動作,有時候會摔東西,還會攻擊彆人。
這個過程中江應蒙也感過到崩潰、絕望,可即便再怎麼樣他還是沒有放棄江禾。每當江禾出現一點點變化他都覺得江禾會好起來的,因為那就是希望。
隨著治療時間越來越長,江禾終於是願意開口說話了,但說起話來是結巴的。
因為他的精神狀態不穩定江應蒙就將他鎖在家中,當他的精神狀態變好一些後江應蒙就想讓他去學校,多多接觸人,接觸外麵的世界。實際因江禾的古怪沒人願意跟他說話,這一點江應蒙並不知道,江應蒙總是在想著他會好起來的。
這事江應蒙他後麵才發現的,所以會讓江禾轉校,找個願意同他講話的同齡人,自己是不夠的。
曾有一段時間江禾幾乎跟正常人那樣,而換校之後又變回原來的樣子,醫生說他是還沒適應新環境。
適應新環境這一過程用了很長時間,江禾經常會摔東西,表現出暴躁的一麵。
轉到現在的學校,會出現自殘的行為,興許是慢慢適應了就沒出現這種情況了,也遇到了願意同他講話的人。
“……那就是你,池瀟。”
池瀟覺得心好痛,像被刀刺了一樣。他閉上眼睛,用力捶著心臟所在位置。
呼吸……不上來了,江禾……江禾……你在哪……
呼吸聲越來越大。
“江先生,我想知道江禾他喜歡我嗎?”
江應蒙一怔,緊閉上雙唇,猶豫了幾秒最終決定告訴他:“可能不是,或是他隻是覺得新奇才會產生了興趣。”
池瀟頓時覺得頭好暈,他單手用力撐住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扶著自己的頭。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他心裡喊。
“因為江禾對你產生興趣所以我才會叫你來,告訴你這些事情,你能幫到他——決定權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