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英雄!一名刑警因公犧牲!
2021年9月17日深夜,江市公安局潘水區分局刑警大隊側寫師、一級警司元熙寧,在執行任務時,不幸觸碰犯罪分子安裝的炸彈,因公犧牲,生命永遠定格在了30歲。
江市公安局將對元熙寧同誌進行追記表彰,向她的英勇事跡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江市警方
*
大安朝,朱門街。
街上行人車馬來來往往,鋪麵小攤鱗次櫛比,吆喝聲伴著百姓笑談,熱鬨非凡。
一個白衣少女正踉踉蹌蹌地走在街上,看起來像是生了重病或受了重傷,隨時都要摔倒。
正當周圍行人紛紛側目、打算上前詢問攙扶時,少女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路人、攤主、食客們呼啦啦地圍上去,有的去搖少女的肩、有的去掐少女的人中。
元熙寧睜開眼,刺目的日光照入眼底,灼得她瞳孔緊縮。
自己不是意外觸發炸彈、被炸死了嗎?怎麼會……
她眯著眼睛,用有些模糊的視線打量著四周。
她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路中間,四周圍滿了人,人們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隻是這些人都好奇怪,怎麼都穿著長袖大衫、粗布短打?
她這是……穿越了?
突然,元熙寧感覺額角猛地抽痛,耳鳴如排山倒海襲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你命不該絕。本座特賦予你預知死亡之能力,隻要你能在一年內,救下99個將死之人,你便可以在這裡繼續活下去。”
……什麼?
什麼能力,什麼將死之人,什麼繼續活下去?
元熙寧頭痛欲裂、眼神昏花,往日冷靜的頭腦、條理清晰的思緒全然不見。
這時,圍著她的人群猛地靜了,又呼啦啦地潮水般散去。
不等她反應過來,一個高大的陰影又將她籠罩住。
元熙寧一抬頭,就看見一位身穿玄衣、氣度不凡的男子,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玄衣男子的神情很奇怪,又是震驚、又是詫異,隱約還有點想哭的樣子。
但是元熙寧此時額角抽痛,根本無法理智思考,脫口而出:
“看什麼看,你都快死了。”
一語驚人,短暫的寂靜後,隻聽“鋥”的一聲,寒光閃過,下一瞬,一把長劍橫在了元熙寧頸間。
鋒利而冰冷的銳芒貼在跳動的頸動脈上,硬生生把元熙寧的理智拉回了些許。
“呃……”
她感覺自己有點草率了,僵著脖子不敢動,大腦飛速運轉,想著怎麼好好解釋一下。
她並不是胡言亂語。她所用的,正是那個神秘聲音賦予她的特殊能力。
而眼前的這個玄衣男子,便是她要完成的任務之一!
玄衣男子自己不知道,他周圍的持劍侍衛也看不出,所有人都無法察覺到——
他的臉上正蒙著濃厚的死氣,仿佛死神已經降臨身旁,隨時要收割他的性命!
但這該怎麼解釋呢?
不等元熙寧想出個一二,一道微帶沙啞的聲音便從頭頂傳來:
“……把劍挪開。”
“大人!她……”持劍侍衛很是詫異。
玄衣男子不說話,側眸瞥了侍衛一眼。侍衛立即低頭收劍,不再言語。
元熙寧來不及詫異,就聽玄衣男子說:“這位姑娘,你方才要說何事?”
“我剛才要說……”
元熙寧猶豫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開口也不好詛咒這位饒她一命的大人。
她頓了一瞬,眯起眼打量了玄衣男子片刻,說:“大人要去赴約,是吧?”
她順著男子前進方向一指:“是要去那家‘金盞樓’嗎?”
話音剛落,她就如願見到玄衣男子和他的侍衛們大吃一驚。
男子身旁另一個持劍侍衛詫異道:“你如何得知?!”
元熙寧瞥他一眼:“你不用管。”
又抬頭向玄衣男子:“大人,那酒樓裡有人要害你。大人要是相信我,就派人去看看吧。”
要是不信,我也隻能遺憾任務失敗了,元熙寧心說。
沒想到,玄衣男子絲毫不猶豫,立即抬手招來身後幾名侍衛:“照她說的做。”
起初用劍指著元熙寧的侍衛還有些驚疑:“大人!此女來曆不明,且口出狂言……”
剩下的話卻被玄衣男子的視線堵了回去,侍衛一拱手:“是,大人。屬下這就去查探。”
元熙寧看著幾名侍衛朝不遠處的酒樓跑去,一時間有些目瞪口呆。
這位大人就這麼相信她了?
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順利一萬倍。
隻是此時她仍有些頭昏腦脹,沒精力思索原因,撐著地麵站起身,跟著進了酒樓。
*
金盞樓位於朱門街中央,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大酒樓。
此地膳食驚豔、裝潢獨絕,深受京城權貴喜愛。高門宴客、權臣會友,很多人都會選在金盞樓。
此時正值飯點,而金盞樓裡卻一派緊張氣氛——
一群身穿紅曳撒、腰佩三尺劍的侍衛,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走在最後的玄衣男子手持腰牌一閃,一個“景”字劃過眾人眼前。
霎時間,所有食客都收回視線,不論高官還是富戶,都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
眾人疾步上了二樓,幾名侍衛一馬當先,開門查看了二樓走廊上的雅間。
雅間裡正在用午膳的食客被驚得人仰馬翻,看清來人之後,又不敢出聲。
其餘雅間皆無問題,就隻剩他們此行原本要去的房間——走廊儘頭的天字號雅間了。
從外麵看,天字號雅間內一片寂靜,好像完全聽不到走廊上的喧鬨搜查聲一樣。
侍衛拔劍上前,一把拉開門,門內空無一人。
走在後麵的玄衣男子眉頭一皺,抬步上前,想要進入雅間探查一番。
一直走在最後、保持觀望的元熙寧突然出聲:“站住,不許動!”
*
元熙寧疾步上前,一把扯開玄衣男子,又在門前蹲下。
候在門邊的侍衛見她如此粗魯,忍不住握緊了劍要上前。
還沒等他走近,元熙寧就指著門口離地麵半尺處的空氣說:“大人,你看這裡。”
那裡看似空無一物,可蹲下之後,逆光看去時,才發現其中玄機。
原來那裡有一根細若透明的線,橫在進門人抬腳的地方。
若是不曾察覺的話,進門人正常走過,必定會扯動這根細線,然後扯動……
“那裡。”清亮的聲音響起,元熙寧伸手指向門梁的方向。
隻見門梁前方,有一紙片似乎懸空漂浮著。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紙片也是被細線懸著,紙片中還放了些什麼東西。
玄衣男子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跨過細線,又伸手將門梁前方的紙片取下,遞給身後一名侍衛。
侍衛接過紙片,仔細端詳片刻,又用手指沾了少許輕嗅,眉頭一皺:“是迷心散!”
玄衣男子臉色一沉:“好設計!”
將此藥懸於門上,由門口細線牽動。來人難以防備,進門時必然會扯動細線,吸入飄灑而下的藥粉,而後……
元熙寧沒有在門口的裝置上多留意,她已經走進雅間,視線劃過房內每一件物品。
這雅間華貴而雅致,隨處可見玉雕金飾、名家字畫,食案正中擺了一株紅珊瑚,可見裝潢之奢侈。
紅珊瑚兩側各擺著一套用具,卻隻有一杯茶水,茶盞內水是滿的。
元熙寧摸了摸盞壁,又看向桌角倒扣著的一疊茶盞,其中的一個有些與眾不同,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又垂頭看了看食案兩側的繡凳,此時,完整的畫麵已在她腦中顯形。
“大人,這雅間內曾有兩人。其中一人為主導者,估計是此次刺殺的幕後主使、或是他找來的打手。另一人是服從者,即是邀你赴宴的做東之人。”
元熙寧說完後抬起視線,望向站在門口的玄衣男子和他的侍衛們,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他們驚訝的神色。
她對此習以為常,進一步解釋道:“做東之人倒了茶卻不敢喝,一直戰戰兢兢地等著;主導者喝了茶,卻把用過的茶杯放回原處,可見張狂頑劣。”
她拿起那個與眾不同的茶盞,茶盞邊緣留下了清晰可見的水漬和模糊的唇紋。
“你們在酒樓外的街上停下之後,主導者察覺事情有變,匆忙離開了。”她指指食案兩旁的繡凳:“茶水原封不動的這一側,繡凳上的繡布都歪了,可見做東之人是被主導者強行拽走,急迫離去的。”
門口眾人隨著她的手指望去,紛紛露出恍悟又詫異的神色。
元熙寧不管侍衛們,隻抬手招呼玄衣男子:“大人,你再過來看這個。”
她在食案另一側蹲下,指著桌沿對身邊的玄衣男子說:“這一處黃泥,是主導者蹺二郎腿時,鞋底剮蹭桌沿沾上的。”
她撐著膝蓋站起身,開始人物描述:
“我們要找的人是個年輕男子,性情狂悖、毫無顧忌,不是第一次行凶殺人;但他行為馬虎,受過教育不多,並非專業殺手。怎麼樣,有可疑人選嗎?”
元熙寧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卻在視線觸及玄衣男子時愣住了。
因為她的參與,幕後主使針對玄衣男子的謀殺計劃被打斷,他臉上蒙著的死氣也淡了不少。
透過薄薄的一層黑霧,元熙寧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有些呆滯、有些空洞,像是在透過她看向故人。
元熙寧愣了片刻,眉頭皺起,抬起手“啪”地一聲在玄衣男子麵前打了個響指:“回神!”
玄衣男子微微一震,立馬斂下神色垂眸深思,片刻後道:
“你說的沒錯。今日邀請我的人,是個寒門學子,剛入朝不久,與我沒什麼利益衝突。他不會要我的性命,應當是受人脅迫。”
元熙寧點點頭:“這個人已經被帶走了,刺殺不成,他現在十分危險。”
她伸手刮下桌沿沾著的少許黃泥,在指尖撚了撚,聲音嚴峻:
“黃泥濕軟,是不久前才沾在嫌疑人鞋底的。去查看一下酒樓周圍的腳印,以及附近哪裡有這樣的黃泥路!”
雅間門口站著的七八名侍衛,每一個動彈的。
呃……她忘了,現在她已不再是刑警大隊的最強側寫師,眼前這些人也不再是曾經的警員同事。
沉默流淌片刻後,站她身邊的人適時出聲:“照她說的做。”
“是,大人。”
侍衛們這才領命而去。
元熙寧尷尬地摸了摸鼻尖,輕聲說:“謝謝配合啊這位大人。”
非常配合的大人自報家門:“景明淵。”
“元熙寧。”
她一邊報出姓名,一邊轉過頭,正好看到他挪開視線。
雖然正處於危急的綁架謀殺案中,但元熙寧覺得,這位景明淵景大人才是疑點重重,令人好奇。
*
金盞樓的後院裡,依稀可以看見一串沾染了黃泥的腳印,穿過庭中,翻過院牆,不知去向了。
後院牆外,是一個百姓雜居的巷子,巷中腳印繁雜,難以分辨。
幾名侍衛順著巷子挨家挨戶詢問,元熙寧站在巷子裡,抬頭看向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景明淵:“大人,最近這邊下雨了嗎?”
景明淵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頭:“近日秋高氣爽,幾日不曾下雨了。上次下雨還是半月前,下得很小。”
“那打手應該是去過水源附近,鞋底才沾上了泡過水的濕軟黃泥。哪裡有這樣的地方?”
“京城裡的湖邊都有青石鋪路,沒有……”景明淵說著說著,眼神一頓,“風鳴湖!近日來風鳴湖在重開水路,引水出城,而且邀請我來此處的人就住在風鳴湖畔。”
元熙寧抬腳便走,邊走邊說:“走,去風鳴湖看看。”
巷子外,景明淵命人牽來了馬,打算策馬前往。
他利落地翻身上馬後,才剛想起什麼來似的,回過頭問元熙寧:“你……會騎馬嗎?”
元熙寧搖頭。以前在刑偵大隊,調查辦案都坐車,騎馬辦案還是頭一回。
景明淵眼神瞟向身旁跟著的幾名侍衛,像是想選其中一人捎帶著她,但一息過後立即收回視線,接著朝元熙寧伸出手。
他眼神落在彆處,聲音輕輕:“……上我的馬吧。”
元熙寧不覺有異,立即向馬背上的景明淵遞過手去。
對她來說查案應爭分奪秒,需做到越快越好,她並不介意和人同乘一騎。
清瘦但有力的手微微涼,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上了馬背。
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對元熙寧來說很是新鮮。她看看四周,又看看馬頭,才扭頭對身後的人說:“出發吧?”
駿馬緩緩邁開腳步,又逐漸加快,小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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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寧坐在馬背上吹著微風,忽然覺得身後的人肢體僵硬、氣息有些緊張。
她以為景明淵是擔心被挾持的友人,便善解人意地轉移他的注意力:“跟我說說情況吧,就是請你吃飯的那個人。”
景明淵清清嗓子,聲音有些悶悶的:“……他叫方宏野,年方弱冠,才華橫溢、連中三元,但立誌為民做事,從七品小官做起。
“他家中隻有一老母,沒有其他手足;交友不多,隻和昔日同窗與個彆同僚來往;為官清廉,力求做實事、為民生。
“我和他的交際不多,隻在宮宴上說過幾次話。今日他突然邀約,我當時也覺得奇怪……”
元熙寧一邊聽一邊思考,同時在心裡感歎:這位大人還挺講究的,身上……挺香的。
淡淡的幽微香氣,像是從他的靈魂深處飄蕩出來,又沒入她的心頭腦海,安撫了她的靈魂。
在這之前,元熙寧腦海一直雜亂不堪,儘管她一直努力鎮定著,儘全力去分析探查。
她在抓捕罪犯時意外觸發炸彈、死後突然來到另一個世界,還沒回過神來,就涉入一個綁架謀殺案。
元熙寧一向清明冷靜的大腦,今日無比雜亂。
但就在此時,嗅著背後的人身上那股幽微香氣,淩亂的心緒被撫平、迷蒙的腦海也變得清澈了。
“這樣來看的話……”元熙寧找回了鎮靜頭腦,開始分析,“幕後主使應該是先用方宏野的母親要挾,讓他把你約出來,以行刺殺。
“但據你所說,方宏野連中三元卻堅持從底層做起,應該是個心性堅毅、不易被威脅的人;能培養出這樣的兒子,他的母親應該也不是泛泛之輩。”
她眯起雙眸,視線落向前方某處:
“所以,最初方宏野和他的母親應該都是拒絕的,不同意這樣騙人、害命;於是,幕後主使索性把方宏野也綁了起來,逼迫他下貼邀請,或者直接仿造他的字跡。
“但幕後主使知道你很敏銳,如果隨意送去一張帖子,你必定懷疑,所以派人回了趟方宏野家,取了方宏野慣用的帖子和他的筆墨。
“這樣一來一回,那人,也就是金盞樓裡的那個打手,他的鞋底便沾滿了風鳴湖畔的黃泥。
“而且,”她抬手撥開被風拂亂的碎發,繼續推測:“方宏野和他母親被關的地方必定離方家不遠,所以打手去了方宏野家、又帶上方宏野趕來金盞樓,鞋底的黃泥還未乾。”
元熙寧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後,才發覺身後的人陷入了沉思,正愣愣地不知在想什麼,呼吸間有幾分暖意灑在元熙寧頸側耳後,撓得她肩膀輕顫了一下。
她趕忙出聲:“到底是誰會用這樣的方法刺殺你,你有猜測了嗎?”
景明淵回神思索片刻:“馮尚書。我剛查到他貪墨糧餉、欺上瞞下的證據,就遇到了這件事。且方宏野曾經數次上奏彈劾他,想來馮尚書是想以此計一石二鳥、一舉除掉我與方宏野兩人。”
念及此處,他眸光沉沉,雙手緊攥韁繩:“馮尚書此計甚毒,若我今日當真死在金盞樓,方宏野必定脫不了關係,謀害同朝官員,可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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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間,眾人已經來到風鳴湖畔。湖邊正有一群勞工在挖土,湖水被引往城外,濕答答的黃泥遍地都是。
離風鳴湖不遠的地方,有一片居民宅院,方宏野的住處就在其中。
隨行而來的侍衛先行下馬,詢問了宅院附近的百姓,得知了方宏野家的具體位置,眾人疾步趕往。
方宏野隻是一個小官,俸祿極低,所住的也是一間小小一進院,門庭簡陋,但纖塵不染,可見住在此處的人手腳勤快,生活認真。
眾人推開微微有些斑駁的院門,隻見門後的磚地上,赫然一灘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