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明開車，顧湘湘和秦縱坐在後麵。車裡明明坐了三個人，卻安靜得尷尬。

梅明是不敢說話，秦縱安排他看著顧湘湘，就這麼一個小工作，他還把人看跑了。雖然秦縱並沒有因為這件事對他發難，但他自知理虧。

顧湘湘不明白怎麼就成嫌疑人了。民宿拐賣案裡，自己明明是受害者。

那為什麼抓她呢？

她倒不怕去執法局，早晚都會跟那裡打交道。她隻是有點怵秦縱。被她盯上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秦縱這個人，上學那會兒就跟顧湘湘不對付。兩人相識少年，又在同一個學校，又都是司法監察大院裡出來的，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

開始，顧湘湘見秦縱又古板又無趣，總是獨來獨往也沒什麼朋友，還以為她是被孤立了，頓時正義感爆發。

結果她屁顛屁顛地要去跟秦縱交朋友，熱臉貼了冷屁股不說，還被秦縱反手一個舉報。

她被秦縱害得在全校大會上念檢討不說，回家還被爸媽來了幾個回合的男女混合打，追著她滿大院揍。不光讓她在小夥伴麵前丟光了臉，還斷了她一整個學期的零花錢。

顧湘湘也不是吃癟的性格，丟了麵子事小，斷她“財路”那才是不可饒恕。

她想方設法要找回場子，但幾個回合下來，她沒吃什麼大虧，但也沒討到便宜。

顧湘湘熬夜三天好不容易打通關的遊戲，剛在同學麵前得意了一會兒，秦縱用一個課間給通關了……

顧湘湘參加麵點大賽，信心滿滿地端出榛子酥，下一位選手卻直接亮出難度係數專業級彆的醒獅酥，那位選手就是秦縱……

還有，顧湘湘為絕症病人獻愛心被邀請參加頒獎禮，她人剛上台，證書還沒摸到呢，就見秦縱領著一幫執法人員進來，把會場給端了……

那可是顧湘湘十幾年來第一次得獎，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高光時刻就這麼被秦縱搞砸了……

秦縱這個人乍一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做事也是循規蹈矩，一板一眼。但她是老師們的香餑餑，就連她性子冷淡沒朋友都能給誇成是潔身自好。

而顧湘湘則成了她的對照組，是老師們口中的反麵教材。

看到秦縱，顧湘湘就有種做小抄被監考老師抓了，上課走神被後門班主任逮住，逃課爬牆又跟校長撞了正麵的心虛。

就算已經隔了五年，再看到她，顧湘湘還是發怵。

但經過民宿的事情，顧湘湘覺得秦縱應該沒有認出自己，不然也不會隻派梅明一個人看著自己。而自己跑來考試，她也隻帶了梅明一個人在外麵等她，而不是衝進去抓她。

“難道是我想多了。”顧湘湘心裡嘀咕，也對，顧湘湘的那個身份已經死了。顧湘湘是個死人了。她是顧小五，安全著嘞。

想到這兒，顧湘湘又肆無忌憚起來。

嗨，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如今也要讓秦縱吃吃憋，她這不就來找秦縱討債了。

顧湘湘正胡思亂想之際，秦縱有意無意地打量她。

顧湘湘扭頭看過來的瞬間，秦縱收起了打探的目光，但還是被顧湘湘發現了。

顧湘湘曾經在秦縱的課本裡發現過一張照片。是秦縱偷拍彆的女生的照片，照片有點模糊，隻是個側背影，但很有氛圍。應該是個挺好看的女孩。

她記得照片後麵還寫了幾句情詩，不過當時她還沒看清就被秦縱發現了。那是她一次見秦縱惱羞成怒，紅著臉搶走了課本和照片。

老古板也不是無懈可擊哦。顧湘湘眯眼抿唇，哦豁，老色胚，暴露本性了吧。有些人啊就是道貌岸然，人前端一副生人勿近的清高模樣，肚腸估計也沒少裝些男盜女娼。

“秦執行官，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有啥好偷偷摸摸的。”顧湘湘往椅背上一靠，她是懂怎麼讓對方尷尬的，“你也不用臉紅，也不用覺得臊得慌。我要是看到美女，我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

本來不臉紅的人，在被其他人起哄說臉紅時，就會莫名地感到臉燒起來，不尷尬也得尷尬了。

比如說梅明，雖然顧湘湘是在說秦縱，可他的臉刷的紅了。他心虛，他剛才偷瞄顧湘湘來著。

一是顧湘湘確實外表出眾，細看下來，還跟現在蠻火的一個小明星有點像。二是他沒見過顧湘湘這樣性格的女孩。彆的女孩或文靜或者活潑，要麼是大膽潑辣，要麼嫵媚性感。顧湘湘不一樣，她身上有股子莾勁，猜不透她下一秒能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

比如現在，顧湘湘都快和秦縱臉貼臉了。梅明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要不是正在開車，他真想采訪下顧湘湘，她為啥總能搞出這麼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要不是顧湘湘是正在查的案子的嫌犯之一，他還真想交這個朋友，他也是真想知道那天在民宿，顧湘湘吃的泡麵是啥口味的。

他真的好饞那桶泡麵。從來沒有人吃泡麵像顧湘湘那麼香。

梅明又偷看了秦縱那邊，相比於自己的尷尬，秦縱依舊麵無表情。

不愧是秦姐，美人在前坐懷不亂。

梅明就像個吃瓜群眾，一邊擔心顧湘湘激怒了秦縱，一邊有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顧湘湘不負眾望。她又往秦縱近前湊了湊，兩人的鼻尖眼看都要碰到一起了。

“我啊不光臉好看，身材還好呢，來，你摸摸。”顧湘湘麵上輕鬆，心裡卻早就開罵了，“秦縱老賊，臉皮是越來越厚了，這都不尷尬？”

秦縱除了眨了眨眼睛，臉上看不出一點變化。

“秦執行官這裡怕不是沒有長心吧。”顧湘湘點著秦縱的胸口故意挖苦。

秦縱抓住顧湘湘亂動的手。

坐在前麵的梅明緊張的要命。他可從沒見過有人敢這麼跟秦縱說話。他真擔心秦縱會直接把顧湘湘的手扭斷。

這個顧小五當真是有些瘋瘋癲癲，不知道厲害。就算她不知道秦縱在麒麟市的威名，但她總知道秦縱是執法官吧，現在還被人當嫌疑人抓了，她是怎麼有膽子敢這麼調戲秦縱的啊。

上次抓捕逃犯時，他是親眼看到秦縱一個人放倒了三個擁有異能的罪犯，那實力是他都覺得害怕的。

梅明心說，“自求多福吧，顧小五。”

秦縱抓住了顧湘湘的手，卻沒有傷她，隻是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後說了句，“老實點。”

然後就放開了顧湘湘。

就這兒？顧湘湘沒想到她的反應那麼淡定，頓時有種挫敗感。她都那麼撩扯她了，她都不發火？不惱羞成怒？

梅明也意外。他都做好待會給顧湘湘送醫院的心理準備了。結果就這兒？秦姐啥時候對犯人這麼客氣過。

梅明和顧湘湘都沒注意到，他倆各自分神的時候，秦縱雙手握拳，偷偷鬆了口氣。

有些人不是不緊張，不過是會裝。

“乾什麼啊！”梅明看著車前突然冒出來的行人，嚇了一跳。

突如其來地急刹車，顧湘湘險些把臉懟到前座椅背上，撞得她倒胃口。

“不是，梅老弟兒，不就是吃了你早飯沒轉錢，不至於這麼報複吧，我這吐出來你也不能吃啊。”顧湘湘正吐槽著，一抬頭就看到車前攔了好幾個人。

“不要命了啊。”梅明搖下車窗對著攔車的人喊。

一枚雞蛋砸在他的臉上，接著更多的垃圾扔到了車上，很快就把前擋風玻璃給糊住了。

有人拉起了橫幅，還有人舉著手機正在直播。

就因為梅明剛才開了下窗，車裡也被扔進了垃圾。翻著一股惡心的臭味。

“這就是執法局的車！家人們快看，就是他們包庇罪犯，草菅人命！這就是跟殺人犯同流合汙的執法官！兄弟們，姐妹們，家人們，今天我們就要主持正義！”外麵的主播就跟泡了兩頓興奮劑一樣，又蹦又跳嗓子都喊劈了。

顧湘湘被熏得捂著鼻子，她從座位上撿起一片菜葉，說，“執法局工作就是到位啊，看群眾們多麼主動熱情，好嘛，公務車直接變身垃圾車，你們這垃圾回收的業務的拓展的好，看大家的架勢，不愁沒貨源。”

“你就彆說風涼話了，彆忘了你也在車上。”梅明剛要下車，秦縱摁住他，“待著彆動，先鳴笛示警。”

不讓彆人下車，秦縱自己開門下去了。

“吆，我還以為秦執行官會當縮頭烏龜呢。”顧湘湘樂得看熱鬨，搖下車窗，探頭出去。

“不是，這些人也忒浪費了，雞蛋菜葉子多費錢呐，浪費食物嘛這不是。一看就是沒經驗，乾這個還是得潑大糞水，埋汰還難清理，這一桶下去，彆的不說，車裡這些全廢。”

“小五，你到底哪邊。你這都是跟誰學的。”梅明見眾人已經阻礙了交通，越來越多的車被堵在路上，他趕緊打電話叫支援。

“我是正義那邊的。”顧湘湘隨口應著，她瞅著直播的那位男士有點眼熟。

“是不是那天采訪秦縱的那記者啊。”顧湘湘思索一下，想起來前天在公交上看到的新聞。

她沒記錯的話，那天新聞說麒麟市安全部某位高官死了。有個記者逮著秦縱，又是外星人又是妖怪變異的問了一大堆。結果被秦縱冷冰冰懟了一句“無可奉告”。

“看出來直播是真能賺錢啊，記者也來搞副業嘍。”顧湘湘搖了搖頭，她正要把腦袋再往外探一探好看清楚，秦縱過來一把將她腦袋摁回了車裡。

“你乾嘛！”顧湘湘剛想罵兩句，卻發現秦縱身上被丟了很多垃圾。

她幫自己擋垃圾？

“嘁，我用她幫忙。”顧湘湘張牙舞爪大喊，“剛誰丟的我，給我滾出來！”

秦縱避開砸向她頭上的雞蛋，對眾人進行口頭警告，“執法局執行公務中，請立即停止你們的行為！”

主播更興奮了，大喊著，“家人們快看，就是他們包庇殺人犯，身為執法者，不但不保護我們平民百姓，卻去給罪犯脫罪，這其中的黑幕我們一定要揭發。”

“一次口頭警告，請無關人員迅速離開現場，你們已經擾亂了公共秩序，觸犯相關律法。”秦縱再次警告，連續三次後，眾人不但不退讓，砸過來的東西越來越過分，車窗都砸出了裂縫，嚴重威脅到了安全。

顧湘湘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這群人目的不單純啊。他們到底要乾什麼？

“家人們加加油，點讚點讚！咱們直播間馬上就要破十萬了！驚喜馬上到來！”

男主播露出了詭異的笑。

“秦縱，上車！情況不對！”顧湘湘看到車外麵突然開始變天，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濃霧悄然彌漫在周圍。

“家人們，見證奇跡的時候來了！”隨著男主播聲調變得尖細詭異，濃霧鋪天蓋地的襲來，很快將周圍的一切覆蓋。

隨著濃霧的裹挾，原本吵鬨的世界，突然陷入恐怖的無聲中。

濃霧長出無數醜陋扭曲的觸手，肆無忌憚地掠奪。

被濃霧覆蓋的綠植，幾乎是在一瞬間枯萎。迅速風乾的枝丫發出嘎吱聲響，驚動了躲在綠化帶下的幾隻流浪貓狗。

那隻貪睡的流浪狗眼睛剛睜開一條縫，被濃霧包裹的身體卻已經乾癟。

旁邊的流浪貓警覺地弓起身，毛都奓了，身下還護著一隻貓崽。圓睜的綠色貓眼緊張地盯向濃霧裡，直覺提醒它那裡麵很危險。流浪貓發出嘶嘶的恐嚇聲，低頭叼起貓崽後退。

流浪貓後退一步，濃霧便向前彌漫一步，惡趣味地逗弄。就在流浪貓飛快的向外逃竄時，濃霧裡卻更快地探出觸手，迅速纏繞住了試圖逃跑的貓兒們。

“滾開！”顧湘湘踹開車門，拔出綠化帶裡的木棍用力，用力揮向觸手。

濃霧突然停止了彌漫，像是停留原地思考。

顧湘湘趁機搶過貓咪抱在懷裡。

細小雜亂的聲音爭先恐後地從霧裡發出來：

“好香！”

“好美味！”

“吃掉她！”

所有的觸手都衝著顧湘湘殺去，大有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架勢。